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零

　　曦城大学五公里外就是曦城最繁华的步行街。
　　商场内，蓝乙左手提着一件蓝色条纹衬衫和白色长裤，右手里抓着一套内衣裤，走到大罗身侧，问:“你站在这里作甚？”
　　大罗闻声转过身来，看见蓝乙手上抓着的，眼角不淡定地抽了抽，他干咳一声，说:“那个，你去逛逛，我在这里等你就好。”
　　“不用了。”蓝乙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她放柔了声音道，“我已经选好了。我去换衣服，请你先替我买单。”说着，她将衬衫和长裤放在左手腕上，在一旁的衣架上又取了一件灰色风衣，找售货员消了磁后就径直走进了试衣间。
　　大罗怔了怔，半晌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还有这样买衣服的？一般不都是试过了才决定买不买的吗？大罗摸了摸自己的钱包，默念了一句“我是雷锋”后便自觉走到了柜台，心中暗道:他们果然不是一个次元的。唉，也不知道这中二病是怎么活在世上的？
　　不解归不解，等蓝乙从试衣间走出来，他顿时觉得这钱花的值。
　　蓝乙选的衣服十分合身，干净简练。她薄唇轻抿，似雪般苍白的脸上依然是一副淡然若冰的表情，一头柔顺的头发用本该系在衣领上的领带扎了个马尾，雪白的耳垂挂着两串珍珠耳坠。
　　虽然衣服本身带着几分老气，却架不住她容色倾城，愈发衬托出她清冷出尘的气质来。
　　前两次见蓝乙，不是披头散发就是着装怪异，但现在看着她从试衣间走出，大罗脑海里只浮现出这几个字来——画中仙！
　　可是这鞋……他瞥见蓝乙的脚上，竟是一双传统的黑色绣鞋！
　　看工艺应是属于七百年前金丝浮绣，联想到之前查到的关于“中二”的资料，大罗心中再叹:看来她原本穿的应该是cos服之类的，难怪没有衣服换！做到这种程度，真是敬业啊！
　　估计是见他买得痛快，销售员心情十分愉悦，笑眯眯对他说:“您女朋友真漂亮！颜值高啊，穿什么都好看。要是笑起来估计连一些明星也要被比下去了呢！”
　　大罗打了个哈哈，心说这可不是我女朋友，顶多就是室友的女朋友，不，女性朋友！
　　蓝乙手里提着换下来的衣物，问大罗道:“结账了吗？”
　　“嗯，结了。”大罗道，“外面有家奶茶店，你想喝点什么？”
　　“白水。”
　　大罗微愣，马上反应过来蓝乙说的是白开水。于是，他走近奶茶店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两瓶矿泉水，再顺道将自行车拉了过来。
　　“现在差不多该下课了，我带你回去找封辛止吧！”
　　蓝乙忽然睁大了眼看他，面无表情的脸看起来有一丝激动，她道:“你说的风信子是？风信子……在哪里？”
　　大罗“嘿”道:“他不是还在学校上课吗？”
　　蓝乙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问大罗道:“我找他作甚？”
　　大罗扶额:“妹子，这得问你了！”
　　“我近来不大记事，”蓝乙柳眉轻蹙，很快又是一派淡然，道，“既然之前我要找他，其中定有缘由，那便烦请你带我一带。”
　　第一次听蓝乙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个字，虽然说不出哪里怪怪的，但大罗还是点了点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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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丝如根根细针，自天际飘下，弄碎了一地的埃尘。
　　梁希踏着滑板疾驰，穿梭在一片金黄地银杏道上，白大褂高高扬起，白色地衣角起起伏伏，远远看去，像极了一只在雨中扑棱地白蝶。
　　此刻的梁希发丝凌乱，白衣上甚至还有被药剂腐蚀出来的焦痕，毫无优雅可言。她一刻也不敢停歇，学校里突然出现那么大的能量波异动，她几乎是瞬间就想到是阿轰阿隆他们。
　　“啧，居然是负零人！阿轰，怎么办？”阿隆偏头低声问，看起来精神有点萎靡。
　　负零人，取物极必反之意，广义上是指大脑皮层活跃度异常的人，与之相对的是正零人和普通人。与罕见的正零人类似，负零人大脑皮层也是相当活跃，但需承受一定的副作用，具体的表现有嗜血症，异食癖，以及各种精神病等。而对于噬血类负零人来说，他们都是精神上的“贫血者”，被同类吸了血是一件极为糟糕的事情。
　　很不巧，阿轰和阿隆都属于这一类负零人。阿轰沉默不语，看向封辛止的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杀意。
　　封辛止似乎也感受到了那道陡然转冷的视线，他咬牙撑着站起，转就跑。
　　阿轰立即追了上去。然而封辛止没跑出几步，就看见前面拐角处蹿出一道白影来，“嘭”地一声撞上来了。
　　两人齐齐撞开了去，对方嘶嘶地抽着冷气，鼻涕眼泪一齐飙了出来，封辛止也不好过，脱臼的右肩先着地，剧烈的疼痛几乎让他昏了过去，他紧咬着牙，整张清秀的脸都扭曲了起来。
　　两人还未看清自己撞到的是什么，就听后面追上来的阿轰惊讶道:“希小姐！你出来了！”他的神色语气中带着几分惊喜，又在看到梁希胳膊上擦出的血痕后瞬间转为担忧，“希小姐，你……流血了！”
　　“阿轰，阿隆……你们都他妈没事啊！”梁希松了一口气。
　　“呃，我们应该有事？”阿隆抬眼看了看阿轰，忽然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叫起来，“咦咦咦，希小姐你爆粗口了！”
　　阿轰送他一个“白痴不要跟我说话”的眼神。
　　“闭嘴！”梁希松了口气，一抹泪，视线从阿轰以及他背后的阿隆转到地上，这才看清那个被她撞倒在地的倒霉鬼是谁，忙上前去扶，“封辛止！你、你还好吧！”
　　僻静的深巷中，封辛止紧闭着眼伏在地上，紧紧攥着手心，额头尽是冷汗，唇上早已没了血色，看起来十分虚弱。梁希走过去，却见封辛止猛地睁开眼睛，目光幽幽地盯着梁希伸过来的手，逐渐迷乱。
　　“别过去！”阿轰阿隆顿时面如土色，齐声喊道。
　　梁希被喊得一怔，封辛止却一把抓住梁希的手，将她扯到自己面前，鼻尖在她的伤口上逡巡起来，随后，他将自己的唇贴了上去。
　　阿轰握拳一个箭步冲上前，然而就在他的拳头即将砸向封辛止的脸的时候，忽然脚下一软，扑跪在地。
　　一双白皙的手搭上封辛止的肩，将他拉了开来。封辛止身形一顿，只听一道清泉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找到你了。”
　　是蓝乙的声音。没感觉到肩上受了多大的力，封辛止却觉得浑身酥软，连着眼底的火热也退散了不少。
　　梁希的手陡然被松开，伤口处鲜血再次溢了出来，她恍如不见，只怔怔地望着封辛止背后的人发呆。
　　像是幽灵一般出现在窄巷中，那令人见之难忘的容颜无波无澜，平静淡漠的浅眸之下，却散发着冰冷窒人的气息。
　　梁希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这是怎么了？封辛止你躲在这里做什么？蓝乙妹子一直在找你，你……”大罗停了车过来，话说到一半，看见封辛止前面跪着梁希，后面靠在蓝乙，尤其是梁希愕然的脸上还挂着泪珠，立即“识相地”闭了嘴。
　　阿隆掺起阿轰，走到梁希身后，目光如刀地剜着封辛止，却在触及蓝乙的目光之后红着脸低下头去。
　　梁希很快回过神来，看了眼封辛止，又看了眼蓝乙，欲言又止，向封辛止道:“你知道？这……”
　　“我不知道！”封辛止狠狠擦掉唇上的血迹，迅速地大声道。他打掉蓝乙的手，支撑着站起，身形有些趔趄，咬牙吼道，“走开！谁也别碰我！”说着，便抱着右臂一步一步走出了深巷。
　　“这？这！这……”大罗刚来，就见一向没脾气的封辛止发了火，带着一身伤离开，回头一看梁希也是一身狼狈。难道封辛止和梁希打架了？大罗满心疑惑，一脸纠结，他看看蓝乙，却见蓝乙眼中出现一丝茫然。
　　“我找他做什么呢？不过，”她亦转身朝着封辛止离开的方向走去，边走边蹙眉自言自语道，“脱臼，移位，可能还有轻微骨折，还是先接骨好了。”
　　大罗看了看伫在原地的梁希，无辜地摸摸脖子，抬脚向封辛止追去。
　　看着深巷中的人渐行渐远，梁希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轰道:“希小姐，封辛止是负零人，很可能是噬血类的。”
　　“嗯，是刚觉醒的吧，警铃叫的厉害。真是麻烦啊！”梁希抬头望望天空，悠悠说道，“不过，他为什么会伤得那么严重？”
　　“呃……”阿隆看了阿轰一眼，没得到回应，便直接道，“他不是劈腿了吗？我们就是想教训教训他，本来只是想卸下他几根骨头再装上，让他吃吃苦头而已，没想到他居然是负零人，还咬了我一口！”
　　“多事！活该！”居然去相信校园论坛上的传言，梁希白了阿轰阿隆一样，踢了他俩一脚，又补充道，“白痴！”
　　这下封辛止肯定恨死她了！
　　阿轰阿隆惭愧低头，阿隆用手肘捅了捅阿轰，悄声说:“难道封辛止其实是情敌？”
　　阿轰不答，很自觉地离阿隆远了些。阿隆正觉奇怪，一旁就响起梁希阴测测的声音:“闭嘴和永远闭嘴，要不要我帮你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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