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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信子之爱
和沐的相识是在一个落叶漫天的秋日。
沐是个女子,颇有名气的网络作家。
我们在一家叫“风信子”的咖啡店见面。
我,一家报社的记者,奉命采访她。
风信子这个名字不适合这里。她说话的时候微笑着,露出两行白白的牙齿。
也许吧。
作家的眼光总是异常挑剔。
其实我很喜欢风信子。
风信子会借着风,帮你找到你思念的人。八岁那年,姐姐这样告诉我,说的时候,她流着泪。然后她走了,再也没有回来。风信子的香,在院子里飘了很久才消散,那是姐姐身上的香。
姐姐是一个天生就有卷发的女子,安静的时候很忧郁。她总是偷偷流泪,她知道总有一天我们会分开。
八岁,我生了一场大病。
八岁,我们分离。
我祈祷此生不要再见到她,我怕我会恨她。
沐的男友叫瑞风,也是个孤儿,他没有真正的姓。
其实瑞本身就是个姓。他说。
初次见瑞风已是在他和沐的婚礼上。
我惊奇地发现,原来瑞风也有一头天生的卷发,像姐姐,只不过很短。他的个子很高,笑的时候也有些忧郁,让我害怕。
沐和瑞风经常会邀上我去酒吧,原来瑞风和我一样,不喜欢在威士忌里加冰,因为这,沐总是笑我们土。
婚后半年,沐开始全心投入写作,整日在电脑前敲着键盘,她忘记了他的寂寞。
没有沐的我们,仍旧经常往酒吧跑,疯玩到深夜,回家,沐还在敲着她的键盘,没有理会他,他开始厌倦,她,是他的妻子。
瑞风在一个雨夜吻了我,那夜,我失眠了,沐,是我的好朋友,而他,是沐的丈夫。
我决定离开一段时间。主任要我去台湾做一个采访。
台湾是一个很美丽的地方,在那里,我意外地找到了姐姐,她嫁给了一个珠宝商,成了贵夫人了。她胖了许多,画了很浓的妆,头发也不再是那种自然的卷了,而是很夸张地卷成一个个筒形。
你让我觉得陌生。我说的很直白。
可我是你姐姐。她扯开镶满珠片的裙摆,露出小腿,上面有一个弯月型的胎记。而我的,在脖子上,一个很像凤尾的烙印,是她在离开的前一天晚上给我烙上的,那种痛,我至今仍清楚地记得。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离开。
采访任务算是圆满完成。
该回去了。我没有向姐姐告别,不知道为什么,总之,我就这样走了。
沐终于完成了她的小说,名字叫《爱之死》。
她开始想多花些时间陪陪他了,但是她发现,他,好象已经把她忘记。他们结婚半年。
瑞风给我打手机问我回来没。
我说回来了。
他说想跟我在一起。
我说你们才结婚半年啊,好好爱沐。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很恨自己。
我分明是喜欢他的。
电话那边一阵沉默,然后我听到喀嚓一声,他挂了电话。我独自握着话筒发呆。
瑞风和沐不再邀我去酒吧,瑞风也不再给我打电话。我们,就好象完全不认识了。我没有去找他们,也许一个人的日子更适合我。
天气渐渐转凉,我得了重感冒,主任给我一个星期的假。
我病好的那个夜晚是一个雪夜,雪下得很大。第二天,我去报社上班。
报社的楼房很旧,在积雪的覆盖下,显得愈加悲凉。
传达室的老大爷告诉我有人找。我走进里屋,惊讶地发现姐姐坐在一张木椅上。她穿了一套紫色的旗袍,外面裹了一件黑色的貂皮大衣,妆仍旧很浓,只是她的脸憔悴了许多。
我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她看见我的时候很虚弱地笑了笑说你来了。
我微笑。
姐姐在这里住了三天就回去了。她并没有忘记风信子。
你已经长大了。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眼神充满了回忆。
我们都变了。我这样告诉她。
我没有再叫她姐姐,也许是恨她当初撇我而去。
一年后,她死于肺癌。
我大哭了一场。
在一个细雨朦朦的冬日,沐找到了我。
我们依旧在那个叫做“风信子”的咖啡店见面。
她的肚子微微隆起,她有了他的孩子。
其实他一直很想你。她说。
他是你丈夫啊。我的手指习惯地击打着桌子。
她沉默了许久,然后抓起桌旁的包走了。
窗外的雨丝打进来,落到我的嘴唇上,我抿了抿嘴,有些苦涩。
沐生产的日子比预产期早了两天,而且是难产。
我到医院时瑞风抱着头坐在那里。医生过来说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一个。瑞风没有多想说当然是保大人。
那夜,我们在医院守了一夜,他拥抱了我。这次,我没有拒绝。
沐出院的那天,我没有去接她。
我们也许要分手。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已醉得趴在吧台上。
因为孩子?我问他。
他摇摇头昏睡过去。
我把他拖回家扔在沙发上,然后走开。
我不敢碰他。
他对我而言是可怕的。
醒来的时候,他在厨房里嚼面包。
然后门铃响起。
我开了门,是沐。
他昨天一夜没回家。沐的眼神忧郁,仿佛在害怕什么。
然后她看到他缓缓地从厨房里走出来。
她苦笑着,眼里闪着泪花。
她还是误会了。
我决定不再见他。
沐在一个下着雪的黄昏奔跑在大街上,穿着她那条钟爱的白色丝绸睡衣。
睡衣在风中被吹起,她美得像一个仙子。
他们分手了。
她疯了。
我看到她的时候,她抱着一个布娃娃,口中喊着孩子。
见到我,她傻傻地笑了。
那是我第一次到疯人院。
瑞风去了巴黎。
回来我要娶你。他说。
半个月后,沐在疯人院自杀。
我到时,她的尸体刚从河里捞上来,身上缠者许多水草。
葬礼上,她躺在一口水晶棺材里,像一个熟睡的公主。她的父母哭得眼睛都肿了。
我望着她沉睡的样子发呆。
半年后我辞掉了报社的工作。这样我就不用整天对着那些破旧的房子想着一些痛苦的事了。
我开始写作,每天拼命地敲着键盘。
我不敢停下。
因为我怕记起沐。
瑞风从巴黎回来。
我去机场接了他。
我们互相拥抱。
我闻到了他身上淡淡地茉莉香水的味道。
巴黎是个浪漫的城市,是个能让人瞬间产生爱情的地方。这我知道。
我在巴黎和一个法国女孩结了婚。酒吧的吧台上,他醉眼朦胧,我们有了个女儿,三岁,我很快就会回去。
我微笑,喝着威士忌,加冰的。
我告诉他沐自杀了。
他说一切都已经过去。
我无语。
他走了。
我没去送他。
有时我会恨他忘了自己的承诺。
但我告诉自己。
他走了带不走我的天堂。
几年后,我结婚了。
他是个医生。
我们过着很平淡的日子。
瑞风常常会写信来,告诉我他在巴黎很快乐。
我也常常会坐在午后的葡萄架下,回忆着我们三个人一起泡吧的日子。
我从不提起沐,只有在清明节时,我才会到她的墓前送上一束风信子。
风信子会借着风替你找到你思念的人。八岁那年,姐姐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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