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宠灰姑娘

　　三天后，还是那个酒吧。
　　陆轩昂牵着陈怡帆在陆父对面坐下来。
　　陆父看他们勾着的食指，不由得一阵想笑。
　　陆轩昂低头看了看，礼貌地笑了笑。
　　怡帆没有松开，他也没有松开。
　　怡帆已经不把他当做陆轩昂的父亲了，那么又何惧在其心中留下个幼稚的印象呢？
　　我就愿意秀恩爱，你管？
　　陆父眼中的轻笑渐渐成了不悦。
　　“三十多岁了，怎么像个孩子？”
　　陆轩昂礼貌地点了点头：“只有她，能让我变得孩子气。”
　　陆父美式地摊手摇头：“抱歉，我直到现在也没能看出她到底优秀在哪里。我认为上次她离开，你找得到她，主要靠她的那些学生，以及渺渺小姐碰巧遇到而已。”
　　陆轩昂回头看了怡帆，确定她并没有被陆父的直截了当刺激到，才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安心。话却是对着陆父说的。
　　“你不觉得，正是因为她的魅力，才能让那么多学生在各地费心寻找吗？还有，渺渺不是她碰巧遇到的，而是她靠善良和智慧救下的。比起你圈子里那些淑女，怡帆好太多了。”
　　“我知道你看重她的不慕名利。然而恕我直言，你不觉得，她之所以高尚的原因，不过是她出身平凡而已吗？从没得到过的东西，当然不在乎失去。”
　　“说得对，”陆轩昂表示深感赞同，“所以说，我只可能喜欢平凡的女孩子，你为我费心本就多此一举。”他侧过脸对着怡帆，已经是无比宠溺和温柔，“可是让我在平凡中找到这么一个适合我的，真的是我的运气。”
　　怡帆笑笑，今天，她就纵容自己完全依仗他了。懒得解释，老人家不会懂得。
　　陆轩昂没等陆父开口，就把他的话堵了回去：“别说她对我的事业没有助益。今天她才帮我解决了一个棘手的危机呢。”
　　和怡帆对视而笑，小女人傲娇地翘尾巴！
　　那是今天早晨，康康来电话说，渺渺的父亲已经启动了和其他公司合作的谈判，如果突然恢复和陆轩昂的合作，会有不小的损失，所以不打算改变终止合作的意向。
　　怡帆想了想，给渺渺去了电话，说了几句，渺渺就在那边对着爹地哭哭闹闹：“你都不知道你的□□生意害我有多担心。你都不能公开我是你女儿，还不是怕我被人绑架？爹地啊，你知不知道别人误会我是你情人的时候我心里多难过啊？我不恨你是我懂事，可是你为难我朋友我恨你一辈子！”
　　后来渺渺的爹地接了电话。
　　“我和陆总的生意，轮不到你这个女朋友来谈吧？”
　　怡帆略一沉思：“如果我今天的身份，是你女儿的救命恩人呢？”
　　后来……
　　后来听渺渺说，她爹地黑着脸说，这次不管损失多少，就当是买女儿开心了。
　　嘿嘿。怡帆觉得自己好有本事哦！虽然功劳有一半是靠渺渺胡搅蛮缠的吧。
　　陆父听到这里，无奈叹息：“可是她不能每次都帮你。”
　　“无所谓，”陆轩昂耸耸肩，无比潇洒，“请问你的夫人是为了帮你做生意才嫁进来的吗？公司的事有我就够了。要求女人帮忙事业……太废物。”
　　怡帆星星眼，托着下巴观赏自家男人——好霸气！好帅气！好有骨气！
　　陆夫有些好奇了：“难道你事业‘假死’，不就是为了逃避我对你实施制裁？”
　　陆轩昂轻哂一声，舒缓的笑容把一个秘密渲染得充满了诱惑：“陆董事长不会真的以为我还不起你的钱吧？”
　　伸手把怡帆面前冷掉的咖啡大口喝掉，再为她要了一杯新的。陆轩昂接着说：“我从上大学开始经营自己的第一项事业到现在，不玩跑车、不玩游艇，更不玩女人。不仅是因为我洁身自好、自我约束，更因为我时刻都记得自己欠你的钱。这几年我采风走遍各地，到处都有投资，就连小E都不太清楚具体，更别说我从来不带出门的那个秘书。所以，你也就不可能知道。所谓‘事业失败’这出戏码只是为了让那些自诩名门千金的闲杂人等不再骚扰我罢了。毕竟，”他转头在怡帆额头上落下羽毛般轻柔的一吻，甜醉又温和，“我不希望怡帆一直被那些无聊的女人困扰。我替她一次性处理干净，她只需要负责享受爱情就好。”
　　“你就为了这样芝麻大点的小事兴师动众？演如此危险的一场大戏？”
　　“为了她兴师动众，我愿意至极。”陆轩昂把一次任性而冒险的胡闹说得云淡风轻。
　　“好吧，”陆父轻轻拍拍桌子，显然选择了放弃，“你赢了。无论如何，她没有在你‘事业失败’的时候离开你，所以我遵守约定，不再反对你们结婚，并且，会按照约定在彩礼方面增加一倍。”
　　“彩礼？”你们不是断绝父子关系了吗？
　　陆轩昂给了她一个深邃的眼神，可是怡帆怎么看着都觉得像只狡猾的狐狸。
　　“陈小姐不要误会。我的遗嘱不变，只不过，他坚持认为我造成了你的巨大损失，不能用一个和谐的家庭来弥补，就只能做出经济补偿了。他不希望你受任何委屈，虽然这些钱他也给得起，却非要敲我的竹杠。按照我给未来儿媳准备的，又增加了一倍。”
　　陆轩昂打断了他的话，对怡帆解释说：“这个‘儿媳’，指的不是我的妻子。你知道的，我，不算他的儿子。是他对于他早就在期待的继承人的未来妻子所预计的彩礼数目。”
　　怡帆听着听着，嘴角越扯越高，都合不上了——原以为是曾经陆父为陆轩昂娶妻准备的，居然是为老头子盼了二十几年的老来子预算的彩礼数目啊——那得是多大一个天文数字！
　　陆轩昂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反正折合成阿拉伯数字，你数零时要细心一点才行。都是你的私有财产哦！”
　　一张大馅饼从天而降，砸的怡帆晕头转向。不等她找到北，陆轩昂就用眼神示意她该走了。
　　陆父皱了皱眉：“你……没有别的要问？是不是知道了……”
　　陆轩昂眼睛看向窗外，表情波澜不惊。
　　“你的遗嘱不合常理，再加上，你当时是真的以为我事业失败，却在关键时期落井下石。这样做只有一个可能。”
　　怡帆心里有了一个怀疑，震惊地看向他。陆轩昂点点头。
　　“你夫人怀孕了。你怕我因为事业失败向你索取继承权。”
　　陆父一瞬间神情莫测，怡帆看不出他是震惊，还是歉疚，或许都没有。最后，他嘴角一勾，眼睛眯起了欣赏的弧度：“没错，医生说是男孩儿。你居然猜到了。我的儿子果然聪明。”
　　“谬赞了——陆董事长。给怡帆的彩礼过户之后，我们之间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我们只不过碰巧拥有同一个姓氏而已。陆董事长，祝福你事业顺利、家庭幸福。”
　　陆轩昂没看他，礼貌地笑了笑，牵了怡帆起身。
　　转身，离开，不再回头。
　　怡帆亦不想再回头。
　　只是心里叹息。
　　或许陆父潜意识里一直把他当做儿子的。可是如今，一句“陆董事长”，提醒他，以后他们真的不再是父子。若说事业成就，也许陆父站在山巅俯瞰世界，而陆轩昂只不过在山腰负重前行。但是他们已经是彻彻底底的两个人。在陆轩昂的世界里，陆父可以是一个商界传奇，可以是一个事业楷模，却再也不是可以依仗的长辈。
　　父子情谊尽，从此是路人。那一句“祝你家庭幸福”，饱含了一个期待父爱的儿子三十年的心酸和绝望。
　　怡帆看着他的侧影，心中隐隐作痛。她第一次这样心疼他。背井离乡，数地漂泊没有打倒他，流言蜚语疾病伤痛没有打到他。现在，被亲人彻底抛弃和夙愿破碎同时发生，他却依然可以笑着与陆父隔着一张桌子吃饭，依然可以牵着她的手缓缓散步。
　　谁能知道他千年寒潭一样的眼波下，压抑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怡帆停下来，在一株法国梧桐下，让斑驳的阳光碎碎裂开在两人的身上、眉间。
　　“偶像，你难过吗？”
　　她微扬的眼睛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已对上，陆轩昂就无法再装作无动于衷。
　　一把将人拉进怀里，力道大得让怡帆几乎是跌过去的。
　　然后，紧紧相拥……
　　她听见他越来越痛苦地呼吸，越来越收紧的手臂，还有他的脸，不停在自己肩头蹭着。他不像刚才那个对无情的父亲施以冷漠的男人，而像一只受了委屈的猫。静静地抱着，蹭着，摩擦掉心上锥心刺骨的疼痛。
　　她以为他哭了。
　　然而没有。
　　陆轩昂狠狠把人抱紧，像是要嵌入骨肉里。他痛苦地闷声自语，音色中却没有颤抖。
　　“怡帆，我再也没有父亲了……或许我从来就没有过父亲……我以为有，原来都是自己的幻想，现在，连幻想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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