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老夫妻

　　由于房子装修，我们不得不在外面过渡。为了上班方便，就在单位附近租了一个两室一厅。房子租得急，搬得也急。
　　搬进来以后才知道，这里原来是一家丝绸公司的宿舍，住的大部分是退休老人。
　　右邻是一对老夫妻和一个保姆，每天天蒙蒙亮，就听到老先生大着声音说话。我们一向习惯晚睡，这里的隔音效果又太差，真是苦恼极了。虽然被“吵”醒了，可实在不想太早起，就躺在那里听老先生说话。他的话大部分是对老太太说的，可我几乎没听到老太太出声过。这么少言少语的老太太可真少见，这么罗嗦的老先生也不多。
　　由于是一楼，为了图方便，大家实际都是从阳台打通的门进出。各家阳台前都有个花坛，有棵果树。每天上下班，都会看到老太太坐在花坛旁边果树下面的一把椅子上闭目养神，老先生则在边上或给花浇水，或做些其他杂事。
　　虽然住隔壁，双方几乎没什么来往，我对他们的了解也一直停留在这样的层面上。倒是我们家21个月大的淘淘，有时候会越界跑到他们门前，在老太太面前站上一会，甜甜地叫上一声“奶奶”，面对这样可爱的一个孩子，老太太似乎不为所动，淘淘又自顾自地说句“奶奶睡觉。”，仍还是眨着一双明亮无邪的眼睛盯着那个“奶奶”看。帮我带淘淘的二姨有点儿不高兴，怎么对小孩子这个态度......
　　可是，晚上下班时，就听二姨发布最新消息：听隔壁的保姆说，那个老太太患老年痴呆，已经五年多了。怪不得从来听不到她说话，怪不得她总是坐在那里打瞌睡，怪不得她不理睬我们可爱的淘淘......
　　住得日子长了，关于老夫妻的事情也知道得多起来，他们年轻的时候都是这家丝绸公司的职工，有两个女儿，老太太年轻时是个要强的人，常常给老先生气受，有时甚至会动手。老先生是个典型的“妻管炎”，受了一辈子气......这些茶余饭后的消息都是那个保姆告诉二姨的，据说，她主要是负责日常杂务，照顾老太太的事情都是老先生亲力亲为。还据说，老先生自称老头子，称老太太为老太婆。
　　星期六的早上淘淘起得太早，又吵着到外面去，我就抱了他坐在我们阳台前的那棵果树下。刚刚坐定，淘淘就用小手指着对面大声说“奶奶睡觉”，我一抬头，大清早的，老太婆就在瞌睡。这时老头子端着一只碗出来了，一勺勺地往她嘴里喂饭，老太婆闭着眼睛，嘴巴机械地张张合合。虽然她一幅没有感觉的样子，我却看出老头子的动作轻柔得不得了，而且每一勺喂进，都会用纸巾抹抹老太婆的嘴角，这和他的大嗓门有些对不上号。
　　这时，一个老先生停下来打招呼，两个聊了起来。老头子大着嗓门说，作孽啊，半夜1点多尿床了，好不容易给她换好洗好已经凌晨3点多了，反正4点多也要出门锻炼就索性不睡了。西湖边一圈脚踏车骑回来，老太婆又大便了，刚刚弄清爽。嘴里说着话，手上可没停下过，仍是喂一口饭，再擦一下嘴角，仍是那么轻柔的动作......我看得发呆，这绝对不是熟能生巧的问题，而是一份呵护倍至的心意。
　　那老先生陪着叹了会儿气，就走开了。老头子又自顾自地和老太婆说话，“老太婆，我好不好啊？”，老太婆一边嚼着嘴里的食物，一边机械地说“好的，好的。”老头子开心地笑了，“一辈子也没听你说我个好啊!”他笑得象个孩子，我竟有种想要流泪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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