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漪

　　巨大的冲力将流漪的身躯抛到了半空，之后又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流漪安静地躺在正午烫人的柏油路上，半闭着的眼中只留下那盒已被车轮压得稀烂的生日蛋糕。
　　“我不要……死……”
　　…… ……

　　“流漪小姐！……流漪小姐！……”
　　再次睁开眼睛，时已近晚，在落日余晖中，流漪看到了一张异常俊美的男性脸孔。黑中带着金褐的长发，诡异却让人沉醉其间的紫色瞳眸。
　　“你……是……”看清眼前陌生男子的面容，流漪不禁一怔，开口问道。
　　“我是艾尔弗雷德！地狱的引路人。”温雅的男声回应道。
　　“地狱——”听到这两个字，流漪适才还昏昏沉沉的脑袋顿时清醒了过来，她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男子：长发，紫眸，墨黑长袍，手持银杖，周身笼罩着阴影。他的气息，确确实实让流漪感觉到死亡，“我真的死了？”
　　“是的，流漪小姐，你于二零零二年七月七日十二时七分死亡。现在，请随我回地狱！”艾尔弗雷德以平淡的口吻道出了让流漪震惊的事实。
　　死亡——
　　流漪闭上眼，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一切：她的生日，家中一群为她庆祝的朋友，预定的蛋糕，电话的铃声，迷路的送货员，附着精美贺卡的蛋糕盒，送货员怀着歉意的祝福，迎面而来的出租车，滚动的车轮，殷红的鲜血，撕裂般的疼痛……
　　“我死了！”睁开眼，流漪平静地重复着事实。她死了，流漪不知道她该有什么样的反应，哭？叫？闹？做什么都没有用了，做什么都不能改变这个事实。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是毫无意义地重复：“我死了！”
　　“你已经明白了。”艾尔弗雷德微微一笑，“请跟我走吧！”
　　“去哪？地狱吗？”流漪忽然瞪大了眼，没有人愿意到地狱去的，不管他是活着还是死去，“我不要。”
　　“流漪小姐!”艾尔弗雷德诡异的紫眸闪过一丝不耐，人类在地狱引路者面前的表现都是一样的。就算他已认识到了自己的死亡。
　　不理会艾尔弗雷德，流漪轻轻移动了一下感到僵硬的身体，这才意识到自己正漂浮在半空中：“我在哪儿？”
　　“车祸现场的上空！”艾尔弗雷德收回不耐的神色。作为高阶地狱引路人，他经历过各种各样的状况。眼前的女孩虽然特殊，但她的反应仍在合理范围内。
　　“车祸的现场呀……”流漪喃喃地念着，低头望着熟悉的街道。与平日相同的柏油路上，只有那滩淡淡的血迹诉说着她的离去。
　　流漪呆呆地望着血迹，过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现场清理过，看来我死了一段时间了。再下场雨，连这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流漪小姐……”流漪语气中的忧伤让艾尔弗雷德想说些安慰的话。不记得自己为多少亡灵引过路，从实习引路人到现在的高阶地狱引路人，过了多长时间他也不记得了，安慰的话从没说过，这次，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泪水从流漪的眼眶中流出，一滴一滴飘散在空中，却在落地前化为乌有。
　　又过了许久，“艾尔弗雷德！”流漪轻唤艾尔弗雷德的名字，“我的家人知道了吗？”
　　注视着泪水消逝的艾尔弗雷德没有听到流漪的话，只专注于泪水的湮没，美而短暂，就像人类的生命。
　　“艾尔弗雷德？”流漪试着靠近艾尔弗雷德，“我想回家！”
　　“你应该跟着我回地狱，那里是所有亡灵的归宿。”艾尔弗雷德回过神，他要履行他的职责。
　　“我知道我已经死了，我知道我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可是我不甘心。我……我想你永远不会明白我现在的感受。”流漪有些愤怒，但很快平静下来，话语中只有无奈，“现在，我只想回家！”
　　流漪望着不远处的黄色建筑，她的家。不久前，她还那里接受大家的祝福，拆开一份份包装精美的礼物，和朋友们一起笑闹……
　　“告诉我怎么回去好吗？”流漪幽幽地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能不能再走着回家了？”
　　“回去看看吧！”艾尔弗雷德忽然有些不忍，前一刻还沉浸在幸福中的女孩，此时却独自承受死亡的痛苦。何况，流漪特殊的死亡时间使她拥有不下于他的力量，如果流漪不愿意，他并不能强迫她回归地狱。
　　艾尔弗雷德挥动手中的银杖，银色的光球裹住了两人，消失在半空中……

　　“艾尔弗雷德，明天又要回去了吗？”流漪与艾尔弗雷德并肩坐在北京故宫的太和殿顶，遥望着污浊的夜空。
　　“你呢？还想呆在这个世界吗？”艾尔弗雷德反问道，“不如跟我一起回去吧！”作为亡灵，流漪在这个世界已经呆得太久了。
　　“开什么玩笑，我才多呆了两年你就迫不及待地要送我下地狱？那时候我说过要环游世界的，现在最多算是游遍了中国。”流漪猛地站起身，抗议道。
　　“你别激动呀！我并没有逼你回地狱。只是一个建议。”艾尔弗雷德连忙起身安抚流漪。
　　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艾尔弗雷德陪着流漪游遍的中国的每个角落：看海南的椰林，东北的雾淞，苏州的园林，拉萨的布达拉宫……艾尔弗雷德从没想过他会和一个人类相处这么长的时间，还教会她怎样控制物品，怎样瞬间移动，告诉她可以一直留在人间，可以不回地狱，让她了解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他茫然，什么时候地狱引路者也变得善良了，她却告诉他，因为他们是朋友了，所以他才对她好。是这样吗？艾尔弗雷德不知道答案。但她这么说，他就相信。
　　“我只是舍不得你走呀！你走后，我又要一个人了，好可怜啊！”流漪哀怨地望着艾尔弗雷德的眼。每年的这个时候，艾尔弗雷德都要回地狱汇报工作状况，留下流漪一个人继续在人界游荡。去年，她可是很高兴的，少了个人跟着，不是更自在吗？今年，她是怎么了？她从来都不怕孤单的？是因为她只剩下艾尔弗雷德一个朋友了吗？
　　“我很快就回来了。”艾尔弗雷德温柔地注视着流漪。他不想回去，他不想离开她。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很奇怪！”流漪避开艾尔弗雷德的目光。刚认识他的时候，她不太敢看他的眼，因为太诡异，让她害怕。相处了一段时间后就不害怕了，那时，她喜欢看他的眼，觉得很特别很美。此刻，他的眼中又有了让她害怕的光辉。
　　“我的眼神有什么不对吗？”艾尔弗雷德并没有觉察到什么，一笑置之，问起了一个一直放在心里的问题，“想回家吗？”
　　“回家？”流漪呆住了。两年来，流漪绝口不提“家”字，但艾尔弗雷德带她回家时看到情景她永远都忘不掉。那是她第一次看到妈妈哭，啜着泪的双眸让她没有勇气再看，流着泪央求艾尔弗雷德带她离开，之后就再也没回过家。她一直以为最伤心的就是面对自己的死，她想错了，亲人的眼泪才是最最令人悲哀的。即使是这一刻，她仍然有想哭的冲动。
　　艾尔弗雷德伸开双臂，把流漪揽进怀里，脸颊轻轻摩娑着她的发，“回去看看吧。别再当驼鸟了。”

　　嚷着要环游世界的人，却一直没有离开这个国家，原因，就是那双泪眼吧！
　　泪水还是禁不住呀！就算不去想，妈妈的泪眼还是深深地印在了脑海里。在艾尔弗雷德的怀中，流漪放任自己，哭出了两年的思念。
　　…………
　　“现在是凌晨一点钟，你该下地狱了。”流漪轻轻推开艾尔弗雷德，眨了眨哭红的双眼，微微一笑。
　　“没事了？”艾尔弗雷德有些不放心，本想给她一个空间，让她自己解开这个心结，可现在又有些后悔了。
　　“我没事了，没担心。”流漪毫不吝惜地给了艾尔弗雷德一个灿烂的笑颜，“你快回去吧。别忘了给我带礼物。”
　　“再见！”艾尔弗雷德的银杖划出了一记扇光门。
　　“拜——”向渐渐消失的光门挥挥手，流漪转过身，面朝着东南方，“我要回家了。”

　　太阳升起时，流漪已经坐在昔日的书桌前。
　　房间内的一切都没有变，只是整洁了许多，不像她还在的时候……
　　用灵力翻了翻桌上的书，是本漫画，女主角掉到异世界与身为“鬼”的男主角的冒险故事。忽然想到，艾尔弗雷德也算是鬼吧！看来，她的故事也可以改编成漫画了。流漪忍不住笑出声来。
　　“是谁？”熟悉的女声，房门推开了。
　　“妈妈！”流漪停下了所有的动作，望着站在房门口那憔悴的身影。妈妈瘦了好多！
　　“唉！小漪不会回来了。”短短的一句话里包含了太多的伤心，无奈。
　　“妈，我在这！”流漪大声喊道，明知对方不可能听到。
　　房门关上了——
　　“妈……妈……”眼泪夺眶而出，这个时候，流漪很想念艾尔弗雷德。
　　“艾尔弗雷德，我应该勇敢一点的，我不能再哭了。”流漪对自己说道。她不能太过依赖艾尔弗雷德呀。他也有自己的烦恼呀。况且，她还要让妈妈知道，她现在过得很好，不要再为她伤心了。
　　流漪来到了客厅时，妈妈正呆坐在沙发上。
　　“妈妈。”轻轻唤了声妈妈，流漪慢慢踱到沙发边。妈妈看不到她的，流漪知道。可她还是开始讲述两年来的点点滴滴。就算妈妈听不到，她也想告诉妈妈。她是单亲家庭的孩子，一直跟妈妈一起生活的，母女俩的感情也特别好。以前，经常和妈妈两个人偎在沙发上聊天。现在，不管妈妈能不能听到，她还是要告诉妈妈的。也许，只是也许，她每天和妈妈说话，就有那么一天，妈妈能感觉到她的存在了。

　　一个月后，艾尔弗雷德再次见到流漪时，感觉到她有些不一样了。她，似乎变得坚强多了。
　　“礼物呢？”流漪微笑着摊开双手。一个月没见了，本想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可是在妈妈面前，还是算了吧，虽然妈妈也看不到。
　　艾尔弗雷德把一颗透明的糖果放在流漪的手中。临走时还说舍不得他呢，一见面就只知道要礼物。
　　“不是吧？只有这么小小的一颗糖？艾尔弗雷德，你也太……唉！”流漪摇头加叹气。
　　“我相信这是你最需要的。”艾尔弗雷德只是微微笑了笑。
　　“难道是还魂糖？吃了它，我就可以活过来了？怎么可能嘛。”真要有这种东西存在，艾尔弗雷德他们那些地狱引路人就不用混了。
　　“别做白日梦了。”艾尔弗雷德轻轻敲了敲流漪的额头，“这是入梦糖。”他知道流漪想和妈妈告个别，虽说流漪从没对他说过。不过，意外身亡的人类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见亲人最后一面，对于地狱引路人来说，这是基本常识。
　　“入梦糖？！”流漪惊呼，“真的是我最需要的。这一个月，我一直和妈妈说话，就是希望妈妈能感觉到我的存在。可是……好像都没有用。这下我可以和妈妈对话了。艾尔弗雷德，谢谢你！”陪了妈妈一个月了，虽然妈妈感觉不到流漪，但妈妈确实是渐渐开朗起来了。不再对着照片发呆，不再在梦中唤着流漪的名字，不再默默掉泪……
　　能说出这番话，看来流漪的心结渐渐解开了，艾尔弗雷德感到有些欣慰。不过，流漪的母亲没有感觉到女儿的存在吗？流漪有很强的灵力，就算她不能让母亲看到她，可是在一起一个月了，一点感应都没有，可能吗？看来，只是流漪自己糊里糊涂，没有发现罢了。这一个月，她真的是坚强多了。“流漪，你以后要怎么办呢？要继续陪着你母亲吗？”
　　“今晚，我就要和妈妈告别。妈妈已经不伤心了，我想她应该没事了吧。我知道我不可能一直陪着妈妈。现在她没事，我也可以放心地离开了。谢谢你送我的礼物，让我可以跟她说声再见。”想到要离开，流漪仍是有些黯然。
　　“真的可以离开了吗？”艾尔弗雷德不太放心。
　　“你送我入梦糖，不就是希望有这样的结果吗？”流漪瞪了瞪艾尔弗雷德，“放心吧，我不会是长不大的小孩子。明天就可以继续我们期待已久的环球之旅。首站去日本吧！”
　　他可不期待什么环球之旅，他只希望流漪乖乖地跟他回地狱，艾尔弗雷德无奈地叹了口气。

　　“下一站去哪儿？”阳光明媚的午后，艾尔弗雷德悠闲的躺在德国某小镇郊外的草地上，双手枕在头后，紫色的双眸微眯着。看似漫不经心，但他的双眸却始终温柔的注视着坐在一旁的流漪。又过了八年，艾尔弗雷德仍跟着流漪继续他们的环球之旅。从艾尔弗雷德的描述中，流漪对地狱有了颇有详尽的了解，甚至还产生了一定的好感，但她还是坚持要完成她的旅行。用她的话说，我们不能半途而废呀。完成她的旅行，然后跟艾尔弗雷德回地狱，这是流漪的计划。至于艾尔弗雷德，对流漪的决定，他已没有反抗的余地了。
　　“让我想想……”流漪左手撑着头，右手把玩着一支琉璃色的手杖，那是艾尔弗雷德送的，颜色是地狱今年最流行的。换了好几个姿势后，流漪才开口：“你说呢？”
　　“罗马？”人类的女孩子最向往的度假胜地。
　　“去过十七次了。”
　　“米兰？”时尚之都。
　　“去过十五次了。”
　　“威尼斯？”水的国度。
　　“十三次。”
　　“佛罗伦萨？”空气清新。
　　“十一。”
　　“那么，我们可以去……”
　　“艾尔弗雷德，你好没创意。”流漪一把抓住艾尔弗雷德的长发，打断他的提议，“还是我自己想比较好。”
　　“去地狱好吗？”艾尔弗雷德顺口问了这一千零一个问题。
　　“可以考虑。”这一次，流漪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丢给艾尔弗雷德两个字“不好”。她开始认真思考艾尔弗雷德的提议的可能性。
　　在地狱的公民中，只有地狱引路者才有资格穿梭于地狱，人间两界。也就是说，如果她跟艾尔弗雷德回了地狱，就不能随意地回到人界了，除非她也成为地狱引路者。可是，按照艾尔弗雷德的说法，想要成为地狱者是很困难。虽然艾尔弗雷德也说过，以她的能力，有可能直接晋升中阶引路者。不过，如果临时出了什么状况，她不就回不来了吗？而且，地狱引路者的工作是为亡灵引路，她总不能在工作过程中带着亡灵满世界的溜达吧。
　　“你真的想去地狱？”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艾尔弗雷德早已没有当初的热切。习惯了流漪的思考模式只是原因之一，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渐渐喜欢上了现在的生活，喜欢和流漪在一起，也许，他也喜欢上流漪了吧。
　　“我看还是算了吧。”流漪仔细想过，去地狱还是划不来。
　　“我想也是。”流漪的答案在艾尔弗雷德的预料之中。
　　“艾尔弗雷德，为什么你总喜欢在意大利徘徊呢？”流漪不再为下一站的目的地伤脑筋，这个问题可以慢慢想，反正她有的是时间。
　　“因为我是意大利人。”就像流漪常常回她的国家一样，艾尔弗雷德也很愿意常回到他生活过的地方看看。不过，这个想法是在认识流漪后才产生的。
　　“原来你是意大利人呀，刚认识你的时候，我觉得你好严肃，比较像英国人呢。”流漪从没留意过艾尔弗雷德的国籍，仔细想来，她对艾尔弗雷德一点都不了解。和艾尔弗雷德在一起时，他总是很耐心地听她说她的事，或是回答她的一大堆关于地狱的问题，再或者就是和她谈论她喜欢的话题。艾尔弗雷德从来没有主动说过自己的事，她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不知道他对自己的工作有什么样的看法，不知道他有没有朋友，她不知道的还有很多很多。而艾尔弗雷德，他对流漪的了解有多少，流漪并不确定，可他总能送给流漪她最喜欢的礼物，理解她的想法，他为她做了好多！
　　“是吗？”艾尔弗雷德淡淡的笑了笑，原来流漪曾觉得他严肃。之前的他的确是个严肃的人，不太会跟人相处，连朋友都只有一个。
　　“我觉得我一点都不了解你。”流漪微皱着眉。她开始想多了解艾尔弗雷德一点，想为他做些什么。
　　“你想了解什么？”艾尔弗雷德说不上他此刻的感觉，有点怪异，有点温暖，有点无所适从。想了解他吗？有多久了，除了那个损友，没有人对他说过这句话。
　　“你喜欢什么颜色？”流漪很认真地开口问道。
　　“哈哈！”艾尔弗雷德忍不住笑出声来。喜欢的颜色？很人性化的问题。他果然不能指望流漪问出什么很有深度的问题。
　　“你笑什么嘛！”流漪撅着嘴，瞪了瞪艾尔弗雷德。
　　艾尔弗雷德握着流漪的手腕，不顾她的挣扎，轻轻地把她拉进怀中。
　　“回答我！”流漪不挣扎了，但她仍坚持要得到一个答案。
　　嗅着怀中女孩的发香，艾尔弗雷德有一种心满意足的感觉，轻笑着在流漪的耳边说了答案：“你的瞳色！”

　　莎士比亚写过一部名剧《威尼斯商人》，流漪第一次看到这个剧本是在中学课本里。那时候，她知道了世界有一个叫威尼斯的美丽城市。而现在，她知道了这个城市是艾尔弗雷德的出生地。
　　流漪在威尼斯小巷中长时间地漫步，看着各家各户紧闭的窗户。
　　为什么关着窗户呢？是怕街上的嘲杂吧。世界各地的游客似乎都愿意到这里来。对于他们来说，徜徉在这样的河道小巷是他们的梦想吧。而对于威尼斯来说，这样的喧嚣，是它想要的吗？
　　她有些多愁善感了，流漪轻叹了口气。是因为艾尔弗雷德不在身边吗？艾尔弗雷德又回地狱去了，就在他告诉她出生地的第二天。
　　所以，流漪来到了威尼斯，这个她渐渐熟悉的城市。
　　下雨了。
　　找个地方避避雨吧。望着飘落的雨丝，流漪决定找个躲避的地方。她四处张望，找一扇开启的窗户。
　　就是那里了，挂着浅海蓝色帘子的那扇窗。
　　“你好！”
　　突兀响起的声音吓了刚从窗口飘进屋的流漪一跳。
　　向声音的来源处看去，印入流漪眼帘的是一张白色的大床。半躺在床上的是一个有着清澈的碧绿双眸的金发少年。流漪呆呆地看着少年，脑中能想到的只有两个字，惊艳。
　　“你是来躲雨的吗？”少年好奇地望着流漪，嗓音清脆好听。
　　“嗯！是的！本来，像我这样的……”亡灵，流漪在心中说道。她总不能直接告诉那个少年她已经死了吧，会吓到他的。他的脸色那么苍白，而且一直躺在床上，一定是病得很重，她可不能刺激到他，“嗯……我是没有必要进来躲雨的……但是我不喜欢被雨淋到的感觉，湿湿粘粘的，很难受……所以……我……”
　　“没有关系，你可以在这里避雨。”少年微笑着说道。
　　“真的吗？谢谢你！”流漪开心地回以一笑。等一下！为什么那个少年能看到她。他的确是人没有错呀，为什么能看到作为亡灵的她。流漪顿时怔住了。
　　“你在奇怪我为什么能看见你吗？”少年似乎能看透人心。
　　点点头，流漪仍是盯着少年，她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事。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我就是能看到一般人所看不到的。”少年温和的笑着。
　　“特殊的能力？”少年的笑容让流漪感到安心，慢慢地走到床边。
　　“是呀，不要这么惊讶好吗。”少年有些无辜地看着流漪。
　　“是我太大惊小怪了。”因为一直没有人能看到她，现在她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你能看到我，真是太好了。每天我都看着人们在我身边来去，可我却不能与他们交谈。这种感觉很差！你能了解吗？”
　　“我了解。”少年点点头，“那是一种孤独的感觉。就像我，每天只能躺在这里。父母忙于工作，他们空闲的时候才能来看我。我也没有朋友。认识的人，除了亲人，就只剩下医生护士了。”
　　“我来做你的朋友，好吗？”少年落漠的神情让流漪感到不舍，“我们做朋友！”
　　“真的可以吗？”少年清澈的眼眸中出现了一丝欣喜。
　　“对！”流漪肯定地点头。

　　“你很开心！”艾尔弗雷德打量着流漪。
　　“是啊！”流漪挽着艾尔弗雷德手臂，“我表现的那么明显吗？”
　　“你的眼中充满了光彩。”艾尔弗雷德直视流漪的双眸，“我不在的这段期间，发生了什么事？”
　　“对不起！这是秘密！我不想告诉你。”这是和罗伊的约定。罗伊，金发绿眸的绝美少年，他们已经是朋友了。不把对方的事告诉任何人，这是他们的约定。
　　“是秘密？那我就不能问了。”艾尔弗雷德的语气中有着淡淡的失落。流漪有了不愿对他诉说的秘密。是啊，她没有必要对他毫无保留。
　　“我就知道你不会逼问我。”流漪满意地笑了，“这次的礼物呢？”
　　“礼物……我……”艾尔弗雷德这才想起，他忘了准备送给流漪的礼物。可事出有因，希望流漪不怪他。
　　一个月前，他刚回到地狱就遇到了同为地狱引路人的好友毕。这才得知，几天前地狱发生了一件大事。
　　并不是所有的亡灵都有资格成为地狱的正式公民。只有那些具有特殊资质的亡灵才能通过严格的审核。而落选的亡灵，他们的命运就是重新接受轮回之苦，再世为人。要通过审核，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应具备基本程度的灵力。也因此，地狱的公民或多或少都具有一定的灵力。但是，地狱公民不是终身制的，灵力耗尽就要再堕轮回。增加灵力靠的是摄吸万物精华，过程是很缓慢。另外，还有一种较简单的方法——吸收人类的生命力。夺取人类的生命力是不被允许，且能从地狱重回人界的除了将要转世的亡灵，就只有地狱的引路人。所以，多少年来，一直没有发生过地狱公民夺取人类生命力这样的事。不过这一次，却发生了意外。
　　“你的意思是，有一个地狱公民违反法令来到人界，并且还强夺人类的生命力。”听完艾尔弗雷德简短的叙述，流漪猜到了事件原由。
　　“更严重的是，地狱派出了所有休假中的初阶，中阶引路人，仍找不到他的下落。”地狱的引路人遍及人界各地，他们要找一个人是没有理由找不到的。但已过了一个多月，仍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可是，不是说只有引路人才有跨越不同磁场的能力吗？”突发事件引起流漪的兴趣，她暂时是忘了礼物的事。
　　地狱与人界属于不同的磁场，普通的亡灵是承受不了磁场转换的冲击的。所以才需要地狱引路人。为亡灵指引到达地狱的道路，也保护亡灵不受跨越磁场的冲击。可即使是引路人，也不可以在短时间内多次跨越磁场，因此他们需用休假，恢复耗损的灵力。
　　“对！理论上，只有地狱的引路人具备这样的能力。除非……”他具有等同于中阶引路人的能力。这样，他才能在跨越磁场后保有隐藏自身气息的灵力。
　　“除非他拥有相当高的灵力。就像我这样。”流漪有些得意，她看了光明的未来，不必成为地狱引路人也能重返人界。
　　“拥有强大的灵力却不愿成为引路人为地狱效力，你将受到地狱政府的高度关注。到时，想要自由行动都有难度，更不用想回到人界了。”艾尔弗雷德看透了流漪的心思。
　　“你又看出来了呀。”艾尔弗雷德似乎越来越了解她了，流漪有些不甘心。决定了，罗伊的事绝对不告诉他，她要有自己的秘密。
　　“是啊！”艾尔弗雷德抛开了所有的事，地狱的叛逃者，那与他无关。现在，他的眼里只有流漪。

　　又是枫红的季节。流漪和艾尔弗雷德游荡到了多伦多。
　　飞舞的红叶中，流漪伸开双臂旋转着。枫叶穿过了流漪的身体，按照原定的轨迹，飘落在地。“又接不到！”流漪停止了动作，挫败地奔回到一直站在一旁的艾尔弗雷德身边。
　　艾尔弗雷德轻轻挥动了银杖，枫叶不再听从地心引力的招唤，而是围绕着他们漫舞。他的眼里重新印上的流漪的笑颜，但心中却蒙上了阴影。他的感觉没有错，流漪的灵力减弱了。
　　“艾尔！”熟悉的声音打断了艾尔弗雷德的思绪。漫舞的枫叶失去灵力的控制，又恢复了原有的轨迹。
　　“你的朋友吗？”流漪将注意力留给了出现在枫林彼端黑发黑袍手持银杖的男子。
　　“毕，你来做什么？”艾尔弗雷德微皱着眉，不悦的指责突然出现的好友。
　　“美丽的小姐，请容许我自我介绍。我是艾尔唯一的朋友，史上最伟大的高阶地狱引路人——薛毕！”薛毕来到流漪面前，优雅地行了个骑士礼。
　　“你好，我是流漪！”流漪愉快地回礼，对于艾尔弗雷德传说中的朋友，她有着相当浓厚的兴趣。
　　“快说你的目的！”艾尔弗雷德催促着。长久以来，流漪的身边只有他一个。或许是习惯了这种模式，他不愿有第三者呆在流漪身边，即使是他唯一的好友。
　　“我想我可以理解为什么你只有一个朋友。”艾尔弗雷德对薛毕的态度很差哦，他在不耐烦什么呀？
　　“流漪小姐，你能了解我的悲哀，真是太好了！”薛毕夸张地作出捧心状。
　　“你不用称呼我为小姐，直接叫名字就好了。你是艾尔弗雷德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流漪对初次见面的薛毕很有好感。
　　“毕！”艾尔弗雷德的眉头越皱越紧。
　　“那么我叫你小漪好吗？你也可以叫我小毕。”看着好友不悦的神情，薛毕有一种满足的感觉。那个严肃的家伙也有这一天。
　　“好啊！小毕！你也是中国人对不对？”流漪也感觉到艾尔弗雷德的不悦，不知是否感染到薛毕的心情，流漪突然间也好想作弄艾尔弗雷德。
　　“对啊，你看出来了呀。我们到那边去聊好吗？”
　　“好啊，我好久没有遇见同胞了。”
　　“除了我在地狱的邻居，我身边也净是些外国人。”
　　“你的邻居？我……”
　　“薛毕！你聊够了吧！”艾尔弗雷德打断两人的谈话。眼前的两人不过是初次见面，居然聊地那么投机，还忽视他的存在。
　　“对不起，小漪！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找艾尔。我们下次再聊好吗？”薛毕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
　　艾尔弗雷德或者不会对小漪怎么样，但他的安全可就没有保障了。
　　“我都忘了你是来找艾尔弗雷德的。他就借给你了。随便你要用多久都可以。”流漪朝艾尔弗雷德挥挥手，“艾尔弗雷德，你做你的事去吧。我也要离开一天，你不必来找我，就呆在原地等我好了。我会回来的。”
　　“流漪，你要去哪里？”艾尔弗雷德对着半空中逐渐消失的光球喊着。
　　“不告诉你！”半空中传来流漪的笑声，随即，只留下了纷飞的红叶。
　　“流漪！”艾尔弗雷德的喊声，能听到的只有漫天红叶。不，还有薛毕。
　　“艾尔，小漪已经离开了。喊得再大声他也听不见。”薛毕好笑地看着好友，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小漪真是伟大。
　　“毕，你到底要做什么？”艾尔弗雷德深吸了口气，转过头正视他的损友。小漪，他们有这么熟悉吗？他和流漪在一起十一年，流漪仍是叫他艾尔弗雷德，可她却喊毕为小毕。艾尔弗雷德心里很不是滋味。
　　“原本，我是来要你帮忙，寻找地狱的叛逃者。都过了一年多了，仍是一点消息也没有。”薛毕不再像适才的一派轻松的样子，神情转为严肃。
　　“这件事在三个月前就交给你的邻居负责了。似乎不关我的事。”艾尔弗雷德冷冷地说道。
　　“所以我才插手管这件事，我想帮帮她！”薛毕认真说道。
　　“那也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艾尔弗雷德的语调仍是极为冷淡。
　　“你说得不错，那么，我自己去找小漪吧！”薛毕一副了然的神情，作势挥动银杖就要离开。
　　“这件事与流漪有关？”艾尔弗雷德一把抓住薛毕的银杖，急问道。
　　“要不要帮忙？”薛毕不答反问。
　　“快说。”事不关己，关己则乱。艾尔弗雷德本是从不插手下阶引路人的事，但为了流漪，已破了几次例了，也不是在乎再追加一次。
　　寻找叛逃者的事在三个月前交给了薛毕的邻居，那位准高阶引路人负责，薛毕自是义不容辞，但以薛毕的灵力，寻找了三个月，仍然没有线索。于是，薛毕就想到了好友艾尔弗雷德。托流漪的福，艾尔弗雷德已游遍人界各地。如果有艾尔弗雷德的协助，应该是可以找到叛逃者的。这就是薛毕出现在艾尔弗雷德面前的原因。也因此，事情出现了转机。
　　“你是说，你从流漪身上感觉到叛逃者的气息？”听完薛毕的一番话，艾尔弗雷德只觉得难以置信。
　　“你知不知道，小漪现在在哪儿？”薛毕能够理解艾尔弗雷德的感受。叛逃者很可能用了某种方式取得小漪的信任，在她没有丝毫防备的情况下，夺取小漪的灵力。
　　“如果我没有猜错，流漪在……威尼斯！”因为，一切的疑虑，都是从一年前开始的。

　　“罗伊，我来看你了。”流漪从窗口飘进罗伊的房间，轻轻落在床前。
　　“我买了新的动画，要看吗？”罗伊拿起床边的遥控器，打开了房间一角的电视机。
　　“我要看。”流漪很自然地在罗伊旁边坐好。和罗伊在一起的时候，他们看书，看动画，打游戏机，这都是和艾尔弗雷德在相处时不会做的事。流漪喜欢和艾尔弗雷德在一起，但很多时候，她也希望和其他人交流。
　　“这部动画说的是……”罗伊开始介绍剧情。
　　“好像很不错呢！不过，老是要你陪我看日本的动画片，你会不会觉得烦呀？”流漪有些过意不去，让一个意大利人陪着她看日本的动画，好像有点不太合适吧。罗伊比较喜欢迪斯尼的动画吧？
　　“怎么会呢，我觉得日本的动画是最好的。大和民族有着最优秀的才能。”罗伊理所当然地说道。
　　“罗伊，我一直觉得你很喜欢日本？”流漪感到有些奇怪，一般的欧洲人对自己的血统相当自负，多少有些轻视亚洲国家。可罗伊，比起自己的祖国意大利，他似乎更加热爱从末去过的日本。还有，她最近才注意到，罗伊的房间里居然有一把武士刀。
　　“我的确是很喜欢这个国家。……你看，男主角出现了。”罗伊显然不愿多谈这个话题，指着新的登场人物，作起人物介绍。
　　“好帅，是我喜欢的类型。”流漪没有继续问下去，越来越精彩的剧情让她无暇理会方才的疑问。
　　“他是刚才那个女孩的……”罗伊瞥了眼墙角的武士刀，继续介绍人物。
　　“我有点想睡了。”流漪盯着电视屏幕，听着罗伊的介绍。这是部很好看的动画，流漪想着，但她突然好想睡觉。
　　“那就好好睡一觉吧！”罗伊看着合上双眼的流漪，清澈的碧绿双眸中出现了灰蓝色的杂质。蓝色的光芒，渐渐吞食了流漪的身躯。
　　“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金发绿眸的少年，面庞上出现了与年龄不符的冷冽。
　　“终于找到你了！”突兀的声音打碎了罗伊的冷洌。薛毕，眸中的认真与适才的嬉皮笑面形成强烈的反差。
　　“流漪！”艾尔弗雷德撤去笼罩在流漪周身的蓝光，将她抱在怀中。
　　“连高阶引路人都出动了吗？”罗伊站起身，走到薛毕面前，“再晚一点，你们就找不到我了。再增加一点灵力，就可以脱离这个身体了。”语气出乎意料得平静，似乎对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
　　“我们应该想到的。你果然是遇到了磁场相同的身体。”薛毕这才明白，他寻觅了三个月，仍找不到眼前的地狱叛逃者的原因。叛逃者附在了与他磁场相合的人类身体上，才能隐藏住自己的气息，让来寻找他的初阶，中阶引路人完全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流漪，醒一醒。”艾尔弗雷德紧搂着怀中呈半透明的身躯，那是灵力大量流失的证明。
　　“艾尔……弗雷德……”流漪缓缓地睁开了眼，“我的头……好疼……为什么……没有了……实体……还能感觉到……疼……”断断续续地说完这番话，流漪又失去了意识。
　　艾尔弗雷德的手轻轻覆上流漪额上仍未退尽的蓝光，那是眼前的地狱叛逃者吸取灵力的通道。“有我在，你不会有事了。”语中，有着薛毕久违的阴狠绝决。
　　“艾尔，带小漪先离开。这里有我。”薛毕用他银杖对准了叛逃者。他佩服叛逃者的冷静，明知毫无胜算，明知身处这样的劣境，仍未表现出一丝惊慌，对将面临的判决处之泰然。
　　艾尔弗雷德没有说话，他信任他的好友，温柔地横抱起流漪，走进了光门。
　　“流漪……”永别了！永远也不属于我的女孩！对于薛毕的银杖射出的金光完全没有反抗，叛逃者只是呆呆地看着已消失的光门。眼中有着薛毕在遇上那个她之后才渐渐明白的黯然。

　　听完艾尔弗雷德的诉述，流漪没有任何反应。
　　她的灵力已恢复了大半，艾尔弗雷德及时带她来到这个最接近自然的小山谷确是最正确的选择。
　　流漪不知道该对艾尔弗雷德说些什么。事实上，她完全不怪罗伊。不知为什么，她就是知道，罗伊并不是真的想伤害她。况且，和罗伊在一起的日子，她是真的很快乐。虽然这样想也许对艾尔弗雷德很不公平。
　　“罗伊……他现在，怎么样了？”流漪终于开口了。
　　“他被带回地狱。”他将面对的是地狱最严厉的刑罚。但，那是他应得的。
　　又是一阵沉默。
　　“艾尔弗雷德，给我一年的时间。我想一个人呆着，我要好好想一想我的未来。可以吗？”跟着艾尔弗雷德游历人间的过程中，流漪感到自己学会了很多，但还是不够，她还是太单纯了。生前，她还是一个学生，没有任何社会阅历。而之后，她遇到了艾尔弗雷德，他把她保护的太好。罗伊的事，艾尔弗雷德没有怪过她，但她还是感觉到自己要负些责任。罗伊或者不会伤害她，但他一但得到了足够的灵力，就要伤害其他的人，更有可能破坏人间和地狱的秩序。这次，很幸运，艾尔弗雷德和薛毕能及时赶到，但不是每次都有这样的好运气。所有，她需要历练的机会，需要一个人。而且，对于与艾尔弗雷德间的关系，她是越来越糊涂。他们俩算不算是朋友已达，恋人未满？
　　“流漪？”艾尔弗雷德设想过流漪可能有的各种反应，却没有料到眼前的这一种，只是直觉得反对。
　　“你一个人……”
　　“答应我。好吗？”流漪直视艾尔弗雷德的双眸，眼中有着坚定。
　　“我从来没有拒绝过你。”纵使不愿，艾尔弗雷德也不想逆流漪的意。薛毕的出现，让他明了对流漪的感情；叛逃者的事件，则使他更清楚流漪对他的重要性；而流漪的这番请求，是他不愿接受却更不忍拒绝的。流漪有她的想法她的决定，他也有他的思量他的行事。
　　“谢谢你！”流漪开心一笑。

　　“艾尔，我的导师应该是可乐呀。怎么换成你了呢？”自从四年前正式与艾尔弗雷德成为恋人，流漪就改唤他为艾尔。而她，也终于点头同意与艾尔弗雷德回到地狱。四年的时间，接受了许多的训练和测验，她已破例成为中阶地狱引路人。而此刻，她将要到人界接受最后的，成为高阶引路人的训练。
　　艾尔弗雷德就是她的导师。
　　“换成我不好吗？我一直想和你重游人界。”他可是好不容易才说服流漪原来的导师柯乐，也就是流漪口中的可乐与他交换任务。柯乐原是薛毕的邻居，现在已经成为薛毕的女友，为了这件事，他不但费尽唇舌，还倍受薛毕的调侃。
　　“也好啊。和可乐一起去人界是件很开心的事。和你一起，则是让我觉得很幸福呢。”流漪轻轻一笑。以为她不知道呀，她说过想要独处的那一年，虽然艾尔弗雷德没有跟在她的左右，但她仍感觉到他的存在。艾尔弗雷德默默守着她一整年，默默地为她收拾了所有的麻烦。虽然最初的想法是没有达成，但她仍是感到窝心。所以一年的期限到了，她主动提出了要回地狱，又选择了同他一样，成为一个引路人。
　　“我的心愿，只是让你幸福。”艾尔弗雷德挽起流漪的手，一起迈进通向人界的光门。

　　象征着死亡的地狱引路人结束了流漪的生命，却不能带走她的幸福。生死两面，死是生的结束，生亦是死的开始。生命终结的那一刻，流漪展开的，是更精彩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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