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之后寻
晚上十点半,我在天津站下了高铁。眼眶酸疼,看了眼手机,我意识到我得动作快点,不然赶不上地铁末班。Jolin居然来了高铁站接我,我有些意外,不过第一次来到陌生城市有人接的感觉还不错。
Jolin比网上的照片看着圆润些,和我想象中没什么区别,疲惫了一天她黑眼圈有点深。我们朝对方微笑,拥抱,拎着行李走下地铁。我认为交流没什么必要,可Jolin看着兴致很高,我陪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一站一站过去,车上人越来越少,我们也逐渐沉默了。
Jolin在学校旁边租了一间一居室,一个人住,客厅的布艺沙发我很喜欢。她提着我的行李进了卧室,我看着她的裙裾消失,坐在餐桌前快速解决掉了路边买的煎饼果子。加了油条,我实在有点饿了。
洗了澡换了衣服,Jolin已经在床上躺着玩手机了,床的另一边为我留着。我抽了浴巾爬上床,脸埋在枕头里。Jolin看了我一会,然后笑了,看出来她有点无奈。她关了灯,对我说早点睡吧。我点头,她明天还有课。
黑暗中人胆子总会大一点,我沉默着靠近她。Jolin背对着我,我伸手搂住她,小臂嵌入她胸间,反手扣住她的肩头,嘴唇贴上脖颈。
“我分手了。”我记得我这么说。然后我觉得气氛过于暧昧,行为太过暗示。放开Jolin,我仰躺着:“别管我,我不对劲。”
Jolin沉默,伸手拉过我的胳膊搂住她的腰,安抚似的轻拍我,我一会便睡着了。
第二天醒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Jolin去上课,给我在桌子上留了字条,买好了早餐。我不得不承认她是一个过分贴心的网友了。吃早餐的时候我没忍住又去看了K的朋友圈,她假期去了连云港,和几个朋友,我看不出合照上的谁又成为了她的拍拖对象。
上一条发的消息是半个月前的,她冷漠的回答我无关痛痒的寒暄。好奇怪,我们不曾争吵,不曾冷淡,几乎是立刻说不爱就不爱了。我不敢争取,她不屑挽留,一步一步,冷漠。
Jolin曾说这爱情廉价,我不苟同,但我沉默着点了点头,不知道是对K的维护还是对自己的维护。吃完饭我洗了衣服,收拾卫生,然后下楼扔垃圾,恍惚间我仿佛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好久。将要正午的阳光洒在Jolin家的阳台上,我坐在小板凳上看着《百年孤独》,抬头看到角落里运作的滚筒洗衣机,看着那斑驳纠缠,整个人都痴了。
Jolin十二点下课,我去教室门口接她。在学校食堂随便解决了午饭,我们租了单车晃晃荡荡的出发。其实Jolin的学校离五大道不远,上个世纪洋人建的小楼房外墙都贴着“普通保护”的字样,隔几步便是名人故居。
我和Jolin去了先曹禺故居,前后两幢小洋房真是羡煞我了,小花园清凉悠闲,只是那股沉郁浓重的腐朽气息即便隔了一个世纪,依然萦绕在这里。后来我和Jolin去了梁启超故居,实在比不上曹禺他们家,梁先生家拥挤闷热,庭院宽敞,小楼气派,倒更像是官邸。我心里还是喜欢曹先生家多一些。
下午Jolin带我探店,在一家很有态度的日料店吃爽了刺身。我们坐在台座上,Jolin向大厨夸那个装着清酒的精致小杯子,手舞足蹈地,最后大叔送给了Jolin。
那天剩下的日子我们在海河边度过。天津是个奇奇怪怪的地方,我从没看到一个城市里如此自如地包容着现代与历史,本土与海外地一切。一个有水穿过地城市,一个北方的沿海城市,四季分明而且更加干净。
可我却在这晴空下复杂着,我感到愧疚。
我们在暮色中走到了游艇掉头地地方,席地而坐。这里围坐着很多游客,有很多漂亮女人,没有一个和K有丝毫相似。好像如果一个人得到了我的认可,她的一切就独一无二了。Jolin一直在和我说我和网络上的性格有多大差,我只能笑,靠在她的肩头,后来躺在她的怀里眯着眼睛看一艘艘的游艇掉头。它们隔了老远就鸣笛,一路呼啸着,拉长了时间,许久才来到眼前。
我少见的快乐。
天色渐暗,我却明朗了。
Jolin哼着《那些花儿》,意外的好听。河边高楼的灯都亮了,衬得天色发青,夕阳还没褪去。彩虹中的青色我从未亲眼看过,但现在的天空,大概就是那个颜色。
K突然给我来了电话,我有点发懵,一直看着屏幕灭掉。Jolin问我是K吗,我点头。犹豫了一会,我给她发了消息。K说她只是想问我,能把我删了吗?我想哭又想笑,回她,好呀。
把手机装进口袋,我问Jolin有烟吗,Jolin说可以给我去买。我摇头,还是算了,其实我不会抽烟。
我只抽过一次烟。二十岁生日一帮朋友约在轰趴馆说好了要通宵,唱歌都唱累了,能跳的舞都跳尽了,他们关了灯,点了蜡烛,推着蛋糕进来。我想往角落缩去,我怕了。我不再担心我年轻,你觉得自己年轻吗?别担心,你很快就会老去,30岁、40岁,你很快发现自己一事无成碌碌无为,是社会中最无用的只会张嘴评论的渣滓,那时候你没有资本了,接下来你就麻木、死亡。
我恐惧极了,20岁的我一事无成,没了梦想没了情怀,不再执着……
我咧着嘴角笑,吹完了蜡烛,其实我什么愿也许不出来。演完这一切我没法再管理表情。找了借口冲进包房外的卫生间,锁上门,脸垮了下来,无意识的抽动、流泪然后咧着嘴啜泣,那样子一定丑极了。K那时只是个朋友,她蹲在门外,偶尔敲敲门,或许是证明她还在。
20岁生日的时候,我蹲在厕所哭了两个小时。
然后我对她说,能给根烟,借个火吗?
她抽出一根万宝路女士香烟,抿在唇间点燃,我们被烟雾阻隔,看不清她的脸。我伸手去接那根烟。她伸手把住我的脖子,贴上唇,将那口烟渡给我。我分不清是她的唇安抚了我还是香烟,总之分开后我撑着膝盖咳嗽,K靠在门边敲敲我的头。
“不会抽就别试。”
后来我果真没再尝试。
我们在海河边沉默的坐着,如果不是Jolin 冻得发抖,我说不准会坐一整夜。回家路上路过KFC我给Jolin买了café,给自己买了嫩牛五方,要吃点实在的,我才能双脚落在地上走路。我给Jolin 说我有个绝技,Jolin 给我一个“是什么”的眼神。
“酒不醉我我自醉”我说。我不喝酒也能疯疯癫癫,我明明清醒也能哄得人只想掺着我走回去。我看着另一个我疯癫着,说着我永远也说不出的话,笑得那么放纵。我知道她明天早上就会后悔,但我没义务阻止她,我想让她说,大声说,给更多人说。
可我更多时候连自己也不愿说与。
第二天早上Jolin送我到高铁站,她问我有什么想说的吗?随便什么,她说她觉得我憋了好多事。我想了想,不敷衍的那种,迟疑的开口,
“……没什么想说的。”在有人想听的时候,我却大脑一片空白。
我和Jolin告别,我们拥抱了三次,我回望了四次,我喜欢这城市,我喜欢海河和Jolin,它留下了一些我的悲伤。
我会再回来。
回北京很久了,我偶然又远远的看到K,只觉得她像月亮船
慢悠悠地带走了我过去两年所有的阴霾喜乐。
徐谓之
2019.5.8于北京
记5.2在天津一日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