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只是 随风生长摇荡的心绪 和无可靠近的远方
内容标签: 正剧
 


一句话简介:宁镇的春天只有十五日

立意:散落于春光里天空下的一些心绪。

  总点击数: 254   总书评数:2 当前被收藏数:6 文章积分:208,478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原创-百合-近代现代-剧情
  • 作品视角: 不明
  • 所属系列: 季节小说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5459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本文包含小众情感等元素,建议18岁以上读者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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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镇的春天只有十五日

作者:今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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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镇的春天只有十五日


      车子从池南出发,一路而来,窗外雨雾交织。透过纱帘一般的茫茫雨丝,可以看见两旁青山静默,林木幽幽。
      荠小的晕车,大概是从十点钟开始的。
      先是胃部感到不适,然后恶心的感觉渐渐上涌堵在喉头,太阳穴也跟着晕眩了起来。
      “喝点水吧。”身边的人把手里的矿泉水递了过来。
      是思奇。

      绘山美院的学生,没有不认识骆思奇的。
      院长之女,专业第一,在新生晚会上,穿着母亲手制的白裙坐在台上为大家拉了一曲《相思树》,笑起来嘴角有两个浅浅梨涡,衣领上用淡金色的丝线细细地织绣了君子兰。
      相思树是池南的市歌,作曲者是思奇的曾祖,思奇在台上说,谨以此曲,欢迎大家来到池南,来到绘山。荠小那时,坐倒数第二排从右边数过来的第三个座位。
      绘山的大部分学生,家就在池南,往上数三代,根系都深扎此地,但荠小不是,荠小家在羊岭。羊岭是柏中市下的一个小县,到池南要转三次车,花两个多小时。新同学们互相认识之际,被问到是哪儿人,荠小只说到柏中市,便不再深入了。
      “柏中啊,去年周光挚教授的巡展就在那儿开过。”听到的人往往如此。
      而羊岭——
      荠小刚从县上升入市里念高中时,被人问是哪儿人,当听到她说来自羊岭后对方立刻捂着肚子大笑起来,“羊岭?哈哈哈哈哈哈,你们那儿的人是不是都放羊呀?怪不得感觉你和我们不一样呢。”
      当时荠小的脸,唰地一下红了起来。放在膝盖上的手,悄悄地攥紧了刚穿上的新校服的裤子。
      十九岁的荠小,已然懂得如何保护自己,到柏中就好了,到周光挚教授开过巡展的柏中,为止,就可以了。

      自然思奇是纯正的池南人,从小,便蒙父亲和父亲在美院的各位好友教授传与,在美术上的造诣非凡,同龄难以望其项背。思奇还在高中的时候,便已经在市图书馆办个人展了。而美院,对骆思奇而言,与其说是学院,不如说是她家的后花园。
      荠小从校报、师长笑谈和同学心有不甘的埋怨中知道这些。那个忿忿不平把美院形容为骆思奇家后花园的女生是荠小的同班同学,和荠小一样,也是外地人,从家到池南要五个小时。外地女生和思奇一同参加了同一个比赛,一起进了决赛,最终思奇拿奖而她落选。美术通史课上,她坐在荠小旁边,一整堂课都在对思奇冷嘲热讽。
      她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就是会比我们投胎,沾了家里的光?
      一天到晚那个做作的样子,她想模仿谁,林徽因吗?
      她就喜欢让男生围着她,不喜欢也不拒绝,好恶心哦。
      要我说,荠小你画得不比她差,我们好多人都画得比她好!输就输在没有一个当院长的爹。
      那次比赛的作品在学院图书馆一楼展出,荠小挑了时间去看。大厅里右手边第一排,当中的就是思奇的画。荠小走上前去,默默地凝视,突然无声地笑了。怎么她就蠢到相信自己会和思奇同一水平呢?思奇的画,比她好太多了。
      在那一刻,在思奇的画前驻足的那一时 ,一直以来葛藤般纠结缠绕在心底的不甘、嫉妒、委屈,所有阴暗而冷漠的情绪突然如见了天光一般通通烟消云散。只剩下佩服、欣赏和一点点,珍惜。

      荠小不与思奇同班,除了在全院的活动远远见到,剩下的,便是每一次上下课的楼道走廊,图书馆的电梯内外,食堂队伍的前后两端,在这些细碎日常中的匆匆一眼。
      思奇与朋友谈话、说笑,嘴角两个浅浅的梨涡,思奇抱着书推门而入,松松编成三股的辫子发尾处系了一条浅色的丝巾,柔软地垂在身后,冬天下雪的时候,思奇戴白色的毛线帽,脖子上围了一条米色的围巾。
      思奇应当是没有看见她的。
      第一学期末的时候,池南已进入严冬,寒风瑟瑟,下了好几场雪,整个学院静白一片,似乎只能闻听雪压松枝的声音。
      荠小到同学心珞的宿舍归还所借的一本画册,心珞住十一楼,那个雪日的傍晚,有很好看的落日。
      住在低层的荠小不由得愣住了,呆呆走出房间来到阳台,已经对此美景司空见惯的心珞坐在屋里不为所动,笑着说早看腻了。
      荠小靠在栏杆上,一转头,发现隔壁阳台上站着的,是思奇。思奇同样凝望远方的落日,夕光照在她的脸颊和发梢上,勾勒出一层浅浅的温黄的晕。荠小的心跳忽然乱了节奏 ,脸上滚烫,像个窃贼一样手足无措地慌乱起来。她笨拙地收回视线,转过头来。
      日落过程很短,不到三十秒,太阳就完全沉了下去。
      校报,表演,师长称赞,同学歆羡,荠小从种种途径闻知思奇,到此时此夕,就站在她的咫尺她的隔壁,看同一个落日。
      而思奇,应当是不知道她的。

      新学期开学不久,桃花雪刚收场的春寒料峭之时,学院组织一年级的学生去乡下写生,为期一周左右。
      去的地方叫宁镇,是一个山脚下的小村落,因为特殊的地理环境,宁镇的春天匆匆忙忙,来时迅猛,花开遍野,去时急遽,一日入夏。池南的作家们说,这里的春天短暂得像闪电和年轻人的爱情。
      大抵因为这样半真半谐的说法,常怀物哀的卜教授会选择此地作为采风地点。
      卜教授花甲之年,在美术界名望极盛,平素不常授课,一旦上课座无虚席,连教室后方也人挤人地站满了听课的学生。这次写生的入选名额也有限,通过平时成绩和教授们的推荐决定,荠小班上,只来了她一个。
      荠小很早地到了集合地点,上车选了靠窗的位置,然后靠着玻璃闭上眼睛等待发车,睡意缓慢地堆积,逐渐覆盖意识。
      一个男声开始点名。
      “林荠小。”
      “到。”
      “骆思奇。”
      “到。”
      回答的声音从身侧传来,荠小惊愕回头,看见旁边坐的竟然真的是思奇,她正弯下腰捡东西,头发顺势散开垂落,荠小看不清她表情。
      全程无话,睡意瞬间消散,神识像浸在冰水里一般清醒,甚至还有一丝荒唐的紧张,荠小坐直了身体。
      直到晕眩,直到胃痛,直到思奇主动打破沉默。
      “喝点水吧。”

      看着握着瓶身的那只手,荠小犹豫了一下,然后接过,小声地说了谢谢,喝完后又还了过去。
      “你拿着吧,免得再不舒服。”思奇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荠小只和她对视了一秒,就移开了目光,说了谢谢,把水收了回来。
      车内的人群忽然有了小小的骚动。
      进入宁镇,雨雾已止,煦风天气里,沿山潮水一般漫开的,是金色的油菜。黑瓦白墙的民房,傍水而居,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
      思奇转头看着窗外,也惊叹出声,荠小抬起目光看她,思奇对着她一笑,“很漂亮是吧?”
      荠小有些恍恍惚惚地点头,忍不住也笑了笑,“嗯,很漂亮。”
      心情就像天气,渐渐地散去阴霾开始放晴。
      听说宁镇的春天很短呢。思奇说。
      夸张的说法是,只有十五天。
      你是……齐为老师班上的学生吧?
      嗯,林荠小。
      骆思奇。
      你们班上这次来了几个人呀?
      只有我。
      这样啊,你是哪儿人?
      荠小不知道这是不是思奇的习惯,她讲话的时候,很喜欢盯住人,眼里亮晶晶的,似乎下一秒就要压过来,脸上浮现出社交礼仪之外的孩童神态。就像她现在,一边问,一边歪头笑着看荠小,耳后的一缕头发轻轻摇荡。
      荠小也看她,目光柔静。
      柏中。

      一行人住在郊区的一家酒店,离宁镇大约二十分钟车程。学生们两人一间,荠小和一个叫张朝的女生同住。
      午饭之后,卜教授把大家在大厅聚集了起来。
      先不要急着动笔,先呼吸。
      教授说。
      于是下午车子载大家到乡下,学生们自由活动。大家沿着细窄的田埂三三两两地散开,在天空下很快就分散了。
      风吹过脸颊和裙边,风中捎带着水的气息花的气息甚至是即将到来的夏季青果的气息。荠小抬起头,透过指缝去看白亮温柔的太阳,这一天,一月,甚至是更大跨度更广区间里的烦恼像小鱼一样游远。
      呼吸。
      黄昏时候,大家围坐在山坡上,听卜教授讲话。
      如果想要画里表现情绪,那么在动笔之前,笔尖就应该浸入情绪。我们要建立景与人之间的独特联结,你走过了这里的路,惊动了河里的一条鱼,遗失了一方手帕,这些,都是联结。此刻你的怅惘、欣喜、平静、感叹都是画笔蘸上的色彩。
      好像真的是这样,在这个乡下小村无目的地慢慢走着的时候,原本的空间被打碎,时间也不再以日常的刻度行进,所有美好的元素流动而融合,花、鸟、风、鱼,在青草离离的岸边与思奇不期而遇之时,荠小恍惚觉得,已经过了好几百年。
      荠小停下,思奇也停下。眼神,发丝,裙边的丝线,隔风相望。
      像一场动乱。
      最终,荠小开口,声音竟有些涩涩,哎。
      思奇亦回,哎。

      她好像,突然就走到思奇身边了。
      从第一天返程的车上,她坐在思奇旁边之后,之后每次去乡下或者回酒店,她们两个先到的那一个总会空着身边的位置,默认给另一个。
      还记得那天上车,荠小排在队伍的末尾,大家排队落座,荠小寻找着空位,随着队伍缓慢前移,隔着人群她看见思奇也在找她,直到目光发现了她,用眼神示意她过去。
      荠小循着思奇的目光走过去,缓慢而小心,生怕破坏了什么。在想象之中,思奇的目光似乎生出了双翼,然后缓缓合拢,拥抱住了她。
      荠小想起好小的一次,外婆突然出现在学校门口,来接她的记忆。
      爸爸妈妈经营一家小铺面,早出晚归,荠小从上一年级开始就是自己上学自己回家。那天外婆从乡下来,到学校来接她,荠小一出教室远远看见外婆时以为自己花了眼,直到外婆眯着眼睛缓缓笑了起来,那样子似乎在说,还不快过来?
      她在等待我,等待着的只有我。

      第四天起大家陆续开始作画,郊区街道两侧的樱花渐次凋谢时,大家告别宁镇。
      临行前一晚,由卜教授请客,在酒店楼下的烧烤摊上聚餐。卜教授这个人,大俗大雅,端得起放得下,让大家放开了吃,喝起酒来好几个男生不是他的对手。
      女生们都喝果酒。思奇坐荠小旁边,听人聊天,听到有意思的部分转头和荠小相视一笑,很自然地把食物纸巾递给荠小。
      食物与酒精渐渐让人放下防备,学生们与教授的谈话也渐显真心,气氛走向安静,谈话至晚方散。
      荠小和思奇一起沿着深夜郊区的街道散步,这里空旷静谧,路边堆积着凋落的樱花,风起一阵飞扬。思奇说坐一坐,于是两个人便背靠花木,在矮矮的花坛上坐下。
      夜风吹散女孩们身上果酒的气味。
      思奇讲话似乎是有些醉了的样子,眼神也在路灯下看起来迷离。
      哎,你之前在迎新晚会上被推上去表演的那个 ,是什么啊?
      那个?
      就唱起来……很好听的那个歌啊,什么打水呀外婆什么的。
      那个啊,思奇笑了,算是我们家乡的乡谣吧。
      柏中?
      其实是,羊岭。见思奇不解,荠小解释给她听,是柏中市下的一个小县,山羊的羊,山岭的岭,羊岭。荠小低头,又说了一遍。
      是个远不如池南的小地方,没有名胜也没有名人,所以不知道怎么邀请你,只知道如果你去的话,我会很开心。她在心里有些难过地想。
      再唱一遍,思奇推她。
      荠小闭上眼睛,开口,把这一刻因为情绪而上涌的心事通通压了下去。
      妈妈打水去,外婆哄我睡,夏日天光长,做梦去南洋。
      思奇静静地听,忽然坐直了身体,看着远方,似乎一下清醒了的样子,语气里带了些伤感——
      感觉荠小你,和我们都不一样呢。
      荠小被触及往事,心一瞬间紧缩起来,直到思奇说——
      感觉你,像是天空的女儿。

      暗自纠结兀自缠绕的不愿想起的旧忆,生出藤蔓生出霉斑的过去,被尘封被压抑,锈蚀着腐烂着,突然,在腥臭的腐地上,长出了新的生命。
      荠小多感谢她。

      写生之行的画作在回校的周末上交,学生们的作品被整合之后在图书馆一楼集中展出,荠小画了河岸,张朝画了原野,卜教授画了天空下的一棵绿树。各色各样的画作右下角,署着各种字体的名字。
      这其间,并没有骆思奇。
      日历揭到五月,思奇已在法国。
      还记得那天回程的车上,班长忽然站起来统计信息,“今年要去法国留学的同学,举一下手。”
      荠小本来只是静静听着,感受着照在玻璃上的煦暖春光,心里愉悦平静,直到她转头,看见身边的思奇,缓慢地举起手来。
      那一刻,好像有什么东西宣告了结束,好像一章本来正要引人入胜的小说忽然突兀收场,思奇的手势,打破了这些天来荠小几乎有些轻飘飘的想象。
      啊,不过,也应该是这样的吧。去浪漫的国家,念优雅的专业,得光荣的奖项,受众人的追逐,到最后嫁高薪的丈夫,生聪明的小孩。
      这才是,骆思奇的人生啊。
      而那些漫山遍野而起的风,春光里随风摇落的花,两个人坐在一起时光如水般淌过的近距离和夜晚受月亮召引潮水般起伏的心事,只是短暂的同行里转瞬而逝的烟花绮事。
      一年级的学期不知不觉就到了末尾,荠小从图书馆的桌子上抬起头来,她似乎应该继续一个人往前走了。

      学校里也渐渐不再听到思奇的名字,荠小二年级的时候,新生中有一位许炽笙学妹,因为画鹤在学校出了名,渐渐代替思奇成为被谈论的对象。
      二年级下学期,思奇一边上课一边在外面教学生赚取收入慢慢存钱。教的是个女孩,十三岁,在念初中,名字叫易杳。荠小第一天去的时候,愣住了。
      易杳的书房里,桌上摆着思奇的照片。
      “是我的精神偶像呢。”小小女孩握着拳头神情坚定地说。
      照片上的思奇,穿着中学的制服,十四五岁的模样,披着一头长发,穿着长裙立在一幅画旁,如从画中来。
      荠小默默地看着那张旧照。
      “骆思奇也是绘山美院的,林老师,你们见过吗?认识吗?”
      荠小摇了摇头,只是坐下来整理画具准备上课,淡淡说,“我也很——羡慕她呢。”

      思奇,要是我是你就好了。
      成为你,是不是就可以拥抱你?

      又是四月了。
      似乎比去年暖和了一些,连花期也提前了些。
      荠小下课,收到一个从国外寄来的包裹。寄件人是个英文名字,荠小并无印象。打开来,是一本画册。荠小一页一页翻过,心跳越来越急,咚咚咚像越来越密的鼓点。
      穿过油菜花田的她,靠在车窗玻璃上睡觉的她,坐在山坡上听卜教授讲故事的她,每一页都是宁镇的春天,每一页,都有林荠小。
      到最后,是站在心珞宿舍阳台上,凝望远方落日的她。雪白柔软的画页上,作画人怀着何等温柔的心情耐心细致地涂抹勾勒温黄的夕光和女生纤细的侧影。在这最后一页的右下角,小楷写了三个字。
      骆思奇。

      回忆被瞬间唤醒,微小的细节浮出水面,一切似乎有迹可循,只等人拾起那个答案。
      你是……齐为老师班上的学生吧?
      哎,你之前在迎新晚会上被推上去表演的那个 ,是什么啊?
      感觉荠小你,和我们都不一样呢。
      感觉你,像是天空的女儿。
      每一个以为不被看见的时刻,却原来有在被看见被记忆被珍藏。

      荠小电话打过去的时候,思奇那边天正微微亮起来。
      相隔万里的距离辽阔的空间,寂静洒了一地。
      终于听筒里传来荠小的声音,一同抵达思奇耳边的,甚至还有语气、温度与呼吸。
      她说,哎,思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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