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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颜千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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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 章


      梅宝儿上过大学,但第三年开学没多久就因某些意外退学,所以没有学历。
      梅宝儿能说会写英语,熟练操作电脑,但曾视考证如无物,所以没有证书。
      梅宝儿出身职工家庭,生活水平小康,三代之内没有显赫,所以没有背景。
      梅宝儿胸无大志,生平以吃喝玩乐为人生最高追求及享受,所以没有野心。
      一个没有学历没有证书没有背景没有野心的女子,如果没有过人的智慧和出众的容貌,往社会上随便一搁都是淹人堆里找不出的料。
      可惜梅宝儿的智慧往往体现在吃臭豆腐不能一次吃过瘾,要吊着胃口下一次吃才会有满足感这种吃喝小事上。
      要说长相,眼睛比她明媚,眉毛比她秀气,鼻子比她挻直,嘴巴比她性感的人多了去。身材嘛,160厘米的身高,34的B杯,真的算不上出众。总而言之一句,中人之姿。
      综上所述,梅宝儿属于动物界(人类)、腔肠门(一根筋)、软体纲(懒)、节肢目(简单)、贪吃科(吃货)、木头属(怕火)、变种(非典型)。
      如此身无长处的梅宝儿摇身一变成了很时髦很小资很白领的上班族,这件事纯属偶然。
      话说一年半之前,梅子良工作了一辈子的工厂被美国人收购,国有变私营,扩大规模之后重新投入运营。场地是现成的,工人是现成的,管理人员是现成的,就差一个会讲英语的。
      这时,原来的余科长现在的余经理想起梅家宝儿,听说此女在外语学院混过,估计能捣鼓两下,于是急急提来救场。不料本来不被期待的梅宝儿VS老美boss第一回合就通过了,从魂断蓝桥到功夫熊猫,从凯文科斯特纳到梅西,一通胡吹乱侃之后,两人颇感相见恨晚。
      大老板Daniel当场就拍板签了梅宝儿,梅宝儿感动得热泪盈眶,美国人果然不拘小节,真是慧眼识珠啊,证书算个屁,咱是实力派!
      就这样,宅在家差不多一年的梅姓米虫突然鸡犬升天,成了外企的翻译兼总经理秘书,命运果然狗血得很好很强大。

      “经理,老板让你把三号的产品分析报告整理成文,下午给他发过去。”梅宝儿扭头对余经理说。
      余文平最近正是狂学英语,没事就抱个牛津字典背单词,背了大半年,单词认得不少,就沾沾自喜地跑来和梅宝儿叫板。
      “You listen, my Engilsh now good more。” 他笑出一口自信的白牙。
      郁闷的是梅宝儿居然听懂了,就这水平还敢说自己的英语现在好多了,梅宝儿无语地朝他竖起大拇指,然后在他欣喜若狂的目光中将指头朝下,逊。
      你老人家那是著名的中式英语,老外单个听单词全懂了,可加一块就是不知道什么意思。梅宝儿回家找出蒙尘落灰的英语语法大全拿给余文平,厚厚一本砸在办公桌上,呛了他一鼻子灰。
      “你把这本啃完了,就可以少发我的薪水了。”想当年她在语法时态上绕圈圈的时候,可没少拿书砸脑袋。
      结果余经理闲暇时一手牛津字典一手语法大全,那模样跟准备高考的学生似的,那叫一个苦大愁深。无奈他的语言天分奇缺,最近几天说的英语开始朝这个方向转变:“Give the document for Mr.Wu look 。”
      有个没领导架子的领导是件好事,有个积极进取的领导更是件好事,有个整天捉着你练讲英语的领导则是件令人抓狂的事。梅宝儿无限向往隔壁的财务科办公室,那叫一个莺歌燕语红粉绯绯,可惜数次申请搬办公室无果,总经理办公室她坐定了。
      “三号的产品分析我早准备好了,你把它译成英语给老板发过去好了。”化学博士余文平在专业上还是非常成功的。“哦,对了,这两天有一个大柜的货要出口,你安排一下相关事宜,别忘记买保险。”
      “知道了。”梅宝儿应。出口的事好办,直接交给庄轶海行了,虽然他已经不在海运集团上班,但处理这些事情,没有谁会比他更在行。本想给他打电话的,后来想想,拖出QQ一看,他果然挂在上面,干脆在Q上谈。
      宝宝:哦巴~~
      毛毛:有事直说,学什么不好学棒子。
      宝宝:这两天有一票货要出。
      毛毛:嗯,知道了。
      宝宝:砍伤味达~~
      毛毛:…

      “嘿嘿,你们年轻人说话真有意思。”余文平的脑袋探过来,看着梅宝儿的电脑嘿嘿直乐。
      “经理,注意隐私。”梅宝儿斜着眼睛看他,一脸的鄙视。
      “哦,哦。”余文平装腔作势地清一下嗓子,悄声说:“注意别让黄副看见,扣工资的。”
      黄副就是黄琷副经理,管人事的,经常神出鬼没遁形于员工当中,揪小辫子找碴的功夫一流,动不动就警告批评扣工资。简单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黄琷,人如其名啊。
      梅宝儿心有戚戚焉地点头,50块够买10对辣翅了,可不能随便让人扣钱啊。
      “认真干活,我出去巡工厂了。”余文平推了推眼镜,挻直了身板,背着手踱着方步严肃地走了。
      梅宝儿偷笑,用一个小时把三号的产品分析报告译成英文,很简单的文书,难只难在那些生僻的化学专用名词,就是翻专业化工字典也翻了好久。
      其实她的工作算是比较简单的,主要是针对Daniel,接电话收发邮件,然后转达Daniel的指令。有时结束公事谈话,Daniel会很无聊地在电话里撩梅宝儿说话,天南地北地扯了一通回来,黄琷已经在门口频频探头了。无奈大家都是打工的,大老板都不在乎,你个副经理能怎么着?
      Daniel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长得很像肯德基的招牌头像,圆滚滚的身体笑眯眯的眼睛,挻有风度的,朗朗的笑声特别有亲和力。
      有一次梅宝儿穿了一件改良式的短旗袍配八分长的黑色绸缎裤子去上班,黑底团着红花缀着绿叶,特中国特民族。碰巧Daniel御架亲临,一见梅宝儿便连声叫着oriental beauty,搞得她怪不好意思的。
      老外就好这口,越是民族的东西就越是国际,可惜她没吕燕那种小长相,不然就更东方美人了。

      Daniel经常在美国和中国的上空当超人,康博是一家连锁企业,在中国有四个工厂,各别在上海、福建、大连和G市。康博在Y市是最大的外资企业,纳税大户,虽然它是康博在华企业里规模最小的一家。
      梅宝儿曾于今年四月初和余文平去上海的康博参观学习,去了才知道叫什么叫外企,相比之下,G市的康博更像是城镇工厂。余文平和梅宝儿往人家气派的办公楼一站,跟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似的,没少收白眼。
      人家那个总经理秘书辛子媚Cindy,那才叫白领小资,宝姿的套装精简干练,蒂芙妮的首饰华贵大气,举手投足间盛气凌人。梅宝儿全身上下的衣物鞋包加起来抵不过人家一枚耳钉,往她身边一站,小跟班似的灰暗。
      辛子媚和一个副经理领着余文平和梅宝儿参观厂区,路过实验室时,正巧碰上某工程师在搞松节油的催化实验,余文平兴冲冲地上去观摩学习。看着看着忍不住多嘴说了一句:“你试试看把催化剂用量调整为松节油质量的 7.5 % ,□□、松节油及水的摩尔比为1∶1∶3,反应温度再低一点,大概在6 0℃,反应时间 8- 10h。这样,松油醇的含量可以达到 6 0 %左右。”
      某焦头烂额的工程师扭头瞪着余文平,狠狠地上下打量一翻,然后扑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您是哪个大学的教授?”
      余文平讷讷地推着眼镜:“我是康博G市的经理。”
      “G市?”某工程师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您这样的人才居然屈就在那间小公司,屈才,实在是屈才!您过来吧,这里有更好更大的平台让您发挥。”
      “呃,我的根基在G市,那挻好的,真的。”余文平努力地让自己显得没有对方想象中的可怜,可惜身上那件夹克灰扑扑的,严重缺乏说服力。
      然后余文平被某狂热工程师揪住探讨专业去了,丢下梅宝儿和辛子媚两两无言相望。没办法,辛子媚的气场太过强大,在她的涂着冰蓝色眼影的大眼睨视下,梅宝儿努力缩成一团对手指数蚂蚁。

      晚上Daniel从福建飞回上海,在金茂设宴招待余文平和梅宝儿,康博上海的高层全来了。
      到场的女人都不约而同地穿着晚礼服,露胸袒背风情万种的,看得梅宝儿咋舌不已,还以为自己在看明星走红地毯。
      庄轶海给梅宝儿收拾的行李里有一件改良旗袍式礼服,立领盘扣下摆微散,融入青花瓷元素,很是古典。庄轶海从云南回来后给她带的,一直没有适合的场合穿,今天算是派上用场了。
      梅宝儿将头发松松地挽了个髻,用桃木簪子固定,再配上一对复古的陶瓷耳坠,旗袍白底蓝花的简约温婉在一堆矜贵性感的黑裙中格外抢眼。
      结果Daniel又发作了,丢下一堆上海漂亮宝贝不管却粘住梅宝儿不放,非得让秘书帮拍照,闪光灯和眼球砸得梅宝儿晕晕乎乎的,对着一桌子龙虾鲍鱼食不知味。
      尿遁上化妆间时又碰上辛子媚,她对着镜子补唇蜜,看见梅宝儿,不冷不热地说了句:“小看你了,居然穿得起叶梓的礼服。”
      “叶子?是什么东西啊?”没听说过有个大品牌叫叶子的呀,梅宝儿困惑地眨眼。
      “…你真傻还是装的?”
      辛子媚收拾好自己,转过身看梅宝儿。在她的认知里,这种年龄的女人无不是一副攀附的姿态,把自己长成一株妖娆的藤萝,去攀引去获取。而这个小城市来的女人,低俗傻气,言行间居然还有天真。如果不是伪装,还能在这勾心斗角中得到她的一切,那不得不说,这女人的运气实在太好了。
      “…呃,你是说我身上这件衣服吗?”梅宝儿愣愣地问,她好像被鄙视了。“这衣服是我男朋友送的,可能是在云南买的民族特色服装,应该不贵的。”庄轶海很喜欢女人穿旗袍,见着喜欢的总想给她买,还有一些配套的首饰。
      “民族特色服装?叶梓的礼服高价难求,多少明星走红地毯时都以能穿上这样一件全世界独一无二的礼服为荣,在你嘴里却成为地摊货。呵呵,你还真是傻人有傻福。”辛子媚说到最后是不怒反笑了,其实她不讨厌这个女人,一个小城市来的土包子,一个被人宠爱得傻里傻气的土包子而已。
      梅宝儿吃惊了:“明星穿的?怎么会?会不会是盗版的?”
      “盗你个头,你在怀疑我的眼光吗?”辛子媚凶巴巴地瞪着梅宝儿。
      “呃,没、没有,绝对不是!”梅宝儿急忙澄清。
      哇,大城市的白领好有气势哦,她为什么就是学不会咧?而且人家好见多识广哦,在她对品牌的认识还停留在香奈尔LV之类的妇孺皆知的牌子时,人家已经进化到私人手工订制了。
      辛子媚似笑非笑地睨着梅宝儿说:“赶紧出去,宴会期间长时间离席是不礼貌的,看你这小土包子肯定不知道这些礼仪。”
      “这样啊,我真的不知道耶,幸亏你提醒我,我们赶紧回去吧。”梅宝儿急急地抓了纸巾擦手,就率先推门出去。
      辛子媚看着她发愣,这女人来化妆间居然真的只为了方便,她甚至连镜子都没多看一眼!新鲜啊,这小城土包子还真是呆得,呃,可爱。

      回到G市之后,梅宝儿对着镜子练了很久,在80度角用眼球的四分之三看人,自己兴奋得哇哇大叫,原来这样看人真的很有气势呢。某次外出办事不小心被人踩了一脚,那人没道歉,梅宝儿就想着以这种方式威吓人家。结果人家色眯眯地摸了上来,梅宝儿吓得撒丫子就跑。
      她郁闷地跑去找庄轶海诉苦,庄轶海怜悯地看了她一眼,说:“就你这小身高小脸蛋还想学人家摆气势?整个一等欺负的小模样,人家不摸你摸谁?”
      辛子媚173厘米的身高,而且五官立体凌利,不用刻意装气势就在那儿了。而梅宝儿身先天身高不足,仰着一张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那双水气迷蒙的眼睛怎么睨都像在勾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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