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蛮

　　一
　　在看一本破旧的《唐五代两宋词评析》的时候，发现了它。便原封不动的抄下来，通过邮件发了给他。
　　后来见面时他说酸，又说不如《上邪》来得狠，干脆。我毫不客气的赏了他两记白眼。
　　他问晚上还要熬夜看球吗？我说不用了，博洛尼亚而已，小菜！
　　他很乌鸦的提醒我，别忘了米兰今年就是栽在弱队上了哦。
　　第三记白眼。
　　二
　　晚上睡得很香。醒来觉得不妙。因为每当我感觉很好时，米兰便会输球。记得打拉科那晚我不停的做噩梦，结果第二天4：0大胜。我最最爱的PIPPO还上演了帽子戏法。
　　一整天都唠叨个不停，惹得他很是不满，嘟哝着到底谁是你男朋友？
　　我很奇怪的反问难道不是你吗？他一下子噎住了。末了说我要报复。很快他便对外宣称自己最喜欢的球队是国际米兰。
　　我说喂喂你不用这么小气吧？
　　他眼睛瞪的很大，难不成要我支持情敌吗？
　　我笑得喘不过气来。
　　喜欢他啊，所以才想给他那首《菩萨蛮》：
　　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上秤锤浮，直待黄河待底枯。
　　白日参辰现，北斗回南面。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见日头。
　　我欲说还休的话，在古人的词里袒露无疑。
　　比赛的结果和外面的阳光一样好。只是PIPPO那个笨蛋本赛季已第二次罚失点球。还好又进了一个，将功补过。
　　风吹起阳台上蓝色的窗帘，我看到他摇摇晃晃走过来的身影。嘻嘻，今天不提PIPPO了吧。
　　三
　　马上就要毕业了。大四的一个个都露出闲锝发慌的状态。草地上从早到晚都有一堆一堆的人坐在那里打牌，聊天。
　　我们偶尔也去，但我的毕业论文还没搞定。他无聊就开始忙着打球。
　　学校里充斥了各种告别篮球赛、排球赛……比如海南VS广西告别足球赛等。他到处冒充自己人，运动的不亦乐乎。
　　我常常坐在那里看。如果有人问我有什么感觉的话，我会毫不犹豫的回答：幸福！
　　是的，从大一就这样看着他在球场上奔跑、传球、扣篮。汗水顺着头发滴下来，是他最迷人的时刻。
　　他对自己将签的工作不太满意，但又没有办法。我们都是没有背景的人，机会又少得可怜。
　　有时候看到他郁闷的样子，我总是很大声的说不用担心啊，面包会有的，房子会有的，汽车也会有的！只要我们在一起！
　　回去告诉冬冬。你还真是年轻啊！她一副故做沧桑的口气。
　　四
　　在球场上有时会碰到简凌和她的男朋友。
　　我第一次见到简凌的时候，大大的惊艳了一番。
　　那是在一次学校女生部组织的服装大赛上，她自己设计，自己SHOW。
　　前面已走过一拨拨的人，掌声或细碎或热烈，只有她出来时全场静寂。斜斜的豹纹装紧紧的贴在身上，修长的腿，曲线毕露。脸上的妆并不浓，却足以让终生颠倒。半晌，掌声雷动。旁边的他嘴巴张的老大。我狠狠的踩了他一脚，他疼得才把嘴合上。
　　她不认识我，但认识他。
　　五
　　我比简凌的优势就在于和他一个班。
　　开始我们并不熟悉。只是有一次一个男生在那里用难听的话侮辱PIPPO，顿时怒气上涌。这决不在我的忍耐范围之内。
　　我噌的在起来对他大加讨伐。记得那次特没风度。指手画脚兼拍桌子，那男生说一句，我要反驳十句。过份的激动让我完全忽视了周围。待那人连连说甘拜下风时才发现班里静悄悄的。大家都用古怪的表情看着我。我的脸腾的红了。一回头便看到他似笑非笑的眼。
　　后来他说我那天实在太猛了，他不注意都不行。
　　失去淑女外表的代价是一个男朋友，我觉得很划算。
　　六
　　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他和简凌都是学校的大名人。简凌一直有男朋友，众人卧谈时都认为那人配不上她。完了总是把目光对准我。我知道她们的意思，不过并不在乎，玩笑而已。
　　后来隐隐知道简凌和那人分手了。他们分手的意义没人比我领会的更刻骨铭心。
　　七
　　那时节校园里三叶草开花了。绿色丛中散着星星点点的白，很平静无波的感觉。但我更喜欢假山后面的那一大片不知名的紫色小花。那么热烈的紫色，像有小小的太阳在闪烁，耀眼不能直视。
　　那天和他坐在树下。面前就是美丽的紫。他微微有点睡着。我正在看一本书。忽然发现一段好玩的，便推他准备念给他听。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瞪了一会儿，冲前方扬起手，说了一声嗨。我回头便看到简凌正打着一把遮阳伞看着这边。
　　那天的阳光很灿烂。她的伞似镶了金边，伞下的她浅浅笑着，因为阴影而显得有些暧昧，也更增添了一份莫名的吸引。
　　我承认她很美，但从未美的让我如此挫败。
　　她回应了他的招呼，走过来与我们聊了几句。只是一些客套话，但我依然感觉到他们决不是初识。那一大片小紫花，疯狂的摇撼着，似谁的心。
　　我的爱情，是只差一步便可解开诅咒的公主，却被好奇的男子用蜡烛毁了。
　　八
　　他一直都没说什么。我知道他并不是绝情的人，一些话真的很难出口。
　　在□□上碰到了天使猎人，便把那首词敲给他看。他回了一个笑脸，这么痴心的爱，不适合这个时代。
　　是吗？
　　那对情人要待那些不可能的事情都实现才肯罢休，才肯停止他们的爱，而我们啊，也实在是担不起这份沉重。我以为我们的关系是巴雷西领衔的意大利后防线，而不知不觉间，它已老迈不堪。
　　那天晚上坐在操场高高的看台上。暮色四合。只有一对对的人影在游移。那边的篮球场还有人在不懈的练习投篮，十中其一。他在旁边。仰起头，每一颗星星都忧伤的眨着眼睛。
　　黑夜漫上来，淹没了我的无助和绝望。
　　九
　　毕业前的最后打击，让我颓败的一塌糊涂。
　　整日在网上游荡。拼命搜寻PIPPO的消息。我最后的寄托。开始写一些酸酸的文字贴上去，都是给他。别人的感受没注意，自己却常常会怔怔的停下来。待回过神，却发现已泪流满面。
　　拿起搁置许久的画笔画PIPPO的肖像，并准备寄到米兰去，信上写：我会去圣西罗看你。
　　什么都会变，只有这个约定不会。不是我与PIPPO的，是我和我自己的。
　　不再看那首敦煌曲子词，猎人说的对，这个时代已不流行这个。
　　十
　　所有的伤都会淡化，就像所有的日子终将过去。
　　他去了一家大公司。听说简凌的老爸是个人面很广的人。但我仍然固执的相信，他只是倦了，不再爱我了，而不是因为别的。那个在清晨的阳光下打球的少年是我记忆里水晶一样的存在，美好的不会再重来，不需要任何流言的玷污。
　　我去一所中学教书，半年后辞职去了朋友的广告公司。依然看球，每到周末都会傻傻的坐在那里看着PIPPO，飞奔、射门、疯狂庆祝。天使样的笑容，快乐无比。
　　我记得那个约定，但无能为力。
　　十一
　　我们接到一份订单。看到负责人那熟悉的名字，心仍然不自觉的抽痛。我的大学，我的爱情，我的《菩萨蛮》。
　　他已不是那个年少轻狂的男孩，但依然风度翩翩。他的目光停在我的脸上，有些什么东西在轻轻流转，微妙，然欲言却止。
　　我从未如此的渴望去米兰。
　　他在合约上签了字，我得到了生平第一桶金。向老板请了假，开始为飞往意大利做准备。
　　我知道世界上有一个地方，在那里我可以尽情看着我所爱的人呼喊哭泣，毫无顾忌。在米兰，在圣西罗。
　　我曾爱着两个人，一个离我而去，一个永远不会。我要去看他，大声念《菩萨蛮》给他，不管他懂不懂，甚至，听不听得见。
　　阮和我同去。他是我的男朋友，但他不会知道《菩萨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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