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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舒,信仰
周舒,信仰
“茉莉小姐,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布莱克先生抚摸着白瓷杯沿,杯上印着清雅的蓝花,一如他曾到达的这片名为“中*国”的土地初次给他的感觉。
尽管经受再多的祸乱和战争,这里沉淀的历史味道,一如过去记载在书中的那般清雅,吸引着世界无数的人前往和深究。
“布莱克先生,在你们的国家,爱情和信仰哪个更为重要?”
布莱克先生毫不犹豫地说:“爱情就是我的信仰。”
“在我们那个时候,哪会说‘爱情是我的信仰’这种话。”
“Why not?没有爱,世界就是一座坟墓,冷冰冰的,一点趣味也没有。”在布莱克的世界观中,所谓的爱,没有规则,没有法律,它是自在的,是一种信仰。
茉莉小姐赞扬布莱克先生的单纯,可是,“爱情,不是我的信仰。”显然单纯如大狗的布莱克先生不赞同这话,欲再发言,就听见那位喜欢喝祁红的女子淡淡地说:“时间还有很多,我给你们讲个故事。”
“我本名不叫茉莉,我叫周舒。父亲是经营香料的华侨,旅居日本。我懂事的时候,就知道他在暗地里支持着国内的革命,一直瞒着家里人。那一天,我知道父亲是和那些革命党人商议大事,我哀着求着父亲带我同去。每次想起这事,每次我都会猜测,如果没有那天我的执拗前往,也许就没有往后这一系列的事情了。
“嗯,我父亲是举着青天白日旗的,从小受其熏陶,我自是信仰这个党派的。那是个小房子……”
火车咕噜噜的向前进,时间咕噜噜地往后转。
母亲不是那种优柔的传统女性,她在教会的女校习过书,脚却是三寸金莲。周舒曾经见过,比自己的小手大一点,走起路来非常好看。比起自己这双像父亲的大脚,曾经想要裹脚的欲望在心里落下种子,随着时间茁壮长大。
可母亲不让周舒几姐妹裹脚,父亲更是严令禁止。
那时候,邻家的小妹妹一家也是因为战乱而逃到日本,那个脚,小小的点在地上,走起路来好不轻盈,让周舒暗自羡慕了许久。
母亲向来不喜革命事业,最不喜父亲沾染。
周舒头上还有三位姐姐,两位哥哥,她是家中幺女。姐姐们曾与她讲过,母亲在怀着周舒时大发雷霆,差点流产,因为父亲寄钱支持革命。
小小的周舒想象不出,温婉的母亲的清瘦的身体怎么能酝酿那么大的脾气。
刚在两个月前满七周岁的周舒,和邻居玩‘摸瞎子’。她像父亲,有好胜之心,想着定不能当首个被抓到的,偷偷摸摸地躲进了父亲严禁孩子们进入的书房里。
这般,也偷听到了父亲一直以来的秘密。
原来父亲也是革命党人。
三天后,哀着父亲带自己去“开会”,父亲哪会愿意,周舒以“告诉母亲”作为威胁。拗不过幺女,父亲带着她去了,说是“游览北海道新开的香料制造厂”。
自小,周舒是哥哥们的小尾巴,跟在哥哥们后面去些小地方听故事。鸦片战争、太平天国、甲午战争等等,那人讲得生动,周舒也入了迷。自是不敢表现,只在心里暗想着日后定当一位女将军去救国救难。
他们“开会”的地点定在一所福利院,也是周舒和陈修宁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陈修宁17岁满,大周舒整整十载,他也是一同“开会”的人员之一。那些开会的人大多是喜欢掐周舒小脸蛋的叔叔,只有一小部分,以陈修宁为中心的青年人员,他们脸上有脱不去的稚嫩和青涩,怀着一股热血,为自己的祖国在前线奋斗着。
吸取着世界的进步思想,学习着古老华夏所没有的的新鲜知识,为着自己的信仰,甘愿牺牲性命,成为历史前进的垫脚石。
周舒没有那么深的体会,不待父亲说,她自顾自和那群福利院的孩子们玩去了。
她还有很多时间,不耽搁这会儿,等到十年后,自是她的天下。
十年后,周舒十七岁,尚未婚配,已经算是大龄。可是周舒并不在乎,她还要去那些“小地方”向女性们宣扬革命思想。可是,藏着掖着还是被母亲发现了,父亲是喜闻乐见的,但是母亲并不是。
母亲托着相识的人找到一户人家,那户人家说婚配之人必须是“天足”,母亲喜欢这般的开明,于是爽快定在今个月十三就要把周舒给嫁出去。周舒不依,趁夜逃走了,两天后被父亲找回,软禁在家中。
直到十三号。
大红色的新房,周舒遇见那位同样大龄未婚配的夫君,姓陈,名修宁。
芙蓉帐暖,春宵一刻。
她本是不喜这桩婚姻的。可在一段世间的观察和接触中,发现这位冷漠的男子只是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而已。她的夫君会在她感冒的时候亲自下厨给她做羹汤,她的夫君会让她半倚美人榻,为她亲自作画,她的夫君笨拙、不善于表达,有点小迟钝。
她的夫君,与她,有着共同的革命理想。
她的夫君,与她,有着共同的革命信仰。
后才发现,与她,是十年前就有一面之缘的,在那小小的福利院。
周舒想,这是她一生中最怀念的时光。
不顾母亲反对,执意和陈修宁前往战乱的华夏,那是一个混乱的时期,军阀统治,饿殍遍野。袁世凯窃取革命政权、□□、一个又一个的军阀掌握政权。
她与她的夫君,就在这个土地上,信仰着共同的旗帜,携手前进。
可是,这所谓的“共同”,就像一场笑话。
1939年,周舒二十五岁,她被革命党人教唆暗杀共产革命者,一把火烧了共产革命党人的根据地之一,如生茶楼。
直到最后,她才通过相好的党员得知,如生茶楼里,陈修宁也在。
因为她的夫君,早在没有她参与的岁月里,已经变更了信仰,选择成为一个暗桩,存在在青天白日的旗帜下。
失魂落魄的她在茶楼的废墟前坐了三天,最后那天,她遇见到一位男子。
“我不知道他在里面的……”三日不进米水的周舒已经非常虚弱,声音都带着沙哑。
“知道又怎样,他与你不是共同的信仰,他与你,终究是对立的。”
“为了他,我可以……”我可以吗?周舒反问自己。她自始至终都是信仰这面旗帜的,她承认,那方的思想是先进的,与后期发展已经偏离轨道的国民党迥异不同。可她是一如既往信仰着这面旗帜下的民主主义。
“为何你们会有执念?我有能耐让他回来,只要你们等六十年。”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如果是真的呢?”
“不过六十年,为何六十?”
“因为六十年后,同样是己卯年,是开始,也是终结。”
周舒抬头想见见这位奇怪的男子,只觉得一阵风吹过,身旁不存一人。她低头笑笑,竟是自己在自言自语。
后周舒被带离了这片演绎了无数离异的华夏土地,远渡海洋,定居在台湾,脱离党籍,成为一位制香大家。
“如果给你再次选择,你会不会烧?”一阵静谧,布莱克先生打破了。
“我会烧,即便再给我选择,我也会烧。”
“即便你爱的人在里面?”
“是啊,放火之后,我会与他一同赴死。”茉莉小姐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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