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幻红楼

　　一

　　“嚓―--”一道闪电劈裂天空，雷声震耳欲聋。电光将肖宛青的脸雕镂在玻璃窗上，雨渍中她的脸犹如浸淫在水中，轻妩中带着邪媚。
　　肖宛青注视着窗玻璃上刷下的雨帘，看见自己的脸被流动的水帘扭曲、撕扯。
　　毫无来由的她轻笑了一下，接着是一声绵长的叹息。
　　看来自己的第三次“相亲”又告吹了，又是因为这鬼天气！
　　此次，也是同事给介绍的，是环保局的一位大学生，据说很有些才气和深度，眼界又高，人也清高的紧。同事说肯定与肖宛青能“对上眼”，肖宛青笑着摇头。
　　其实她心里还是有些期许的，她想也许这一次真的是缘分来了。
　　但是离约定的时间尚差十分钟，肖宛青正准备起身赴约时，好好的天竟一下子的阴沉起来，接着是狂风大作，暴雨降临。
　　一场好好的约会又被“搁浅”了，是否上天故意弄人？
　　“也不知道是哪个痴心的人在等你，每次你‘相亲’时突降的暴雨就是他伤心的泪滴，他在竭尽全力地阻止你的‘背叛’，让你尝尽寂寞后等待与他的重逢”杜妙珊像朗诵诗歌一样的话语突然响在肖宛青的耳边。
　　肖宛青咬起嘴唇思索杜妙珊曾说的话，或许？或许这世上真的存在着某种“缘分”，就如月老冥冥中为每一对男女早已牵好了“姻缘线”，每个人所作的只须在静默中等待某一天的相逢？
　　肖宛青松开下唇，苦笑着摇摇头，她无法让自己相信这些，即使她宁愿自己相信。
　　又是第二声绵长的叹息。
　　肖宛青与杜妙珊是同事，年龄相仿的两个女孩子，在同一间办公室办公，又同住在一间单身公寓，所以比别人自然来得亲密。
　　杜妙珊是个时尚女孩，性格也热烈奔放，行动来去如风，说起话来也像爆炒豆子，常常不经意间就引起人的注目。
　　她五官立体，有一种妖艳之美，如果穿上她那件玫瑰红的紧身长裙，更能引来惊艳的效果。
　　但杜妙珊却喜欢穿白，白色长裤，白色长裙，白色皮包，甚至白色高跟鞋，一身白的她像一阵白色旋风。
　　然而肖宛青明明觉得杜妙珊更适合红色，也明明觉得杜妙珊更喜欢鲜艳，但杜妙珊却固执地不爱“红”装爱“素”装。
　　杜妙珊说，因为楚莫喜欢！
　　楚莫是她常挂在嘴边的，几乎成为一个固定词组。楚莫是她所做的许多许多事情的唯一原由。
　　杜妙珊白嫩的纤纤玉指是用来敲击键盘的，是用来弹奏钢琴的。一看到她的手，就知道那双手是从不“沾染”人间烟火的。
　　确实，杜妙珊就是有本事将最容易“烹制”的方便面煮成一锅粥。但谁会相信对“烹饪”一窍不通的她，竟会做出精致的小笼豆沙包。
　　肖宛青曾有幸尝到过一次她的手艺，尝完后，不禁瞠目地问：你是如何做出来的？
　　杜妙珊所做的小笼豆沙包，外形小巧俊俏，玲珑剔透，个头正适合一口一个。而且面皮白、薄、香、软，豆馅绵、甜、细、滑，吃上一个，让人终身难忘其美味。
　　然而，杜妙珊却对肖宛青说，因为楚莫喜欢！
　　杜妙珊说这句话时是斩钉截铁的，脸上散发出一种幸福的微光，看到她眼中的光芒，肖宛青别过头去，心头竟漫过一层酸涩。
　　杜妙珊是个恋爱中的小女人，谁都看得出。她浑身上下每一根骨节都透露出幸福的讯息，她永远面容光滑，身体像充了电一样活力四射。
　　不像自己，肖宛青想，总是慵懒、苍白的。
　　因为楚莫喜欢！这句话更像杜妙珊的一句咒语，带着那么一股骄傲的魔力。
　　肖宛青想，楚莫一定是非常优秀的，否则怎会让骄傲的杜妙珊爱成这样。
　　不谙厨艺的她，做出这样美味的小龙包，到底需要练多久呢？
　　二

　　办公室里常会有闲暇的时刻，这时，肖宛青与杜妙珊共同的娱乐是上网聊天。
　　甚至有时她们会与同一个人聊，将那人“侃”的晕头转向、漏洞百出。
　　肖宛青的网名叫“潇湘妃子”而杜妙珊的网名叫“杜若蘅芜”。
　　这是杜妙珊的创意，因为她们一个姓“肖”，一个姓“杜”，正好取其谐音，还因为她们都喜欢《红楼梦》。
　　肖宛青还曾开玩笑地说，都怪你，把我的宝哥哥抢走了。
　　杜妙珊却故作认真地反驳，呜－呜－冤枉啊，哪能怪我？都怪宝哥哥太多情！
　　当时，肖宛青还不知道楚莫的网名恰恰是“贾宝玉”，就在“杜若蘅芜”的好友名单里。
　　谁能想到呢？杜妙珊最后一句话竟会一语成谶！
　　后来，肖宛青才知道，杜妙珊为什么会在某些固定的时间焦急地等待“贾宝玉”的出现，原来楚莫就是“贾宝玉”，“贾宝玉”就是楚莫！
　　肖宛青开始对楚莫感到好奇，到底什么样的男人会将杜妙珊这样的女孩迷的神魂颠倒呢？
　　肖宛青在网络里是“大姐”级的，几乎她所有的网友都称呼她为“姐姐”，他们都是一群青涩的“小萝卜头”，大多还没脱离校园。肖宛青接受的坦然。
　　杜妙珊却说，怎么，你想搞姐弟恋啊？
　　肖宛青瞪她一眼，胡说，我才不信什么网恋呢！
　　杜妙珊摇头，唉，傻瓜！玩玩也不会呀，干嘛这样认真!
　　的确，网络里的“潇湘妃子”就是肖宛青自己。
　　杜妙珊却不然，网络里的她永远是十八岁的妙龄少女，天真娇俏，嬉笑怒骂，惹人遐思。
　　他们会称她为“MM”，或是“美眉”，再或直白一些的“妹妹”，唯一缺少的称呼大概就是“姐姐”了。
　　十八岁的豆蔻少女“杜若蘅芜”会和他们煞有介事地调情。
　　肖宛青打趣她，你就不怕楚莫知道？
　　杜妙珊却呵呵一笑说，他全知道，我都向他报备的，楚莫可不是个小器男人，他最了解我，“杜若蘅芜”的心里啊，只有他一个“宝哥哥”！
　　肖宛青笑着摇头，呵，楚莫，何等的幸福男人！
　　面对幸福的“小女人”杜妙珊，肖宛青是寂寞的。用杜妙珊的话来说肖宛青，那就是“心比天高”，后边再加上一句“命比瓦薄”。杜妙珊常常会杜撰出一些经典的语句来。
　　但是一旦杜妙珊离开，肖宛青就不仅是“寂寞”了，还要再加“孤独”。寂寞是精神的，而孤独却是物质的。
　　清冷的宿舍，哗哗的雨声中，肖宛青唯一可以想的人就是杜妙珊还有杜妙珊的楚莫。
　　唉，“相亲”又一次在雷声电闪中“流产”，不知杜妙珊回来后会说些什么？
　　肖宛青扯扯嘴角，她几乎可以想像到杜妙珊知道后的表情。
　　杜妙珊去北京会楚莫去了，每隔几个星期的周末，她都会进京去探望男友。
　　楚莫还在上学，是读研。
　　他们曾是大学同学，恋爱已有N年。
　　N年，杜妙珊说“N”年的时候，肖宛青总觉得那该是一场好漫长好漫长的恋爱。
　　据杜妙珊说，她来到这个小城，是因为怕影响楚莫的学习，她壮气如宏地说，为了楚莫的前途，她什么都可以牺牲。
　　还说他们说好，楚莫一毕业，俩人就结婚。
　　不过话又说回来，看来我是来对了，杜妙珊向肖宛青眨眨眼说，不然怎么遇到你啊！遇到你们俩个，一个“情人”，一个“知音”，我这一生足矣了。
　　肖宛青有些为杜妙珊的话打动。
　　其实杜妙珊确是个重情的女孩，虽然她外表是那样大大咧咧。
　　不过此时，杜妙珊还是有些重色轻友的抛下“知音”去会她的“情人”了。
　　三

　　啊？你怎么又约八点呢，我不是嘱咐你要早点吗，四点呀，或是六点也行啊，这样天气会好一点嘛！果然杜妙珊听了肖宛青的“报告”，大眼睛瞪的圆圆的“数落”肖宛青。
　　不过，你也别在意了，即使约早点，可能也会变天，“他”肯定会伤心的。唉，“他”好可怜呢！杜妙珊状似认真地哀叹。
　　肖宛青当然知道“他”指的是谁，杜妙珊小姐丰富的想像力又开始泛滥成灾了。
　　肖宛青看着杜妙珊，嘴角挂着轻轻的微笑。杜妙珊的反应早在她的意料之中。
　　刚刚从北京回来的杜妙珊气色要比平时再好上十倍，她脸蛋红扑扑的，眼睛里闪着熠熠的神采。
　　与恋爱中的女人是不能比的，肖宛青在心里想。多少有些隐讳的酸涩。
　　杜妙珊开始打开行李，拿出为肖宛青买的小礼物，一面嘴里不停地说着楚莫。
　　楚莫改发型了，楚莫又瘦了，楚莫请她吃饭了，楚莫……
　　肖宛青眼前晃动着楚莫模糊的影子，她好像比了解自己更了解楚莫，楚莫的好恶，楚莫的个性，甚至楚莫生活中像毛细血管一样细微的小节……
　　楚莫的影子是苍白的，像雪片一般开始在肖宛青的脑海中旋舞。
　　肖宛青再上网时，“潇湘妃子”的好友录里多了一个名字，这个名字像一粒石子，在肖宛青的心湖荡起一圈圈细细的涟漪，让她对名字后面的人产生了微妙的兴趣。那个名字是“甄宝玉”。
　　肖宛青怀疑“甄宝玉”是否就是公司内部的某个人！
　　肖宛青觉得杜妙珊就像是“黑洞”，有着强烈的吸附力。自从“潇湘妃子”与“杜若蘅芜”联手在网络上“横空出世”，全公司的年轻人就全知晓了。
　　她们所在的办公室俨然成了“红楼家族”的聚集点。就拿隔壁企管室的大男孩小彭（绰号彭彭）来说吧。
　　这个年轻的大男孩早已被杜妙珊火一样的魅力迷得七晕八素了。
　　他凑到杜妙珊的电脑前，杜妙珊正“痴迷”于网聊中。
　　杜若蘅芜？瞒好听的名字啊，彭彭没话找话。
　　杜妙珊扫他一眼说，无聊！你知道杜若蘅芜是谁呀？
　　彭彭脸胀得通红，傻傻地问，谁呀？
　　说实在的现代的男孩有几个看过红楼的。
　　杜妙珊不理他，继续与网上的GG调情。
　　嘿，杜妙珊，告诉我呀！彭彭着急地说。
　　杜妙珊不耐烦地扭头揶揄他，是情雯！红楼梦里的情雯知不知道！
　　旁边的肖宛青摇头，这个杜妙珊呵，天生是男孩子的克星。
　　第二天下午，杜妙珊不在，彭彭溜进她们的办公室，悄悄问肖宛青，肖姐，红楼梦里情雯的情人是谁呀？
　　瞧，肖宛青在现实生活中也不乏弟弟。
　　肖宛青抑制住笑，正经地说据她所知情雯没情人。
　　彭彭急了，那没情人也有喜欢的人吧？
　　肖宛青说，她喜欢贾宝玉，不过你却不能叫。
　　为什么？彭彭问。
　　反正不能叫!肖宛青说
　　那……那……彭彭开始急得不知所措。
　　肖宛青的怜悯之心蠢蠢欲动。思索片刻她对彭彭说，你就叫“柳湘莲”吧，他很英俊，而且喜欢烈性女子，如果他有机会与情雯见面，我想他们很可能会一见衷情！
　　隔天，杜妙珊从□□里看到“柳湘莲”时，不禁哈哈大笑，她指着“柳湘莲”对肖宛青说，这是你的馊主意吧。
　　肖宛青耸耸肩不置可否。
　　就这样办公室里的“红楼家族”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这不，肖宛青的□□上凭空又出现一个“甄宝玉”。甄宝玉虽是红楼里的配角，出现的次数顶多两次，所占的篇幅不足两页。但他出现在这里却是极其微妙的。
　　“杜若蘅芜”□□上有个“贾宝玉”，而“潇湘妃子”□□上又掉下个“甄宝玉”来。
　　两个“宝玉”，一“真”，一“假”，是故意还是巧合？
　　肖宛青闻到一种“阴谋”的味道？是人为还是天作？
　　肖宛青又习惯性地咬起了唇。
　　四

　　当杜妙珊发现“甄宝玉”的存在时，肖宛青已经沦陷了。
　　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期待的心情。她从没想像过自己也会像杜妙珊等待她的“贾宝玉”一样，等待着“甄宝玉”的出现。
　　屏幕背后的“甄宝玉”温柔而慵懒，言词温文尔雅、淡然飘逸中带着那么一抹浅淡的忧伤。
　　肖宛青敏感的心在他状似平淡的言词中一点一滴地感受着那颗同样有着某种期许的心灵，她觉得越是“交往”下去，就越更真切地贴近了他，读懂了他灵魂深处那种深刻的孤独，肖宛青心痛着。
　　甄宝玉是第一个叫肖宛青妹妹的男孩，他称她为林妹妹。在他这样叫着她的时候，肖宛青宛若自己真的变成了红楼梦里的林黛玉，风一样的心思细密，轻颦低愁。
　　妹妹和姐姐的概念是完全不一样的，肖宛青这才明白。
　　妹妹这个简单的称呼里有着太多太多复杂的含义。在称呼你为妹妹的男孩面前，你完全可以扮演一个娇俏的小女孩子，只须仰着头等待爱情的垂青。
　　杜妙珊发现“甄宝玉”时，仍然是咋咋呼呼的。
　　天哪，甄宝玉？他什么时候出现的？她用玉白的手掩着口，妩媚的眼睛瞪圆了。
　　肖宛青看着她，只是微笑。
　　他是谁？杜妙珊问。
　　肖宛青摇头。这个问题她已经在许多个难眠的夜晚想过无数次了，现在答案对她来说似乎已不那么重要。
　　他肯定是咱们公司的谁！杜妙珊笃定地说。
　　肖宛青也曾那样想过。但公司里几乎所有男孩的眼光都为杜妙珊的热情点燃，有谁留意到肖宛青的宛约？
　　这种说法早已被她否决了。
　　杜妙珊眼球发亮，她说她有种感觉，肖宛青与“他”的相逢就要来临了。
　　然后杜妙珊开始热心地为肖宛青分析公司内部三十岁以下的未婚男性，力图从他们身上发现一些“甄宝玉”的蛛丝马迹。
　　肖宛青依旧微笑地倾听，但她的脑子已经开了小差。
　　她用想像来打造“甄宝玉”的形象，“甄宝玉”渐渐在她的头脑中有了实实在在的形体。
　　“他”完美的如她的梦中恋人。
　　楚莫苍白的影子已经不再在她的脑海中飘摇。
　　楚莫是杜妙珊的，而甄宝玉独属于我。
　　肖宛青想着，眼睛里有了些神往，淡淡的笑荡漾开来如娴静的水波。
　　你恋爱了？杜妙珊看着肖宛青狐疑地说。
　　肖宛青眨眨眼，眼波亮晶晶的。
　　杜妙珊的“嗅”觉总是灵敏的如同狐狸。
　　她猜得没错。
　　肖宛青陷入了一场扑天盖地的网恋。她曾怀疑过网恋的虚幻，但“甄宝玉” 透过电脑屏幕所散发的人格魅力让她无可救要地沉沦。
　　肖宛青什么也没说，任杜妙珊研判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撒在她身上。
　　她不想象杜妙珊一样，不想与另外的人分享她与甄宝玉的一切。
　　五

　　肖宛青觉得是在梦中，她又一次重温大二时的时光。
　　大二时的国庆长假，全班同学去香山郊游。
　　在山腰火红火红的枫林边，肖宛青遇到了他，那个在以后的时光里她再也不能忘怀的人――她的梦中恋人！
　　那也是一群充满激情的大学生，独出心裁地在山腰的枫林边联欢。他们围成一圈，笑声和欢呼声闹成一片。起先肖宛青并未在意，当她快步走过时，一阵凄宛、沙哑的歌声钻入她的耳膜。
　　那声音真好听，如同天籁！带着一种莫名的感染力。
　　回过头，肖宛青就看见了他，他站在人圈中间，高大而明朗，用丝绒样的嗓音浅吟低唱：在那落叶飘零的晚秋……
　　明朗的轮廓、沧桑的噪音，这会是一个怎样的男孩……
　　肖宛青注视着他，不经意间将他的形象刻入少女的心版。
　　她明知道那只是一次偶然的相遇，而男孩并未注意到她，但在以后的日子里，她无法遏制自己的思念。
　　男孩伸手触摸肖宛青的脸，轻柔地、珍惜地。仿佛在抚摸易碎的琉璃娃娃。
　　终于找到你了！他的声音轻的像一声叹息。
　　肖宛青抬起头，注视着男孩的脸。
　　男孩英俊明朗，清澈的瞳仁里却藏着一抹淡蓝的忧郁。
　　眼前的男孩的影像渐渐与多年前的“他”重叠。
　　这不是梦……肖宛青低喃，眼底有一条浅溪在流动，湿润了她的心扉。
　　男孩是甄宝玉！
　　这是肖宛青与他的第一次见面。
　　肖宛青怎么也没想到，甄宝玉与她想像中竟那样吻合，一丝不差！
　　男孩颤抖地拿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只是一个女孩的背影，白色风衣，白色长裙，黑发飘飘，纤巧轻盈。背景是一片火红火红的枫林，像燃烧的烈焰。
　　男孩说，我一直在找她。当年在枫林碰见她，只来得及拍下她的背影，恰好，同学叫我。等我回来再找她时，她已经不在了……
　　男孩声音轻颤，让人还可以感受到他当年的心悸。
　　只找到这条丝巾……
　　肖宛青看到男孩手中那条保存完好的白丝巾时，心就开始揪结地痛。
　　记得大二那年，正是白丝巾风靡的时候，几乎每个女孩的脖子上都飘舞着两条雪白。
　　肖宛青也有一条，为了不与同宿舍女生弄混，她在丝巾上用蓝丝线绣上了她名字的缩写：XWQ
　　拿过男孩手中的丝巾，肖宛青清清楚楚地看到，丝巾尾部绣着的三个字母：XWQ
　　知道吗？第一次看到你时，觉得你真像一朵纯洁的百荷，就连背影也那样的清丽。从此，我就疯狂地爱上了白色，我知道那是你的颜色。
　　男孩的手轻抚着肖宛青的颊。
　　不过现在的你成熟了，像一朵蓝色忧郁的海芋，却同样让人怦然心动。
　　此时的肖宛青恰恰是一身淡蓝色长裙。
　　脸上的碰触是真实的，但肖宛青依旧无法相信自己的感觉。
　　X、W、Q，我知道这是你名字的缩写，却猜不出你叫什么？现在，可以告诉我吗？男孩轻抚着丝巾上的字母，温柔地看向肖宛青。
　　肖－宛－青。肖宛青轻轻地吐出。
　　好美，与你的人很相配。男孩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知道我的真名字是什么吗？想知道吗？男孩声音依旧柔柔的，仿佛怕吓跑她。
　　肖宛青迷惘地摇摇头，又点点头。
　　我叫……
　　“咣——”宿舍门被撞开，杜妙珊闯了进来，嘴里嚷着，肖宛青，真不够意思，听说你今天与“甄宝玉”见面啊，也不告诉我……
　　杜妙珊在看到“甄宝玉”后惊讶地张大了眼睛，红润的脸刹时变成苍白。
　　楚、楚……
　　男孩愣怔了。
　　肖宛青眼前忽然一黑，心就往下沉。千万不要……她心里企求着上天。
　　呀！好巧，你是楚寂吧，我听楚莫谈起过他有个双胞胎哥哥，你们长得好像！杜妙珊变戏法一样，转瞬间恢复了原样。
　　是呀，好巧。男孩说，却面无表情。但也算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肖宛青舒了口气。
　　他竟会是楚莫的同胞哥哥？事情怎会这样凑巧！肖宛青觉得自己好像在看一场“肥皂剧”。
　　但不管他是谁，只要不是楚莫就行。
　　男孩牵起肖宛青的手，我们出去走走。他说，对肖宛青也是对杜妙珊。
　　然后，他牵着肖宛青走了出去，留下愣怔的杜妙珊呆在原地。
　　有一股幸福的泉在肖宛青心底流过，她仰头看了看男孩英俊的侧脸，感觉他的手宽大而温暖。
　　难道他就是杜妙珊“预言”中的“他”？！肖宛青在心里笑了，她从没觉得杜妙珊如此伟大过，她真的像一位绝顶的预言家。
　　“楚莫――”一声凄厉、绝望的哀鸣划破天际。
　　两个人回头。
　　眼前的景象从此成为一种痛苦的定格。
　　杜妙珊像扑火的蛾一样飞奔而来，她娇俏的身影在车林中穿梭，不顾一切！
　　一声刺耳的刹车声，杜妙珊的身子化成了蝶飞腾起来，然后又凄美的飘落。
　　她绝然地仰躺在公路上，雪白的裙裾被鲜血漂染成一大朵艳红的玫瑰。
　　杜妙珊！男孩飞奔过去。
　　肖宛青站在原地，她眨眨眼，怀疑这是一场难醒的梦魇。
　　泪却开始滴落，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
　　所有的记忆都被唤醒了，却来的太迟。
　　肖宛青终于记起了！数年前的枫林边，在男孩唱歌的时候，人群中那个穿着最时尚，鼓掌最起劲，叫好叫的最大声的女孩。
　　那个女孩分明就是若干前的杜妙珊！
　　肖宛青闭起眼，泪扑簌簌而下。
　　为什么以前就没想到呢？原来老天早在几前年就为他们仨安排了一次相遇。
　　只是他们都浑然不觉。
　　雪白的病房，杜妙珊毫无知觉地躺在那里，像一具远古的木乃伊。
　　楚莫用手抱着头，埋首于雪白的床单中，守候。
　　他睡着了？抑或在懊悔自责？
　　肖宛青走进来，站在他们身旁。
　　静静地看了几秒。
　　杜妙珊的脸依旧红扑扑的，她像是睡了，但没人知道她会在什么时候醒来。
　　别过身，肖宛青将手中的一束红玫瑰插入花瓶中。
　　看了他们最后一眼，肖宛青静静地转身，带走了花瓶中早经干枯的海芋。
　　杜妙珊是一朵怒放的玫瑰，楚莫，难道你还不明白？
　　而忧郁的海芋只属于肖宛青。
　　泪不知什么时候下来了，流了满脸。
　　肖宛青擦干它，毅然地走出了病房。
　　楚莫在她转身的一刻，早已抬起头。
　　那蓝色窈窕的背影渐渐在他的目光中模糊起来。
　　为什么肖宛青留给他的永远只能是一个背影？
　　这一次他却没带相机。
　　他知道，他连她的背影也留不住了……
　　泪突然滂沱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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