[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1 章
01
我要嫁人了,男人是我的亲姐夫。
有人羡慕我,因为阿牧是我们炎黄系大小几十个部落里百年一遇的战神。也有人嫉妒我,说我这个半盲人配不上他,不过是沾了死去姐姐和部落首领老爹的光。
“阿娘,我有些不想嫁了。”
他之所以同意再娶妻,是为着在外征战时,有人能帮着照看年迈老母和年幼儿子。而我一个瞎子嫁过去,反倒是拖累。
“傻孩子,别胡说!阿牧都等在门口了。”
“……”
心口倏地一紧,他应是听到了的吧。我转向门口方向,双目白茫茫一片。
看不见,一点东西都看不见。我真是没用,人都到门口了,却说出伤人的话还不自知,也只有我这种瞎子才会办出这种事吧。娶我不是拖累又是什么?
这时,脚步声由远及近,熟悉醇厚嗓音在耳畔响起:“阿禅,我来迎你过门。”
语气,平静无波。
“……好。”
随后我整个人陷入一个温热坚实的怀抱,从我们城炎部落一路被抱到边牧部落。
后来听说,那日几乎整个炎黄系的人都来围观了。
而我,成为所有女人羡慕的对象。
因为以前结婚,新嫁娘都是走路过去,好一点人家骑马。被新郎君一路小心翼翼抱到新家的,我是头一个。
有什么可羡慕的,还不是因为我瞎看不到路?
但我当时不懂,战神是有匹宝马的,他是舍不得相伴多年的老友被我骑么?
02
喜房里,我安安静静坐到炕沿上,听着老人们的祝福话。
因为除此之外,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打从生下来就是个瞎子,好听点是半盲人。晚上天一黑,就什么都看不见。有时打雷下雨,天阴潮的厉害,白天也会看不见东西。原以为像我这样的人,会一辈子孤独终老,没想到竟捡着个大便宜。
老人们走过,房里只剩我俩。
寂静。
尴尬的寂静。
我夜里耳朵要比正常人灵光,能准确地捕捉到左前方起伏不定的呼吸声,因着抱我走了一路。
“天色不早了,睡吧。”
最终,原被我唤过两年姐夫的男人,在新婚夜跟我说了第一句话。
一想到阿娘说的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我禁不住面红心跳,羞得低下头,胡乱不安地搅着手指。
他走过来了!
却是将原本紧挨着的被褥抱开些,“火灭了,起夜喊我。”而后兀自躺下。
“……”
我心痛地咬紧唇瓣,原本的羞愧被惭愧和悲愤取代。新婚夜都不愿碰我,他果然是看在阿姐和阿爹的面子上娶得我,娶我这么一个晚上都不能主动伺候自己男人的废物。
“以后夜里要是我没回,阿妈会来同你睡。”他又淡淡说道:“阿妈说了,白日你来照顾阿宝,夜里她来带。”
“……好,我记下了。”
我苦苦一笑。别人新婚夫妇头一年蜜里调油,而他却在新婚夜就暗示以后会夜不归宿,果然是厌恶我到极致的。
也罢,我能出嫁已是了却阿爹阿娘一桩心事,阿姐遗腹子小阿宝能有人照顾又是一桩,两件事能好上加好,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03
那夜之后,阿牧以守卫部落安全为由,经常白日歇息夜里不归。
是以,新婚头一个月里我们说的话屈指可数。大多是逗弄两个月大的阿宝时,偶尔交流下。
阿牧:“他最近又胖了。”
我:“嗯,都快抱住动了。”
阿牧:“你太瘦,多吃些肉。”
我:“……嗯。”
都没碰过我,怎就知我衣服下面的身子不是丰腴肥美的呢?
幸运的是,阿妈是远近闻名的和善人,拿我像亲女儿疼。我想着白日里多做些事情弥补晚上的无能,她总是乐呵呵地将最轻巧的活计分配给我。
阿妈还为着阿牧夜里不着家的事说过他,“你刚结婚就宿在外面,部落里嚼舌根的人越来越多。阿禅那么好的姑娘,你让她往后怎么做人?!”
他回屋看我时目光复杂。我不明所以,难道他以为是我背地里向阿妈说他坏话?
后来他夜里倒是真回来住了,俩人仍是各睡各的,同床却不共枕的那种。
其实,我倒希望他不回,起夜都不好意思叫人。晚上,我尽可能吃干饭少喝水,勉强能应付。但架不住偶尔闹肚子……
他抱起我直奔茅厕,我又羞又急地推他:“我要阿妈,不要你。”
“你等得及吗?”他坚实的身躯岿然不动。
肚子一股股乱窜刀搅似的疼,我捂脸软软地央求:“那你等会背过身去。”
然后打那一夜之后,我见他都老远绕路走,然后白日里再也不敢贪嘴吃生冷的食物了……
04
日子一晃就是半年。
阿娘问我:“肚子怎么还没动静?”
我抿紧嘴不吭声。
阿娘:“他是不是也没碰你?”
我讶异:“也?”
阿娘:“他当初和你阿姐,也是将近一年才圆的房。所以这事问题不在你,阿牧他平日太忙太累。”
是这样的吗?
阿娘说,那时我还是未出嫁的姑娘,所以阿姐这事未说与我。
当时阿姐为这事没少着急流泪,可阿牧就是无动于衷。两头当娘的又不好夹着他行房事,只能好言相劝。最后实在没法子了,是阿牧的阿妈以死相逼,这才有后来的小阿宝。
可惜阿姐生下孩子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部落里女人死于产子的不在少数,我是怕的。这样想想,不生孩子守着小阿宝过一辈子也挺好。
可是我不明白,为何他也不碰阿姐呢?
怕阿姐死掉,先一步离他而去?
要知道,娶我这个瞎子是双方老人的意思。但当时娶阿姐,是阿牧自己主动提亲的。
当时边牧族部落首领的女儿想嫁给他,日后部落首领之位便是他的囊中之物。可是阿牧却当众宣布:“我有喜欢的人了。”
没过多久,阿姐便嫁过去,所有人都恍然大悟。
只是阿姐婚后过得并不幸福,大大咧咧的一人回家时笑容明显变少,跟我也不亲近了。我当时只当是身为人妇,琐事缠身,不似未出阁女儿那般无忧无虑罢了。
阿牧偶尔也会一同到城炎部落吃饭,全程冷冰冰的。
可我分明记得,他之前会笑的,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05
遇见阿牧那一年,我十三,他十八。
彼时,一年一度的炎黄集市盛大举行,各部落会将多余物资拿去交换,为即将到来的寒冬做完全准备。
阿娘担心眼疾发病,总是不允我去的。但听小姐妹们说集市如何如何好玩,我软磨硬泡阿姐,悄悄溜过去。
那时的阿牧,虽未正式被封为新一代战神,却已是令人不敢小觑的常胜将军,没有适婚女子不心生向往的。
一进集市,就听闻阿牧当日也在,好多女孩子早早过去,阿姐也跃跃欲试。
“你去吧,我自己转转。”我说:“等日头到头顶正上方时,咱在集市口汇合。”
于是我开始一个人在集市上尽情撒欢。
后来,一不小心迷了路,绕进一片树林里。自小耳力极佳,我隐约听见草丛里有凄厉的鸟叫声。是只雏鸟不小心掉了下来,我小心翼翼地捧着它,想放回鸟窝,偏偏身高差一点。
这时,忽然一只大手高过我头顶,伸手捧过小鸟,轻而易举将其放回树上。
“谢……谢谢。”
我转身对上一双好看黑亮的眸子,噙满了笑,也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我。我被男人看得耳尖忽得一热,慌乱低下头,还是头一次见这么英俊魁梧的男人。
男人问:“你叫什么?”
我没敢吱声,万一传到阿娘耳朵里是要天下大乱的。恰好看见他手臂受伤,于是以帮忙包扎为由岔开话题。
全程,他都笑意吟吟地瞧着我。
是嫌弃我包扎得丑吗?
我气鼓鼓地给他打个蝴蝶结,以示惩戒。平日里,部落男人都不屑与蝴蝶结沾边。
“呵呵呵……”
他笑得更欢,笑得我心里直发毛。
包扎完后,眼看日头晃到头顶,我说一句“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就拔腿开溜,就怕他再追问我名字。
事后,我还引以为傲地说与阿姐听,“我聪明不?”
自那以后,我再没见过那个陌生男人,直至两个月后他陪阿姐婚后三朝回门。
那是他荣登战神的第五日。
我遵循规矩,叫了声姐夫。
他面无表情“嗯”了声,浑身冷得吓人。
自那之后,我便再没见过阿牧笑了。
06
原以为婚后日子就会一直这样平平淡淡过下去,直到迎来新年。
阿牧再次笑了。
除夕那日,要往门口系红布条驱灾辟邪。
门框四角各系一个,取好事成双之意。但大门有点高(因为太矮的话,阿牧每次进门都要弯腰),我系好下面两个,上面怎么都够不到。正指着大门小声嫌弃某人长得太高时,某人就凭空出现在了身后……
“我来吧。”
熟悉的醇厚嗓音在斜上方响起,而后一只大手高过我头顶,伸手接过红布条,轻而易举将其系好。
一如那日安放小鸟,时间仿佛倒回三年前。
“……谢谢。”
我转过身去,目光定格在他唇边,若隐若现的弧度一闪而过,以至于以为是自己看花眼。
关门进去没多久,有人敲门。
门外站个小孩,笑嘻嘻道:“您家红布条掉了,会不吉利的。”
我一看还真是,赶忙又把右下角的红布条系回去。感激之余,拿出一小块酥糖给这个善良的小孩,小孩开心地飞奔而跑。
酥糖是极其稀罕的,一小块能换一袋面。家里这几块,是炎黄系中心首领奖励给阿牧的。但我想着红布条吉利寓意是大事,正好过新年,就给了小孩一块。
谁知没过一会,又有小孩敲门,这次是左下角的红布条。
我心里生疑,但没证据也不好冤枉人家,拿出块饼子答谢他。而后将下面两红布条结结实实系上两道结。
等到第三个小孩来敲门时,我就没那么好说话了:“说,你们是不是故意搞破坏?!”
小孩不承认。
“撒谎的小孩,小心今晚被战神打屁股!”
忽然想起自家男人是赫赫有名的战神!这威名不用白不用,虽然用来吓唬小孩有点大材小用……
然而这猴孩子一点不害怕:“我晚上睡觉会盖被子的。”
“战神会钻到你被窝里打你屁股。”
“你胡说,战神要去保卫部落,忙得很。”
“但战神家的娘子清闲得很。”我双手叉腰挺直身板,“战神已经渡我神力了!”
小家伙终于认怂,道出缘由。
原来是第一个小孩出的馊主意,别人家都只给点平常物件,或者干脆不给。只有我大方地给酥糖,于是全村小娃娃都对我们家的红布条有了些想法……
我哭笑不得地关门转身。
却猝不及防撞见一双噙满笑意的深邃黑眸。
时隔三年多,他笑容褪去轻涩肆意,多了些许成年男人的沉稳刚毅。但一成不变的,是他灼灼热意。
什么事让他这么开心?
猛然想起自己刚刚的大放厥词,他不会全全全……全听见了吧???
我的脸瞬间红成猴屁股……
07
当晚,为着迁就我的眼睛,阿妈特意将本该守岁到子时的年夜饭提前到天黑以前。
家里还来了四五个阿牧的小兄弟,都还在打光棍,以帮忙干活为由过来蹭饭。
酒过三巡,他们都有些醉意。
“小嫂子真厉害。”
“是啊,往年除夕夜阿牧都是先跟我们过完,再回来陪阿妈守岁的。”
“那是,小嫂子这么水灵的人,要是我女人我也舍不得……”
我被他们说成大红脸,悄悄让阿妈扶我回房。
庆幸这会天大黑,我看不见一旁阿牧表情,即便笑话我也可以假装不知。
谁知,不太和谐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阿妈去厨房了,我送你。”身上酒气浓重。
我:“……”
还没来得及拒绝,人已经被他打横抱起,周围又是好一阵起哄。我要下来自己走,他不依。
刚从阿妈屋子走到院子,又有敲门声。
来人是白日里三个小孩的阿妈,过来道歉。顺便让阿牧保证不会去打屁股,说是小孩回去吓得不敢睡觉。
我正懊恼自己玩笑开过了,却听身后的人幽幽道:“我听我家娘子的。”
!
我瞬间血脉逆行,脸颊如火烤!慌忙解释只是玩笑,说话都开始结结巴巴的。
一群妇孺被好言送走。大门刚一关上,就听见她们在外面念叨:
“阿禅真是好手段,将阿牧拿捏得死死的。”
“是啊,整个炎黄系都没哪个男人会承认怕女人的。”
“更何况阿牧还是战神呐!”
我的脸更烫了。
人生头一次觉得,夜里的听力也不用一直那么好……
尤其是当晚被大刑伺候之后,我越发觉得听力好不如体力好……
08
阿牧抱我回屋,将我轻轻放到炕沿上,“歇会吧,快到子时了我叫你。”
“行,你去陪他们喝酒吧。”
“嗯。”
阿牧应声,却是没动。我也不好意思脱衣服,两人就这么干呆着。
半晌,他先开口:“火我熄了。我得在这醒会酒,你睡你的。”
“……可我怎么都听到动静?”我狐疑。
他噗哧一下笑出声:“终于变聪明了。”
我大惊:“是不是之前你都没熄火?!”
“对啊。要不然你闹肚子那晚,我怎么能直接就抱着你下床?”
“那你当时是不是也没背过身去?”
“你猜。”他忽然凑过来,懒懒道。
“流氓!”
“无赖!”
我挥起拳头狠狠捶他胸膛,结果反而膈得手疼。他低笑着攥住我的手,揉了揉,而后按在炕沿上,十指相扣。
“……”我心弦一动。
“阿禅,我的妻。”
他意味深长道出一句,而后是许久的寂静。
就在我等得有些心里发慌之际,一具炙热身子贴近我,哑着嗓子循循引诱:“小阿禅,今晚,我把战神神力传你可好?”说着在我耳边轻轻吹口气。
两只耳垂被烫得瞬间炸裂开来——
!
我猛地一个激灵:“你……”
“不准拒绝,否则会被战神打屁股的,专门在被窝里打呢。”
话毕,他温凉的唇一口喊住我滚烫的耳垂……
中间被折腾狠了,我哭着向他求饶,“我错了,以后再也不随意编排你,毁你名声……”
“是我的错。”
他紧紧抱着我,下巴抵住我肩窝,“我要是再多等几天,就不会弄错了,差点就错一辈子……”
忽然,我的肩膀一凉。
似乎有泪滴落……
09
第二天,我被战神神力封印到日上三竿,午饭都没来得及做。
我满心惭愧地去厨房给阿妈打下手,阿妈却是一脸老褶笑开花:“成啦?”
“我我我……我就是守岁太晚了。”
“臭丫头,你可骗不了我老婆子。”阿妈笑骂一嘴:“昨晚阿牧半夜起来烧热水,难道是为着给我老婆子泡脚?”又忍不住打趣道:“哎哟,让我想想,他已经十多年没这么勤快咯……”
!
我石化原地。
我是谁?
我在哪?
昨晚,我都错过了什么……
自打那晚之后,甭提阿牧有多勤快了,日日往家跑,夜夜起来烧热水。就连部落里的人都发觉他的不一样:
“哎哟,阿禅妹子,你们家最近有啥喜事?”
“是啊,阿牧这整天都欢天喜地。”
“好几年没见他这么笑了。”
我:“……”
因为他最近吃得好睡得好,吃饱喝足,精神头多得我都没脸要……
然而好日子没过多久,他就又开始早出晚归。倒不是我俩闹别扭,而是大战在即!
他出征那日,我和好多女人一起去送行。浩浩荡荡的队伍,我家男人在最前面,威风凛凛。
阿牧见我眉头紧锁,笑着捏了捏我脸,安慰道:“很快就回来了。等明年开春,我带你去忘川上泛舟,看日出日落。好不好,我的小阿禅?”
“好,我等你回来。”
“等谁回来?”
“你啊。”
“我是谁?”
“阿牧。”
“还有呢?”
“……我男人。”
“真乖!”
10
部落大半的男人都走了,剩下女人们闲来无事时,就坐到一起互道思念之情。
起初我还不觉得,白日里该干嘛干嘛,夜里早早歇下。后来,半个月过去,人就开始下意识往门口望。有时路过部落的大门口,总会抱丝幻想张望上一会,才默默离开。
阿妈说,我最近总说梦话,喊阿牧名字。有时很开心的,有时又紧张尖叫,吓得小阿宝直哭。
终于在一个月零三日的傍晚,第一次传回来战况。
最先在阿牧带领下,他们势头很猛,但架不住敌方用阴招。战场地冻天寒,就在敌方家门口,他们就采取拖延战术,打算耗到阿牧他们弹尽粮绝,再一举擒获。
喝!
我整个人如遭晴天霹雳!
“卑鄙!”
“真是太可恶了!”
群落妇女老少都忍不住纷纷咒骂,气愤之余又为着自己的无能为力而自责干着急。
回到家,我跟阿妈阿娘商量过后,得到支持,又挨家挨户征询:“咱们一起为战士们连夜赶制棉衣吧,做工不用太细致,保暖就成,抢在明天补给车出发前做出来。”
“成!”
“成!”
“成!”
女人们纷纷响应,三五成群聚到一起,比着赛着得挑灯夜战。你家缺布头我给,我家丝线结实不易磨断就拿出来一块用……整个村落的女人前所未有的同心齐力!
终于公鸡报晓,东方日出之前,把对自家男人一份沉甸甸的挂牵都装上补给车。
目送补给队伍远去,大家第一反应并非如释重负,而是心酸泪目。
“要早早回来啊,虎子他阿爸。”
“胖丫阿爸,你答应要早早回来泡酒的,我泡出来的你老是嫌弃难喝。”
“是啊,要赶在春天回来,忘川景色最美,最适合泛舟了。”
……
许是苍天听到了我们的祈祷,五天后,真的有马蹄声由远及近向边牧部落驶来。众人喜出望外地跑去部门大门口迎接。
可是来人并非凯旋的战士,而是钻营的敌人!
他们的目标,是我。
11
敌方奸细是尾随补给队伍一路摸过来,发现部落里男人空虚,摸清阿牧的软肋在哪。
婶子嫂子们敬重阿牧的不易,憎恶敌人的阴暗,不约而同拿起武器自卫,抵死都不指认哪个是阿牧的妻。
不忍大伙为我受罪,我主动站出去。但紧接着就会有更多女人站出来:
“我是!”
“我才是!”
“你胡说,全部落我最美,我才最配得上战神。”
说这话的,是首领女儿,那个曾被阿牧当众拒婚迟迟未嫁人的姑娘。
大家被她整得又哭又笑。
是啊,这一刻她真的好美,美得无与伦比。
敌方这伙人似乎很急,索性将可疑的女人们统统抓到他们北寒之地。漫天风雪割面,棉衣被瞬间打穿,我们才晓得男人们为保卫家园,到底糟多大的罪!
我家那个全部落唯一怕妻子的男人,就是在明知前途如此凶险的情况下还若无其事地安慰我说,会很快回去,回去陪我做小女人家爱做的浪漫小事。
从未有哪一刻如此敬他爱他念他,“阿牧,我的夫,你答应我的就一定要做到!否则……否则我就不让你上炕睡觉了。”
幸也不幸的是,我被部落俘虏指认出来,推到城墙之上。
12
城墙之下,那个一声怒吼可震千军的领头男人,慌了神。
他座下那匹跟随多年的宝马老友,焦躁地不停扭动着,每动一下都牵扯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这还是他头一遭慌了,看来这个办法管用!”敌方主帅自鸣得意。
城下有人劝阿牧要以大局为重,说女人没了可以再找,但这场战争已死太多人。阿牧他身为主帅要舍小家为大家。
阿牧直接一脚将那人踹出十米远,怒喝:“阿禅是我的妻,后半辈子我只跟她过!”
那些男人还要再劝,却听城墙上婶子嫂子已破口大骂:
“王胡子,你他娘的不是东西!你身上棉衣扣子还是阿禅教我缝的,说是这样的严实不透风。”
“是啊,李哥,你身上这件棉衣棉花不够,是阿禅拿出了家底添的呐!”
“阿禅,她是顶顶好的姑娘,你们千万不能让她有事。”
……
我笑了,我哭了。
战场刀枪无言,敌军无情。这注定是一场骑虎难下的死局,阿牧为救我投降,他的良心不允许;阿牧放弃我强攻,他的态度已然表明;阿牧受我掣肘守在城外,多一日便多一份消耗,补给不足,军心涣散,不也正中敌人下怀?
死局因我而起,那就因我而灭吧。
“没有谁会永远陪着谁,我走后,你要好好的活。”
高耸城墙之上,脚下忘川水湍急而汹涌。对兵临城下的阿牧说完这句话,我不顾被架在脖颈上锋利冷凉的兵刃,毅然决然一跳而下。
“阿牧,下辈子我还要做你的妻,你唯一的妻!”
12
初见阿禅,是在集市旁的树林里。
那日我被兄弟们拉去当幌子,说是有我去集市,就会有很多姑娘去,他们就能趁机表现自己,早日不再打光棍。
我懒得与他们胡闹,到树林躲清静。
娶妻有什么好的,有一个阿妈管着自己还不够,非要再多个女人束缚手脚?
不成想接下来,我就碰见了阿禅,一个令我朝思暮想终生的女人。
她那时正站在树下,努力踮着脚够什么东西。尝试几次无果后,她开始指着那棵大树振振有词:“你敢不敢变得矮一点,我立马爬上去,将你踩在脚下,哼哼哼!”
我被逗笑。
啧啧啧,自己长两条小短腿,却还在那义正言辞指责大树。
哎哟喂,笑死人咯……
我走过去原本要逗弄她两句,而后发现她手里捧着一只小鸟,大树上有个鸟窝。看在她做好事的份上,我决定帮她一把。
轻而易举做完难倒她好几次的事,她果然很羞愤,敢怒不敢言的小模样好玩极了。
我问她叫啥,小家伙以帮我包扎为由岔开,狡猾得狠。
手臂上的伤其实我不甚在意,男人嘛,哪有不流血不流汗的。但见她动作细致认真,这种被人在乎的感觉,不赖。
谁知小丫头片子假意服软,实则借机报复,往我胳膊上系个蝴蝶结,后被兄弟们发现笑话了好一阵子。
很好,女人,你成功激起我的征服欲。
既然如此,那就娶到手欺负一辈子吧。
谅你狡猾如狐,却偏偏走错一步,包扎的手帕上可绣着你名字哩!
阿雅,我娶定你了!
13
可我还是太笨了,没料到手帕也大有文章。
两个月后我成功夺得战神,终于可以风风光光向她提亲啦!我拒绝首领女儿的示好,迫不急想把那个天天出现在我梦里的狡猾的小家伙娶回家,狠狠欺负。
比武过程受伤惨重,身子不能下地,我就让阿妈和兄弟们代我去城炎部落求娶。“阿妈,我要阿雅做我女人,今生非她不娶!”
议亲过程很顺利,阿妈说阿雅当场答应下来,还说第二天就过门来伺候我。
这真是个好消息!
等了两个多月,我终于又要见到小家伙了。我真是一刻都忍不住想跟她分享自己获封战神的喜悦,她肯定会是一脸崇拜地仰视着我。
可等阿雅进门我傻眼啦——
她不是。
她不是阿雅!
你们肯定是弄错啦!
我想退婚,却是木已成舟。阿妈说,如果我那日把阿雅赶出去,阿雅就只能跳忘川水保全一份哀荣。
两天滴水未进,我活成一具行尸走肉。阿妈整日以泪洗面,阿雅在一旁也战战兢兢。这个家眼看就散了,阿妈找来首领劝我。
“就问你一句,这家你还要不要?”
“阿牧,你是个男人,得拿得起放得下!”
首领走后,我一整夜未合眼。
于是第三天,我挣扎着吃饭下地,一并将秘密独自苦苦下咽。陪阿雅回门,做身为男人该尽的责任。本以为会就此认命,却不料在阿雅家见到我日思夜想的小家伙。
她疏离地叫我“姐夫”,我冷冷应下,却是心如刀割。
这一声“姐夫”意味着,此生她再不会是我阿牧的女人。
这一声“姐夫”意味着,我们从此一别两宽,人前人后都要保持足够的距离。要比那日在树林面对面的站着,还要远……
后来才知,她们姐妹两人自小喜欢将东西互换着用。
可是同床共枕的男人,怎么能换呢?
14
婚后,我迟迟没有与阿雅同房,因为真的不爱。她是个好姑娘,可我想要的是那个坏丫头哟!我就想着万一哪天自己战死沙场,她清白之身还更好找夫家。
后来阿妈以死相逼,我不得不再一次妥协。一个月一次,其余时间我都住在城门房里。两次她便怀上了阿宝,却难产而死。
我承认对不住她,更没脸再见阿禅。
阿妈劝我再娶时,我不愿。不成想天意弄人,这一次竟然是她!
我激动不已,这是双方老人的意思还是她自己的意愿?
哦,她是不愿的。
哪怕出嫁前一刻,她还在想着悔婚。
我怎么能允许呢?
我急吼吼地抱起她就往家里赶,连马都顾不得骑。生怕一松手,她就会从我眼前消失。
她是憎恶我的,新婚夜我稍加试探“睡觉”二字,她就急得直搓手。
打那之后,我再不敢提同房之事,尽可能让她看不到我,就怕一不小心暴露心思,就会被她彻底厌弃。
而她的反应也证实一切,我整天不着家,她不哭不闹,还不如阿妈心急。要知道,我之前这么躲着阿雅,她总是去阿妈面前哭诉的。
后来我假装在阿妈威压之下回家住,至少这样她不会怪罪我了吧。然后每晚都假装熄灭灯,偷偷看她脱去衣服过过眼瘾。小家伙看起来瘦巴巴的,衣服下面却肉乎乎的。
唉……
什么时候,我才能吃到肉呢?
直到除夕那日,我听见她叫自称“战神家的娘子。”那一瞬,干涸已久的心顷刻间被填满浩瀚山海,小家伙这是接受我了吗?
看着害羞溜逃而去的倩影,我情不自禁想,过年是好日子,终于能吃到肉了。
自那一夜,生活一下子又回到三年前。
每一个日出日落都是那么美好,不想早起不想晚睡,只想时时刻刻黏着她,蜜里调油。
人人都说我变了。
嗯,终于变回去了。
这三年仿佛梦一场,我们从未错过。
15
当得知她被抓的那一刻,我恨不得被人架在刀下的是我。身后是浩浩三军,可心里唯她一个。
部下劝我舍弃她,想都别想,那是我的命!
得知她在部落婶娘嫂子们的口碑中那么好,身为她男人的我无比骄傲。瞧瞧,我女人是如此善良贤惠。你们怎么还好意思舍弃她的性命?
可我的坏丫头却善良过头咯……
不,是聪明过头了,轻松就破解掉敌人为我设下的死局。
我怎么忘了,初见时她就聪明得过分,把我骗得团团转!
当亲眼目睹她从城墙跳下的那一刻,我的心霎时被炸成碎片。因为她就是我的心,她死了,我的心也就没了。
她让我好好的活……
怎么可能呢?
阿禅,我誓死也要踏平这座城,让所有的人替你陪葬!
也不知黄泉路的夜晚黑不黑,你一个人走,万一看不清摔跤怎么办?那就让他们统统去给你当牛做马吧,这是他们欠你的!
#十年后#
这十年间,每年春天我都会带着阿宝带忘川上泛舟,看日出日落。
起初阿宝总会问,“阿爸,真的能在这里等到阿妈吗?”
我:“会的。”
她们说,一入忘川,三世前尘如初见。这说明我们至少还有两世的缘。
而且我和她是有约定的,她还欠着我,将会是生生世世的羁绊。只要她轮回降生,我肯定能第一个找到她。
“阿禅吾妻,忘川水几世流,吾与尔几世川上泛舟。”
(你是我生生世世的爱人●第一世全文完)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