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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黎昕冒雨提着那地狼的尸体,循着丝丝缕缕残余在空中的妖气,一路走到破庙东面的一处树林里。雨水哗哗啦啦的打在树叶上,又流到地上,浸湿了地上十多只地狼的尸体。那妖气,便是从这儿散发出来的。看样子,这些地狼因着什么原因群围了那人,却被那人杀得只余一只,而他也精疲力竭,故而逃到庙里。
黎昕淡漠地将手中的地狼扔到它的同伴身边,转身离开。
九重天,第一天府宫内,夜明珠熠熠生辉。
一银发青年转着手中的玉石,满脸兴趣的看着眼前一堵漆黑的屏风,上面有字迹渐渐淡出。有仙童进来,作揖道“仙君,月下老人来了。”那青年摆手道“我不在。”
“我在就行。”一白胡子老头怒气冲冲的说道,“你说,苏昭是不是来找你了?”
“啊,好像来过。”银发青年满不在乎的说道。
月老重重的敲了下手杖,光洁的地板发出“咚”的一声。“你都告诉她了?”
银发青年一脸心痛的看着被月老敲过的地板,嘟囔道“小心些,敲坏了还要修,多麻烦。”
“别转移话题,苏昭都知道了?”月老的白胡子抖了抖。
银发青年手中玉石滴溜溜的转着,笑得意味深长“大概吧。”
他笑得月老心肝颤了三颤,月老试探着问道“知道扶摇太子转世投胎了?你告诉她的?”
银发青年但笑不语,墙上的夜明珠照着那堵漆黑如墨的屏风上,似有浮光暗动。
月老急得满头大汗“司命,你明知天帝下令不可干扰扶摇转世,改其命数,怎可明知故犯!”苏昭那性子,知道了,怎会善罢甘休!
“扶摇命数由天,即是由天又怎会轻易被改?”银发青年,即是司命星君轻飘飘的问道。
“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月老的目光忽被那漆黑的墙吸引过去,“忘川石!司命,这是忘川石?”
司命微笑不语,不置可否。
“你弄这么大块忘川石发在这里,别告诉我你是用来玩赏的!”月老厉声说道。
忘川石,即是忘川河水低下的灵石,可引魂招魄,可,逆天改命!
月老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轻松无比的司命,先不说他是怎样从厉鬼遍布的忘川河里打捞出这么大块的灵石,只冷声问道“你要招谁的魂魄,改谁的命数?”
司命看着一脸严肃的月老,哈的一声笑了出来,“您还真信这是忘川灵石呀?若真是忘川石,我能让您瞧见,再说,我要谁的命数,用得着费这么大的劲儿?”
“一般人我不知,但···”月老不信。
“这是一块墨玉屏风,前几日苏昭从丹穴山带来的。您也知道玉石是她们那的特产。”司命一本正经的说道。
“不是说她失忆了吗?她为何给你送屏风?”
“她只是把扶摇给忘了。”确切的说是忘记了那件事情,与那件事情里的人,比如扶摇,比如黎昕,比如魔界少君,再比如,那时的司命。在她的记忆里,只记得司命的话本子,不记得司命的三生花。不过月老只需知道“只忘记扶摇”就够了。
“她自打第一次摸进我这府宫,就将我这里命薄子上的命数当故事读,难道不该送些什么给我?”司命接着说道。
“她不是来打听扶摇转世的?”月老吃惊道。
“我可没这么告诉您。”司命满脸笑容。
月老白胡子抖动得厉害,“司命······”
“您老今天到底要做什么?”司命看着月老满脸怒气,赶紧问道。
“没什么,不过是来串串门而已!”月老没好气的说道,他会告诉司命他是怕苏昭知道了什么,又要来砸他的月老祠吗?!他会这么说吗?嗯?说完便砰砰敲着手杖走了。
司命看着怒气冲冲而来,又怒气冲冲而去的月老,笑得无辜。什么都给你说了,我还看什么热闹。看了一眼那漆黑屏风,转身提笔在一本命薄上写下“夜遇袭,逃于城东破庙,伤重获救。”
扶摇,你交代的事,我做了。不过,我要稍微收些好处。
苏昭,我可是把他送到你面前了,认不认得出,就不是我的事了。
黎昕走到庙门口,刚好听见苏昭那声“扶摇”,顾不得抖去身上的雨水,大步走向火堆。
燃烧的火焰和身下柔软干燥的稻草,让他觉着很舒服,便一直闭着眼睛休息。苏昭给他擦脸时,他也安静的任由苏昭拿着手帕一点点清理脸上的血迹。最后那声“扶摇”让他睁开眼睛,只见眼前的姑娘,僵着手臂,眼睛直直的看着他的脸,满脸的不可思议,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黎昕走近,看着干草上躺着的人,火光映在他没了血迹遮掩的脸上,那张脸,与九重天上,紫薇亘春/宫里太子扶摇的,一模一样······
“可是扶摇?”苏昭又低低问了一声。
那人眼神疑惑,艰难的摇了摇头,张嘴虚弱但坚定道“不是。”
苏昭抬头看向黎昕,不知如何是好。
忙着收拾干稻草的百里看向火堆旁的百里回头,问道“小苏,你叫我?”他刚才把那血人安置好后,又到佛像后看看还有没有干稻草,并不知这边发生了什么,只是刚刚隐约听到“扶摇”二字,以为苏昭是在唤他。
黎昕看着怀里抱着稻草的百里,再看看躺在稻草上的这个“扶摇”,额角青筋乱蹦,直想问候司命的祖宗。
苏昭看向百里,更加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百里看苏昭,黎昕神色有异,以为出了什么事,便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又看到稻草上躺着的那人干净了的脸,心中不禁赞道“好相貌!”
那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就好似冰雪堆砌出来的,长眉飞斜入鬓,一双眼睛里波光沉浮,深沉得好似望不到底,直挺的鼻梁,嘴角微抿,整张脸干净清冷,清隽无双。
苏昭和黎昕心情复杂的看着百里,这一个还没确定是不是扶摇转世,这么快,又来了一个。
百里问黎昕:“黎兄可能帮他看看?”黎昕一愣,想起那日他给苏昭正骨,这百里以为他会医术?
“他方才吐血了,估计是伤到五脏了,黎昕只略懂跌打损伤,我认识一种草药,这便去寻来。”苏昭说道。
黎昕看着苏昭,你可真能编。
百里一听苏昭要冒雨出去采药,便说道“下这么大雨,小苏一个女孩子,还是我去。若是那妖怪再来,你与黎兄也可护他安全。”
苏昭看着微笑的百里,庙里会有妖物,那庙外呢?百里?你的安危呢?
“不用,那药草只我认得,你去了也没用。”苏昭哪里认识什么治内伤的草药,她想着不如她回一趟丹穴山,拿了她娘收集的稀奇药草,天亮前再御风回来。
“小苏是在嫌弃我?”
“不是······”
“既不是,那我去吧。”
黎昕看着草堆上的人,已经虚弱的睁不开眼了,面上带着不正常的红色,呼吸越来越粗重,发烧了。说道“好了,外面下着雨,火把燃不起来,你怎么找?”苏昭张嘴就想说:“我看得见啊。”瞥见黎昕暗含警告的眼神,把话咽了下去。又听黎昕说“这药是你的了,爱怎么用,便用吧。”说着递给苏昭一个小瓷瓶,正是那日苏昭用的那瓶。
百里看到惊讶道“黎兄你怎么带这么多药?”他根本没想到这还是原来那瓶,他以为那瓶早给苏昭用完了。岂知苏昭只那次在他面前用了,此后便躲躲闪闪的用术法自己治疗。
黎昕面不改色道“出门前,到师父那里悄悄拿的,以防万一。”
苏昭握着伤药,说道“放心吧,我来。”黎昕因阴司不得插手凡间生死而袖手旁观,苏昭则不同,她丹穴山没这规矩。
苏昭指挥道“百里,去,扒了他的衣服,黎昕,嗯,你还是把火烧得更旺些吧。我,”苏昭看了眼那与扶摇一模一样的脸,顿了顿“我还是避嫌吧。”若此人真是扶摇,若来日他重返九重天,忆起曾被自己看光了身子······苏昭起身背对着他坐下,离得远些。
百里接过伤药,麻利的把他那身破破烂烂又满是血迹的衣服一层层剥了下来,露出里面累累伤痕,因见过苏昭那深可见骨的伤口,此时这皮肉看在百里眼中也就那样了。只是伤口太多了,浑身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
百里细细的给他上完药,看着那破布一样的外衣,只给他着了稍完整一些的中衣,知他在发烧,只得脱了自己的外衣给他盖上。又弯腰把稻草拢了拢,让他躺得更舒服些。俯身时,听到那人低哑的声音“多谢。”百里吃惊看他,方才给他上药时,他闭目一动不动,还以为他昏了过去,没想到,竟还清醒着。百里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才把人家剥了个精光,这里,还有个“避嫌”的姑娘。避开他的眼睛说道“没事,你休息一会儿吧,天亮了我们去看大夫。”
那人微微点头,又闭上眼睛。
苏昭听到动静,梗着脖子问道“好了?”
“好了。”
听到百里的回答,苏昭才稍稍活动了脖子,眼睛余光看见百里只着中衣的坐在火堆旁,回头道“百里你衣服呢?”刚说完就看见百里那身长衫盖在那人身上。
百里知她瞧见了,只勾了勾嘴角,没有说话。和钱袋一起离开的,还有他的包裹,那些劫匪全都带走了。百里出神的看着火堆,明日看大夫要银子,买衣服要银子,可他们身无分文啊,出门方知银钱重要。
苏昭看着火光里眉头微皱不知在想什么的百里,有些恍惚。
百里之前十七年衣食无忧,最大的烦心事便是那些个媒婆前来为张家小姐,李家姑娘提亲。如今身无分文,正为银钱发愁,忽察觉苏昭在扭头看他,以为她也在为明日发愁,便对她安抚一笑,清声说道“放心,我再想想办法。”便低头思索能不能摆个摊子卖书画,他自幼便学习的书法绘画,或许能派上用场。
苏昭一直看着百里,他突然笑着让她放心,虽不知他说的什么,但看着他眉眼含笑,苏昭莫名其妙的心就真的安定了。真是奇了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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