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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下）
他躺在柔软的草地上，尽可能地舒展身体，风轻轻地拂过，沁凉的……被青草的味道包围着……
好安静……一时间四周万物的声音都在耳边无限扩大，嫩叶擦过耳廓的沙沙声，野雏菊慢慢绽开的声音，蒲公英悄悄落在土里的声音，还有……露水“嘶”地蒸发在空气中的声音。
好舒服……身体轻飘飘的……好像快要睡着了……这是美术写生课吗？这个小小的是小景，好可爱……周助……也在，这个……是我……我怎么这么矮？画的好难看啊……
这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果然是已经睡着了……吧？听说总是回忆起以前的事是开始变老的表现……不知道做梦算不算……？
“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刚才那些生动的声音一下子都消失了，只剩下了一条清越上扬的旋律，让人奇妙地联想到光滑的丝帛，冷冷的却不能抗拒地，把他从梦境里拉出来。忍足把盖在脸上的书拿开，一时间不能适应外界明亮的光线，迷起了眼，睫毛的间隙充满绚烂得无法逼视的金色影子，背景是纯粹的蓝。
好美……他情不自禁向那光源处伸出手去。
“你睡糊涂了竟敢使唤本大爷！”这么说着还是弯下腰借给他一只手，没防备却被躺着的人一个用力拉了下去。
魅惑的泪痣凑在唇边，似是邀约，不等触及已经远离。
跡部使劲儿在忍足胸前撑起来，冷不防接触到上挑的狭长凤眼，黑亮的瞳仁里清晰地映出自己含怒的脸，一愣，好像许久没见过忍足摘下眼镜的样子了，不知怎地就没骂出口。
忍足笑着拍拍旁边的草地道：“过来躺躺，很舒服的。”几丝金发垂在脸上，痒痒的却舍不得拂去。
不理会他，跡部只是翻身屈腿坐在旁边，“说吧，把本大爷叫到这种地方来做什么？鬼鬼祟祟的。”
“后山风景好气氛佳，适合约会呀。”摸摸鼻子，心想总不能说在躲岳人吧，很没面子的。
“忍足侑士，追加训练，绕后山跑十圈欣赏个够去，回来以后给本大爷交一千五百字心得到社办。”年轻的领导者面无表情站起来，拍拍裤子就准备走。
“啊啊~~小景太狠心了，别这样我是开玩笑的！”黑发少年一扫刚才的没睡醒的样子跳起来的速度比说话还快，从后面扣住比他略窄的肩：“其实是岳人最近知道你以前打过双打对那件事很感兴趣。”
两道整齐的眉果然拧得紧紧，这一次不等问赶紧真挚地表白：“我什么都没说。”一边趁机拉着他坐下。
“他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大概是小景你的人气太高光芒太灿烂了……”
“很好，我就当成是你告诉他的。去跑吧，一会儿交心得，两千字。”
没办法了……叹口气：“是慈郎无意中说的。”
只见金发少年冷着脸嘴一撇低声嘟囔了一句——那个笨蛋，不该清醒的时候清醒。忍足听着想笑又不敢笑，等了一会儿，才不甚在意似的开口道：“那个……你不会罚他们吧？他们现在的训练强度，再加量就超负荷了。”
蓝眸似笑非笑地瞥向他：“很关心你搭档嘛，所以你才先一步告诉我，啊？”
忍足干咳几声，嘿嘿一笑。
“本大爷会让他没工夫感兴趣的。”跡部语气转为淡淡，也听不出喜怒来，手指点点额头，微一沉吟，道：“他们是……三年藤班。三年藤班，我记得他们提交的校庆节目是话剧嘛。哼，忍足，去把藤班的计划书驳回去，节目可以，剧本没有吸引力，让他们改拍《睡美人》。”
忍足瞪大眼睛，嘴角抽搐着。眼前的人儿，下巴得意地抬起，露出弧度优美的脖颈，蓝眸猫似的眯起向下地睨着他，分明闪着小孩子恶作剧得逞的光芒，说出来的话却是傲气十足的：“怎么，本大爷的决定你有什么意见吗？”
他默默摇头，低下头，使劲低头，肩膀不住抖动，可怜的草皮默默地承受着蹂躏……“景吾你……是恶魔吗？”连带着自己心里也有个三头身黑翅膀的忍足侑士，说这样也好也好，你不是正被岳人吵着要去你家吵得没法子了吗，虽说现在已经不是住在跡部府上了，但是，要是被知道住在宽永寺（*），曝光后的效果也一样夸张吧= =||||
跡部白了一眼他衣衫凌乱的样子（插花：衬衫是被你刚刚揉皱的|||||b），“我说，你就不能把衣服穿整齐了吗？”
“有什么关系，我被绑成粽子的时候还不够多么，”忍足懒懒地伸个懒腰，反而顺手把跡部的领带扯松，领扣解开，“你看，这样不是舒服多了？”
跡部拍掉他的手，却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感觉有清爽的风从敞开的领口灌进来。
那时空气里有紫藤花的香气，蟋蟀在草丛中叫，天空是明净蓝，因为蓝而显得格外的高，而阳光特别充足，照得整个人都懒洋洋的。如若世界只有两个人，原来可以这么祥和……幸福？
忍足随手拔下长长的草叶放在嘴里叼着，脑中浮现出那段似忆似梦的画面，记忆深处一张圆圆的小脸，和刚才那副不可一世的女王样状竟是异常神似。会是错觉么？
“呐，小景，我给你出道题吧。”
“……”跡部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
“如果你是一条鱼，住在一个小池塘里，有一年大旱，池塘里的水一天一天干涸了，你觉得你是条什么鱼，会怎么办？”
“啊？本大爷为什么会在一个小池塘里？”果然是个白痴问题，“走了啦。”
忍足站起身从口袋里取出眼镜戴上，跡部径直走在前面，耀眼的发在风中张扬着。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堂美术课了，是为了训练孩子的想象力吧。他想。记得有的孩子给鱼画了很大很大的翅膀，有的画了鱼在水里流着眼泪。
周助只在纸的中间画了一个小小的圆圈，老师问到他，他笑眯眯地说是池塘——“小小的池塘一定是连着大大的河的，我会在断流之前顺着河游走，所以只有池塘。”
而景吾正相反，画了一条占满一张纸的大鱼，拽拽地说：“抹香鲸。”
幼稚园老师奇怪地蹲下问他为什么是抹香鲸呢。
小小的跡部虽然任性了点，但总算还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可是那个时候，他的确是翘起圆圆的下巴对着老师，居高临下眯起眼的样子傲慢得不能再傲慢：“这道题出错了，本大爷住在太平洋，怎么会在这种小水洼里出现。”
…………
这果然是跡部景吾式的答案啊，他想着，失笑出声。
奇怪的是，他怎么也想不起自己的答案了。他淡淡地想，那个时候，他到底画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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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永寺：东京市内著名寺院，附近有东京国立博物馆，和德川家的家庙，环境幽静，适合散步以及……参禅修行|||||
某雪答老师问：为什么会是抹香鲸呢？大概是……这个名字比较华丽，够称女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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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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