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橙

　　夕阳是橙色的。黄昏是橙色的。

　　（1）
　　六番队长朽木白哉，是尸魂界死神们仰望的对象。
　　众所周知，对所有人冷冰冰的朽木家家主，只有面对一个孩子的时候才会有笑意。
　　而那个孩子，谁也不知道他的来历。

　　（2）
　　山本橙醒过来的时候，正值黄昏。
　　天边，汹涌的云流被橙黄色的光辉照耀，目之所及，尽是美景。
　　刚刚醒来，脑子有些模糊。山本橙手按着有些昏沉的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想着该做些什么东西满足自己已经很虚弱的胃。
　　他看着四周地面上散落着的小孩子的玩具，叹息一声，把无处下脚的地面硬生生的踩出一条路来。
　　走到院子里，他望着天边，眼底类似忧伤的情绪一闪而过。

　　（3）
　　朽木白哉抱着一个熟睡的小男孩儿，向朽木宅走去。
　　男孩儿醒过来，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趴在六番队队长的肩膀上，很委屈的样子。
　　朽木白哉伸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表情柔和，眼中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呐，白哉叔叔。”男孩儿的嗓音带着一点刚刚睡醒的娇气，“露琪亚姑姑发生什么事了？”
　　男孩儿敏锐的觉察到了最近周围有些紧张的空气，和许久不见的温柔的露琪亚姑姑。
　　朽木白哉闭上眼睛，停下脚步。他努力调整着自己的语调，试图让自己吐露出的话语更容易让这个小男孩儿接受：“小雪，露琪亚她……”
　　“她去了现世，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男孩儿的困惑仍然没有得到解决，睁大了蓝宝石似的眼睛疑惑地问：“那，大家是思念露琪亚姑姑，所以才那么伤心吗？”
　　“啊……或许是吧。”朽木白哉搂紧了怀中的男孩：“还没有到家，小雪再睡一会儿吧。”
　　“…不用瞬步吗？”
　　“今天，白哉叔叔想走一会儿，和小雪一起。”朽木白哉回答道。他轻轻地拍了拍男孩儿的背部，“没关系，大家伤心并不是小雪的错。”
　　“小雪知道。”
　　小雪示意朽木白哉把自己放下去：“白哉叔叔很想露琪亚姑姑，才会那么伤心。”
　　他用手安抚性地拽住朽木白哉的衣袖，眼中清晰地照出了朽木白哉的倒影，“没关系，露琪亚姑姑没在的这一段时间里，小雪陪着白哉叔叔。”

　　（4）
　　山本橙闲来无事，躺在树枝上，透过茂密的枝叶看着光芒四射的太阳。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
　　说起来，山本橙想，太阳也应该勉强算是橙色的吧。
　　忽然，天上巨大的声响引起了山本橙的注意。他跳下树抬眼望去，正见到烟花散开，向四周坠落而下。
　　他愣了愣，随即欢快的笑起来：“这可真是……”
　　他真的是好久没有再见到这么嚣张的人了。

　　（5）
　　山本橙花费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将屋内打扫干净。
　　他轻轻擦拭着亡妻的画像，然后将这张画像挂到已经打扫干净的居室中最显眼的地方。
　　画像上，身着嫁衣的美颜女人开心的笑着，脸上没有贵族式的高傲，也没有类似于懦弱的谦卑。

　　（6）
　　“我回来了。”小雪站在门口叫了一声，然后开心的跑进屋内扑进了山本橙的怀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爸爸，刚才天空上好大的烟花，你有看见吗？”
　　“啊，当然。”山本橙笑着刮了刮男孩儿的鼻子：“你又去哪里了？”
　　“去找山本爷爷玩儿了。”男孩儿将见过白哉叔叔并且在朽木府留宿的事只字未提，转身对挂在墙上的画像说道：“我回来了，妈妈。”
　　山本橙将男孩的隐瞒与不自在的掩饰看在眼里，没有说话。
　　“呐，爸爸。下次我们一起出去玩儿吧！”男孩儿期盼的看着山本橙：“山本爷爷也说他很想你。”
　　山本橙没回答，他只是轻轻摸了摸趴在自己腿上的男孩儿的头发，问道：“山本爷爷还好吗？”
　　“嗯，”小雪点点头：“爷爷还请我吃好吃的和果子。”
　　山本橙目光望向窗外，暮色将至，天地洒满了金光。
　　他轻松地说：“那就好。”

　　（7）
　　山本橙知道蓝染叛变的消息的时候，他正在写一封寄给朽木府的信。
　　信中无非就是一些‘感谢您一直以来对犬子的照顾’之类的话。但是由于消息过于使人震惊，这封信上染了很大一块污渍。
　　山本橙看着写了一晚，写写停停，好不容易编出来如今却看不清的谢词，伸手揉了揉皱着的眉心，挥手叫传递消息的人离开。
　　倦意如潮水一般涌上来，让山本橙再也没有了把这封信再写下去的欲望。他拿来另一张纸轻轻地扇干污迹，把这封信放进了木盒里。
　　木盒中，数十封信件整齐的排列着，有些信件微微泛黄，显示着它们年岁的久远。
　　他在昏暗的灯火下看着这些信件，耳边传来男孩儿睡梦中发出的呢喃。
　　这声音提醒着他，现在不同于以往，现在绝不可能是以往。
　　天渐渐亮了起来，太阳重新占领了天空。
　　他撑着头，呆呆地想：日出也是橙色的。

　　（8）
　　“我…我叫山本橙。”黑发少年努力将心中的紧张压下，低下头磕磕绊绊的吐出即将要说出的话：“朽木少爷，请今后多多指教。”
　　“总之你们好好相处吧！”四枫院家的公主斜靠在一旁，笑看着他们初识的画面。
　　那时正是樱花开放的季节，嫩粉的樱花瓣随风而下，如梦如幻。
　　许久未听见朽木白哉开口的少年鼓起勇气抬头，看见的是少年干净骄傲的脸。
　　“朽木白哉，多多指教。”

　　（9）
　　山本橙跪坐在桌前，静静地看着桌子上的纹路。
　　良久，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轻声说道：“告诉老头子，我答应这件事。”
　　这时，小雪欢呼声透过纸门传入屋内。山本橙拉开纸门，看到了院子里因为捉住蝴蝶开心的手舞足蹈的男孩儿。
　　“爸爸，你看！”小雪迫不及待的向自己的父亲展示自己的成果，面上带着专属小孩子的天真的笑。
　　“小雪好厉害。”山本橙笑着应和：“爸爸带你出去玩儿好不好？”
　　小雪睁大了双眼，随后用力一点头：“嗯！”

　　（10）
　　山本橙告诉跟随着的下人，今天晚上自己要留宿朽木家。
　　“橙！”
　　身后传来朽木白哉的声音，山本橙回头去看他，露出了一个柔和的微笑：“白哉。”
　　那天晚上，两个少年坐在院子里，看着朦胧的月光。
　　“我和爷爷说了。”朽木白哉忽然开口，看着山本橙：“我对你的心意。”
　　山本橙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说的究竟指什么。
　　朽木白哉像是没有看出他的疑惑，直直的看着山本橙，说道：“橙的心意我也知道。”
　　山本橙忽然带上了恐慌的神色，控制不住的想要逃跑，朽木白哉却像是看出了他的企图，伸手抓住了他的手，使他不能行动分毫。
　　“不用逃。”月光下，骄傲的少年认真的看着另一个少年，缓缓说出自己的心意：“我也喜欢橙。”

　　（11）
　　那年，朽木白哉大婚，作为挚友的山本橙自然要出席。
　　山本橙掩饰着眼中的哀伤，笑着祝福那日的新人白头偕老。这时冰冷的朽木白哉，已经不是那时傲气四溢的少年。
　　朽木白哉与他的新婚妻子，一位流魂街出身的温柔坚强的女人，完成了新婚仪式。
　　山本橙很认真的看着，克制的喉咙都开始疼，但他始终没有让眼中透明的液体流下，也一直在很开心的笑着。
　　那天是山本橙最痛苦的一天，他控制着自己的想要伸向酒杯的颤抖的手，不断提醒自己一定要清醒。
　　他怕自己搞砸了最爱的人的婚礼。
　　婚典结束后，山本橙没有使用瞬步，独自一人走回家。
　　身后一个熟悉的灵压使山本橙停下脚步，他笑着回头，话语不经过大脑便被说出口：“朽木少爷不用去陪美丽的新娘吗？”
　　朽木白哉身上有着隐隐约约的酒气，他向山本橙走过来，问道：“…不用瞬步吗？”
　　“啊…”山本橙等到他走到身边，看着他笑着开口：“偶尔想一个人走一会儿。”
　　两人就这么沉默的对视了一会儿，朽木白哉忽然低下头，轻轻地吻了吻山本橙的面颊。
　　山本橙听见自己的嗓音带着笑意调侃道：“接下来朽木少爷是不是还要说一句‘对不起’呢？”
　　他推开朽木白哉，轻声说道：“‘对不起’三个字，是我应该对你说的。”
　　“是我先因为受不住朽木家的重压而提出离开的，这一切应该是我自作自受，该愧疚的人应该是我。”
　　说罢，瞬步离开。
　　几个月后，山本橙在流魂街与一位女子秘密举行婚礼，直到妻子难产身亡后，才搬回瀞灵廷。

　　（12）
　　夜晚。
　　朽木白哉站在少年时期玩耍的院子里，看着朦胧的月光。
　　“朽木少爷。”身后，山本橙的声音响起。
　　朽木白哉转身，看见少年时期的山本橙，紧张的抬起头，睁着蓝宝石似的眼睛悄悄地打量他。
　　转眼，少年变成了青年，温和的冲他一笑。

　　（13）
　　小雪远远地看见朽木白哉，跑过去抱住：“白哉叔叔！”
　　朽木白哉顺手将他抱起来，摸了摸他的头。
　　小雪呆在朽木白哉怀里，开始炫耀他现在最开心的事：“呐，白哉叔叔，昨天爸爸第一次带我出来玩儿呢！”
　　朽木白哉抱住小雪的手臂一僵，不动声色地问道：“小雪很开心吗？”
　　“嗯！”小雪兴奋地点了点头：“这是我见到爸爸第一次出门。”
　　朽木白哉听着高兴的男孩儿一件件列举关于父亲的事情，细心地听着，脑海中不自主想着那时的画面，柔和了表情。

　　（14）
　　山本橙来到现世。
　　很多人像是根本没有看见他似的与他擦肩而过，他也不在意的站在原地，细细的观察着路过的人的表情。
　　终于，他发现了一个橙发的少年，好像看得见他一样。
　　山本橙于是走了过去：“请问，你认识黑崎一护吗？”

　　（15）
　　“抱歉，我真的没有想到会是本人。”山本橙面含歉意的对少年说道。
　　“啊啊，没关系，”黑崎一护不在意的偏了偏头：“说起来，小哥你是谁？”
　　山本橙指了指他的头发，笑着回答他：“好巧，我的名字是山本橙，叫我山本就好。”
　　“虽然已经很久没有执行任务了，但是我勉强算是死神。”山本橙不动声色地将眼前的少年打量了一番，温和地说道：“你能告诉我浦原喜助在哪里吗？我有关于蓝染的事情找他。”
　　一提到蓝染，眼前的少年果然紧张起来，眼中最后一丝戒备消失：“我带你去吧。”
　　山本橙顺从地跟在他的身后，向他打听浦原喜助的近况。

　　（16）
　　山本橙有些奇怪的看着周边越来越荒凉的景色，忍不住开口问向走在前面的少年：“浦原喜助的家真的是在这么偏远的地方吗？”
　　“不。”面前少年停下了脚步，面带着诡异的笑容回过头：“浦原喜助并不住在这里呦。”
　　山本橙神色一凛，拔出斩魄刀对着他，看着他渐渐变回的样子，戒备地说出了面前的人的名字：“市丸银。”
　　“抱歉，带您来到这么荒凉的地方，山本少爷。”市丸银像是没有意识到山本橙的敌意一样，继续说道：“可是我接到的命令是，绝对不可以让您和浦原喜助见面。”
　　“我劝您还是向我投降比较好，您可是打不过我的。”

　　（17）
　　“……阿拉，黑崎先生，你站在别人家的商店门口在干什么呢？”浦原喜助察觉到了黑崎一护的灵压，扇着小扇子开口调侃道。
　　黑崎一护奇怪的看着身后空无一人的街道：“…都说了要好好跟在别人后面啊。”

　　（18）
　　“呐，爸爸，”小雪趴在刚刚铺好的床铺上，把脸埋进被子里：“你很讨厌白哉叔叔吗？”
　　山本橙原本拍着男孩儿背部的手一僵，反问道：“小雪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
　　男孩翻了个身，缩进山本橙的怀里，抓住了他身前的衣襟，语气委屈：“因为，我每次提到白哉叔叔，爸爸都很不高兴。”
　　他抬起头，小心地问着父亲：“是白哉叔叔以前做了什么对不起爸爸的事情吗？”
　　山本橙看着男孩儿清澈的可以倒映出人影的眼睛，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静默了一会儿，他回答道：“不，不是白哉叔叔对不起爸爸，是爸爸以前对白哉叔叔做了很过分的事情。”
　　“诶？”男孩儿显然没想到这个回答，有些惊讶。
　　“爸爸以前做了很过分的事情，所以爸爸不能见他。”山本橙有些不敢对上男孩儿那双澄澈无邪的双眼，微微偏开了视线。
　　他把怀中的男孩儿搂紧了些，叮嘱男孩儿道：“白哉叔叔他其实很孤单很寂寞，白哉叔叔很喜欢你，所以请小雪一定要好好对待白哉叔叔。”
　　“嗯。”小雪点点头：“我一定会好好对待白哉叔叔的，因为我除了妈妈以外最喜欢白哉叔叔了！”
　　山本橙听了，用手捏了捏他的脸，有些好笑又有些吃味：“那爸爸就要排在妈妈和白哉叔叔后面了？”
　　小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缩进父亲的怀里不再说话。

　　（19）
　　山本橙望着蓝天，用力支撑着想要闭上的双眼。他颤抖的捂住不断流血的腹部，终于等来了一道熟悉的灵压。
　　“夜一姐。”山本橙虚弱的叫了一声，随后被来人制止。
　　“别说话。”四枫院夜一以黑猫的姿态蹲坐在山本橙旁边：“我想喜助马上就会赶过来了，再稍微坚持一下。”
　　山本橙看着这只黑猫，笑了一下：“…好久不见。”
　　“夜一姐，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因为伤势过重的原因，山本橙说起话来有些费力：“帮我…照顾一下我的儿子……”
　　“他的名字…家长雪鹤…拜托你了……”
　　他知道有几道熟悉的灵压在迅速接近这里，但他恐怕真的等不到了：“帮…帮我跟白哉…说一声对不起…吧……”

　　（20）
　　那年秋天，尸魂界不知道为什么总喜欢下雨。
　　雨水击打着落叶，击打着地面，击打着屋顶，发出大自然的演奏声，使人听起来心旷神怡。
　　山本橙喜欢在阴雨天气把自己关在室内，不点灯光，静静地聆听着这些声音。待到天晴了，他把纸门拉开，微凉的风顺着宽大的衣袖吹入室内，潮湿的空气混合着泥土的味道被呼入鼻腔，使他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正是黄昏，橙色的太阳光线因为少了汹涌着的云层的遮蔽，似乎比往常更加亮眼。
　　他在这橙色的光线下，写下了这样一段话：
　　黄昏是橙色的，这么一想，夕阳好像也是橙色，世界上好多东西都是橙色的。
　　每次看到这个颜色，我就会想到你，想，你会不会想到我呢。随后又自己嘲笑自己。
　　可是，我真的好想你。
　　我爱你。

　　随后，这封信被整齐的放入木盒里，被主人深深地隐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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