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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封信
亲爱的撒加:
见信如人,虽然我知道这不可能。
原谅我在接到你信件后的一个月才动笔写这封信——海界的日子某种意义上不是人过的,外行觉得海皇波塞冬开明而慷慨,他其实只是派发给我们每一个人以数不尽的黄金和钞票,然后让我们紧紧攥着它们直到腐烂和生锈——你应该已经明白了,这里隔绝闭塞,信件无法往来,因此我不得不缩减语句,让足以写满整本的句子变成这薄薄的几张纸,你可以试着拿起来掂量掂量,绝对不止几张纸的重量。
上个星期我去理发店换了个新发型。我记得我以前以我的长发为傲,但现在我不想再在每天无意中撇到镜子,玻璃,以及那些能够反射光的物质时不经意间看到“你的脸”,虽然我没有机会到某些国家做个整容,但短发的我完全找不到你的痕迹。
我在第三十七次试图寄信失败后就放弃了这个意图,但堆积起来要对你说的千言万语还是意料之中集成了册,于是我取其精华构成了这封信——亲爱的,这又是一句废话,但我不得不说,晚上的星空绚烂得让我着迷,隔着玻璃一般的水层我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影子,但这并不影响我的欣赏。我算是明白了。
苏兰特的宫殿里有一架钢琴,我不久前才发现,我还以为他只会吹笛子——当然这并不代表他的钢琴技术有多高深,说实话,我还是忘不了当年我们在杰米尼夫人家喝下午茶的时光,她真是个古板的女人——虽然在我们去圣域的那天我是从她那里得知了什么叫“泪如雨下”——但不得不说,她也是个足够优秀的钢琴老师。撒加,你多久没弹琴了?手指是不是都无法弯曲灵活跳跃在键盘上了?我估计就是如此。
我难以置信地发现在海界这种地方都能令我时不时回想起你,同时给你写信的欲望就愈发强烈,波塞冬想尽了办法阻挡我们与圣域的一切联系,但他只能削减而不可能拒绝我到海平面以上活动的时间——所以我找了普通的邮局,哈,多么可爱的一件事,在夏日的午后我拿着一封没有贴邮票的信投进了邮筒。对了,如果时间算得没错——我在信封里附有一张画有三叉戟图案的贺卡,记得到时候捎给穆。
我想不到别的了,暂时就这样吧。
P.S.见信回复。
亲爱的撒加:
第二次正经地把信寄出去,上次就盯着我看了半天的邮局值班小姐这次似乎更兴奋了。
本地正在召开一场数年难见的娱乐盛会,本国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似乎都来了,马路被堵的水泄不通。如果不是考虑到这次是背着波塞冬偷偷上岸我一定会把自己黄金三角次元到邮局去。
等着公车行动的空档我似乎在前面看到了一头飘逸的蓝发,轻盈逸动让我一瞬间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幻觉。虽然心里明知不可能依然跳下去跟踪了那位无辜的先生一路,他恐怕以为我是打劫的——真扫兴,现在你应该知道为什么我要去剪头发。我最终跟着他走到了警局门口,所幸的是邮局和警局仅一步之遥。我又没有贴邮票直接把信封扔进了绿色的邮筒,这次那位小姐没有保持矜持而是走上来从衣兜里掏出一把小钥匙,她说“先生,你忘了贴邮票。”
我没有理会而是走出来,夏风一如既往地令人舒服,只可惜你不在,否则我一定拉着你去中心繁华商业区的露天咖啡馆去尝尝新产品,我已经接到了无数条宣传短信,对于那些五花八门的品名也深感好奇,但无论如何我都对一个人对着一干群众自斟自饮没有兴趣,因此还是等我们下次见面再共同享受好了。
我的旅程还没有结束,我想我那天有些烦躁,可能是仲夏时人皆有之的躁动,途经某个大学的足球场时没有忍住冲动进去插了一脚,显然那些孩子的技术完全和我不在一个层次,不想虐他们只踢了半场就又出来。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你不和我一起,干什么都索然无味,不过我早就习惯了,想必你也是。
那天下午的最后一站是一家用不了多久必然会倒闭的电影院,老旧的放映设备使画面看上去像20年代拍得,不过电影的内容貌似还不错,也不知道是人为还是天意,那是个关于兄弟的故事,大哥叫什么弗雷德还是弗里顿的……总之真是朵奇葩,我当时就在想如果我有这么一个哥哥早就离家出走了,我还记得咱俩第一次打架,我在你左耳下方留下一道长长的疤,我最后一次见你时那个痕迹依然清晰可见,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你不会忘了我,忘了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和时光。
我猜你看到这里已经差不多失去耐心了,OKOK,到此为止。
P.S.见信回复
亲爱的撒加:
我对于你毫无回音的行为表示愤慨,要知道我从小语言就没学好,四处拼凑出这些句子费了不少功夫,拜托,任何人都需要点回报来激励的。
不过我还是忍不住动笔写了第三封,我猜这封不会像以往那些那么长了,因为咱俩有个惯例,谈到比较沉重的话题往往会不了了之,也难怪,你总是想把最光明的一面留给我,其实我也差不多,这导致我们直到最后也没能像其他兄弟那样互相倾诉,不过我猜那感觉婆婆妈妈的也未必好到哪里去。
这次我专门兑换了点欧元打算正式买一张邮票贴到信封上,好让这封信看上去不像它的弟兄那样苍白而单薄。花花绿绿的邮票中我一眼就看到了那张,一艘巨大的油轮安静地停在海上,这画面似曾相似,是的,我知道你想起来了,当年我们就是乘着这样一艘船离开了杰米尼夫人身边,那天的海风有种莫名奇妙的香气,后来我才知道那其实是种腥,血才有的腥香。
圣域的训练总是枯燥和乏味,你站在队伍的最前排,是不是被揪出来做一番演示,而我心不在焉地躲在人群后,一个月至少逃三次课,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技术高明,一次都没有被发现过——除了你,你也不骂我,我闲着无聊只能跟你吵,现在索性说实话,其实打心里觉得那时的时光比不上在故乡,人总是后知后觉,就像我现在无比怀念我们都在圣域的时光一样。
有时候我会思考为什么我们肩负这种沉重的宿命,但本质上说我又是个不信命的人,到现在为止——哦,写这封信的时候差不多到了晚上,东边的天已经隐隐能看到星光,是双子星云,真想照下来给你看——我刚说到哪儿了,到现在为止,我依然坚信不移我们的每一步路都是自己的选择,就像那天夜里我捧着那个盒子站在你面前,虽然我一刻都忍不住要拥抱和亲吻你的愿望,但依然波澜不惊地看你大惊失色一般。
神的心思只怕我们一辈子都无法猜透,不过那无所谓,因为这并不代表他们可以左右咱们的思想,就像我现在做的一样。
好了,撒加,这是最后一封信,我也不打算故弄玄虚地再扔进那个绿色的邮箱了,我直接带到你那儿去,当众读给你听——虽然听众都是慰灵地黑土下的亡灵,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想好了,我这次去了就再也不回海界了,我先在你那儿坐个三天,兴许还能碰到米罗之类的——等我把关于你的过去的一切记忆整理和安置好后就可以开始漫无目的的旅行了。
其实,我是在期待会不会某一天在这世界的某个角落碰到你,嗯,我期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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