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查本人死因中，勿扰

　　——他从睡梦中惊醒，发现眼前仍然是噩梦。
　　他的人生是没有休止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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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圣认为自己是不可战胜的。

　　在产生了“控制外面的世界”这个伟大念头后，天圣并不是没有研究过计划具体实施的可行性。他具备作为一个优秀帝王的素质，对目前的一切情况有详尽的了解。
　　赶往苏吉光所在灵域的路上，天圣也渐渐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那个鬼祟的、潜入此处的年轻人并非偶然出现，他是苏吉光所派来的。
　　在苏吉光的肉身和魂灵彻底消亡后，天圣才意识到他所认知的苏吉光和这个人类本身或许相去甚远，他久违地品尝到背叛和欺骗的滋味，警觉和多疑再次回到自居帝王的他身上。
　　他暂且无法判断自己的怀疑是否真实，但即便是真的，他也并不感到恐惧。

　　无论在何种境况下，他都不可能被完全战胜，天圣如此认为。
　　灵能力来自于残灵或人类的情绪，换言之，对于一个拥有无法被战胜的念头长达几百年的残灵而言，它与“无法被战胜”恐怕也没有多少差别了。

　　寻找具体坐标花了些时间，离开驱协中心一天后，被几位驱灵师簇拥着的天圣终于来到了他的目的地。
　　这是一片十分寻常的森林，但对于天圣而言，其中浓郁的灵力使这片区域如同海面上的灯塔一样引人注目。

　　残灵的灵域，是以残灵意志为中心建立的所在，灵域规则之下，灵域主人就是灵域意志的全部提现。对于任何残灵而言，进入其他残灵的灵域，都将受到灵域本身的支配，这是极其危险的事情。
　　但是对于天圣而言，灵域主人的意志，乃至于诞生灵域的规则本身，都无法撼动他作为支配者的意志。它仿佛存在于另一个维度，对灵域的规则已然无法阻挡它的脚步。

　　这个灵域似乎也没有明显区别于其他的规则，天圣这样想到。
　　在许多驱灵师的印象中，灵域必然意味着危险和恐怖，但事实上大多数没有真正伤害到人类的灵域是不会被注意到的，驱灵师也不会特地前往其中。
　　一些意念薄弱的灵域悄然地出现，而后随着灵域主人的意志或愿望减弱，又渐渐地消失，甚至不会被人类所注意到。

　　虽然天圣仍然不明白这个灵域所存在的规则究竟是什么，但他已经意识到，这个灵域中似乎并不存在能够威胁到他的东西。
　　这是一个十分普通的灵域。

　　一小时后，如此这般的想法又渐渐消失了。
　　周围开始出现一些奇怪的东西。有的是人，有的是莫名其妙的建筑，经过询问，这些往往和自己带来的这些驱灵师有关。

　　这原本是一片再简单不过的森林，在自己进入后不久，渐渐变得丰富起来。人类、动物、奇怪的建筑，甚至是彩虹，泉水，都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天圣的心态渐渐从提防变得疲惫，直到麻木，当怪异的现象过多地出现后，再出现什么奇怪的东西就很难令人为之诧异了。

　　天圣开始思索这一切的原因——显然这与自己的臣民有关。
　　这似乎并不是真实世界所存在的，而是这个灵域所制造出来的。
　　幻觉？那么幻觉出现的依据又是什么？

　　眼前出现了巨大的白犬。
　　相对于之前出现的东西，这头足有两人身长的白犬也实在是令人瞩目。虽然体型大得吓人，但平心而论，这是头长相并不算十分特别的大狗。
　　所以当天圣感觉有些眼熟时，他也没有多想。

　　这又是哪个臣民幻想中的大狗？
　　白色巨犬渐渐朝他而来，进到天圣与驱灵师们的身边，驱灵师们虽然已经被控制，但仍然也有着正常人的样子，面对看上去十分温顺的白犬，有人忍不住凑上去，抚摸它的脖颈。
　　白犬低下头，温柔地回应人类。

　　它渐渐接近到天圣的身边。
　　而天圣仍在思考。

　　白犬轻轻张开嘴。
　　下一秒，它的行动突然迅捷起来，朝着残灵的脖颈猝然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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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躲没有用，天圣是一定会找到我的。”
　　我如此说道。

　　“你不是说，在你的灵域里，你的意志才是最核心的吗？”
　　我将必要的情况大致告诉徐鹿后，她如此问道。

　　“我吹牛的。”我说。
　　徐鹿：“……”

　　“在任何时候，灵域里最核心的都是灵域本身的规则。”我缓缓道，“其次才是我。本质上来说，我虽然能稍微左右灵域内部的情况，但真正实现愿望的，是灵域内的规则，不是我。”
　　作为几乎没有接触过此类知识的徐鹿而言，这些似乎有些难以理解，她茫然地点了点头。

　　“所以，对于天圣而言，他的愿望是在这个灵域中找到我。只要他抱有这个想法，他就一定会找到我。”我缓缓地将结论说出来，不仅是说给徐鹿，也是说给姚千听的。
　　“作为灵域的主人，我在自己的灵域里也不可能躲开天圣。”

　　徐鹿似懂非懂地接道：“那么你也是灵域中的一份子，你为什么不能产生‘不想被天圣找到’的愿望？你的愿望应该更优先被实现才对。”
　　我道：“本人从不产生这种软弱退缩的想法，硬生生挤出来、没有真情实感的愿望很难被真正实现。”
　　徐鹿用匪夷所思的表情看我，又看看姚千，忍不住道：“你听到这种话也不惊讶吗？”

　　姚千道：“嗯，她就这样。”
　　我对两人没有营养的对话不报以任何回应，继续道：“非要说的话，我会很乐意产生‘将天圣杀死在这个灵域里’的愿望。”
　　不等徐鹿的问题，我便道：“但是灵域无法实现这个愿望。它也没有这样大的能量，足以直接抹杀天圣。不管怎么说，这几百上千年间，天圣积攒的灵力都不是一个小数目。”

　　徐鹿安静下来，等我说话。
　　“说那么多，归根结底也就是说，两天之内，我和天圣便要在这个灵域里见面了。”我努力将语气变得轻松些，“到时候，我们之间必然要有一个被消灭于此。”

　　这个从此消失的残灵自然是天圣。
　　我如此认为。

　　徐鹿终于还是被姚千带出了灵域，她知道自己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走得很干脆，告诉我她有机会会回来看我，我说大可不必。
　　她也帮我问了褚逸，对方听完了徐鹿的话，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总之她说既然这里要消灭，她宁愿死在这里。
　　我不理解，但没说什么。

　　姚千将徐鹿送走后，很快回来了。
　　我没有跟他说什么“你也可以不回来”之类的话，虽然听起来十分的不人道也缺乏道德，我其实是需要姚千回来的。

　　但即便我这样想，嘴上还是会说一些没头没尾的话，比如“你回来啦，不怕和我一起死在这里吗”。
　　姚千很平淡地道：“你知道我不怕死，尤其不怕和你死在一起。”
　　说得像在阐述什么定论，但一边说着一边又看我，眼睛里有一点“事到如今你还要说这种话”的委屈意思，他这张漂亮的脸与任何情绪都不违和。

　　“何况你当初让我活下来，其实就是为了今天能用到我，不是吗？”
　　他又指出了这一点，客观得不像是在聊自己。

　　连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话说得我好像不把姚千当人看一样。
　　“也没有那么过分吧。”

　　“你将那部分魂灵融合给我时，虽然没有告诉我，但你已经想到了吧。”姚千不知什么时候与我的距离进了一些，“在你死后，天圣仍然不会死。他早晚会再次侵入人类的社会之中，到时候，因为你的魂灵而不会被天圣控制的我，就成了人类对付天圣的一把武器。”
　　“一把由你锻造、又由你留给人类的武器。”
　　他语气很轻柔，虽然用词粗暴，态度却并不像是生气了。

　　“你确实想到了，对么？”

　　我无法否认。在那一刻，除了确保姚千的性命无忧之外，我的确想到了这一点。
　　虽然我没有将这些想法当面告诉姚千，但他太过了解我，在我死后的岁月里，终于还是猜到并逐渐确认了我的想法。

　　“你什么时候猜到的？”我问。

　　姚千抿了抿唇，道：“很快。在我知道你有取死之心后不久，就猜到了。”
　　他说着说着，居然笑了一下：“我很了解你吧？”

　　“对，应该给你颁个奖。”气氛有点压抑，我开了个玩笑。

　　“嗯，那是不是也应该有奖励？”他轻声问。

　　我伸出一只手，拉住他的另一只手，仰头吻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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