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觉得你太贱

　　那天下午我们一起放学回家，你又跟我提到了一个新的男生。说“提”的意思是，一直到我们走到家为止，我们的谈话内容都会是这个男生，乐趣似乎在于长篇大论地嘲笑他。嘲笑他打篮球的样子有多么挫，耍帅的方式有多么拙劣，他写的字有多么丑，他说数学老师坏话的时候刚好被听到了……
　　花痴。胆小鬼。蠢透了。你明明在说那个男生的糗事，但是笑的好像第一次戴红领巾的小朋友升国旗一样，脸红红的，眼睛还要亮晶晶地闪光。嘲笑才不是像你这样的。
　　嘲笑是像我这样，看到他就觉得可笑，乃至于生气。于是舌尖一滚就能吐出源源不断精妙绝伦的损比喻，好像那些话是含在嘴里太久的毒液，牙齿都已经感到酸意，只等蓄势待发的一刻。
　　而你还要称赞我，说“果然还是你聪明”，说“你讲的话都好好笑啊”。好像侮辱人是什么伟大的幽默艺术似的。
　　被笨蛋称赞的，还会是什么聪明的家伙吗？而所谓毒舌根本就是满含恶意的嘴贱——尽管侮辱他人也永远不会让自己显得更聪明或者变得更好，但那恶意就是藏不住。
　　这些你都不懂。你只是个隔三差五就会莫名其妙迷上一个男生的大花痴，而且又别扭又胆小。按捺不住自己的目光和谈论的欲望，就装作讨厌的样子来嘲笑，还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一切都光明正大。
　　喜欢一个人，难道不是要对他好，好到他不得不把你记到心上么。为什么我嘲笑你喜欢的人，你反而会觉得很好笑？。
　　当时觉得你太贱。要是谁敢这样子嘲笑我心里的人，只要被我听见一次，我也非打得他找妈妈不可。
　　无所谓了，只要你觉得高兴就好了。而且你这么胆小，其实也只敢到我这里来“嘲笑”喜欢的对象。重要的事只跟我一个人说，这样也很好。至于我是怎样甘心沦为恶毒的反派角色，我并不愿去回想。

　　后来你交男朋友了。
　　那个人跟你表白，你跟我嘲笑他的结巴；那个人对你唱情歌，你跟我嘲笑他的走调；那个人写信给你，你跟我嘲笑他的语文老师和体育老师。我这次没跟着你一起嘲笑，我说你懂事点啊，人家是喜欢你才么做的，你别把笑跑了。好不容易能有个男的能看上你。
　　你说怎么会啦，我对那个人超好的，大家都觉得我可贤妻良母了。你说而且我也只有对你这样讲啊。你说唉你可不要真的说出去啊。你最后还服气的说，好歹还是看得上啦，你之前把那高年级的男生打得家长都找来了，真是一战成名啊，你只要呆这学校里就注定要当尼姑了。
　　切。一战成名之前，你明明还是被笑成傻肥妞的花痴胆小鬼。结果现成了别口中的贤妻良母，就笑我是灭绝师太，天理在哪里，火把在哪里？
　　你帮那个人点名，帮他写作业，给他织围巾还给洗衣服，为他球场上加油为他熬夜。你早就不和我起回家了。要等那个人做了什么让你觉得浪漫感动开心的事之后，我才会等到你的电话，再跟你一起“嘲笑”他。
　　当时觉得你太贱。
　　一样是谈恋爱，只有你会谈得这么累。自己的主科都要挂了还帮那个人赶作业，自己考试的时候帮那个人去点名，明明每年都会冻手织什么傻逼围巾。别认都忙着申请奖学金，就你忙着立贤妇牌坊。真是呵呵。。
　　最奇葩的是你还喜欢是把网上那些脑残文章当圣经样研读，什么“理想女友的特点”、“最让男生心动的九件事”、“什么样的女生最可爱”、“恋爱必须要做的５０件事”……简直蠢得不忍直视，竟然还问为什么我没有评论点赞。当然是因为你总转发种脑残内容，所以把你屏蔽了啊。而你居然就为这挂了我电话。打过去，又挂。连着挂了三次，最后我不得不得投降，道歉不说，还得去淘宝买百僵尸粉给你。

　　这么作，不在我这里死，也总要死别人那里的。
　　哭成这幅蠢样，又不准我去找兄弟揍他。一个劈腿猥琐男罢了，值得你搞成样。而你到了这一步竟然还肯说分手，等着那狗东西来踹你的时候你还要挽留。贱得我没法说你，还要陪你起骂他，骂他的新女朋友。
　　你说：“我对他那么好，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当然是因为他是坨狗屎咯。
　　你说：“他跟表白我之前就喜欢那女的了，只是人家当初没答应。”
　　那他简直狗屎还不如。
　　你说，“我也知道那女生更瘦更高，可是……”可是什么你没接着说，你只会哭个不停。
　　“什么嘛，那女的明明又黑又干瘪瘪像沥青里捞出的马猴一样。你只要凭对大胸就能秒杀她百万次了！”，我看了眼那货的照片，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没说完你就笑了，你说“别逗，我还在难过呢。”
　　其实我还有好大一堆赞美你的话没说完，比如你的皮肤很白，所以脸红就会特别明显看着很可爱，比如你的眼睛又圆又亮好像小动物，比如淡色的嘴唇像花瓣……
　　我不想逗你。你想难过的时候，我当然会和你起难过。

　　我还是找兄弟揍了那坨狗屎顿。我找的人里有一个成了你第二任男友。我和那一个也打了一架。
　　你又陷入了谈恋爱时特有的状态。特别贱的状态。那些心灵鸡汤里的要求你基本都能做到了。好在你的这一任比你还贱。你们俩因此很合拍。
　　每天要被你们俩的恶心转载和照片分别刷次屏，抱怨句秀恩爱死得快也不过分吧。你竟然又挂我电话。

　　终于到了我陪你挑婚纱的这一天，我提前送了你很大的红包。
　　你忙得像小蜜蜂样团团转，还是为我费尽心思地挑选伴娘礼服。你还神秘兮兮地告诉我，你知道伴郎超级帅且单身。
　　切。你大概忘记你老公怎么来的了，他的伴郎我会不认识么。你不知道你老公之前还说过让我给他当伴郎呢吧，被打了后才不说了。
　　我们一起试衣服，你是新娘，我是伴娘。你说，你穿裙子明明很好看啊，腿么长要么细为什么要浪费啊。我说谢谢夸奖，可惜长得太高又胸太小，怕被人误会成泰国来的。你笑得超大声还假惺惺地劝我要对自己也么毒舌。
　　我也对着镜子笑，顺便掐了把你腰上的肉。我说你再胖点，这镜子就装不下我们俩了。你说去去去谁要和你起照镜子。
　　新婚前晚我陪你睡。帮你做面膜，然后我们聊了好多以前的事。
　　我说你当时其实喜欢过ＸＸＸ和ＸＸ吧。每天放学都跟我提这几个人名。
　　你说那是谁啊我都不记得了。
　　我说你记性怎么么差啊你老公暗恋过谁他可都记得。
　　你一下子就炸毛，逼问我不成就气势汹汹地要给你老公打电话，我只好把你按床上求饶，说我骗你的骗你的做面膜不要做么夸张的表情。
　　你拼命地打我的背，我压你胸口笑。我说好痛好痛受不了了，再打就办了你哦。你一点都怕。你说，那你来啊！
　　我只好挠你痒痒。最后我们闹得面膜泥都沾到床单上了，又赶紧慌张地清理床单。
　　我表情猥琐地说，我们这样子好像偷情以后一起毁尸灭迹哦。
　　少嘴贱！你瞪了我一眼。
　　你好像终于懂得嘴贱和毒舌的区别了。

　　躺在床上的时候，们的头发重叠在枕头上，我的发色深，你的浅。
　　你也注意到了，你说可惜现男的都是短发，没办法像古时候那样结发。默了下继续说，男人如果真的留长发，扎那种发髻穿西装也太好笑了吧啊哈哈哈。笑着笑着又说长得帅应该就没问题吧，那个演员ＸＸＸ的话就会很帅的！脑洞不知道花痴到哪里去了。
　　你还摸着我的头发比了比，说你也算长发及腰啦快点找个婆家吧红包都给你攒好了。
　　我躺着没动。
　　到死都会是好朋友吧？我把声音放得很低。
　　我很少说么酸的话，你很感动的样子。
　　当然会啊。变成老太婆也会样缠着你的，到时候们起去跳广场舞。你抱着我这么说。

　　这样就够了吧。
　　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
　　到此为止，我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你会和别人走进婚姻殿堂，生子，白头到老也好，或者又会被背叛也好，再结几次婚又有多少任也好，我都能陪你身边，一直以样亲密的姿态留下来相伴。只要这样一想我就能感到巨大的幸福。

　　只是依旧遗憾，可以把那些丢掉就好了。那些被埋藏的、难堪又难看的心情，如果可以丢掉就好了。
　　眼神，话语，动作，无法得到回应的话就绝会泄露半分，也永远无法解脱。当时觉得你太贱。是因为你的喜欢，要么畏畏缩缩低三下四不敢说，要么就直接把心端出去给别人踩。
　　我希望你能高贵冷艳点，不要对别人那样好。不要爱别人，那样多。
　　你总说爱能让人变得更好。可我看爱只会让变人得更贱。我完全不清楚我有哪里变得更好了。可是每天每天，都要清醒地看着自己，被这难堪的心情拖进地狱里更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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