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世界贩梦屋

　　见到太后的那天，已是暮春。

　　她已年逾花甲，坐时却依然腰杆笔直。听闻她年轻时候是个杀手，因为小时与前朝皇帝皇上有过一面之缘，长大后重逢皇上时他没有治她的罪，还纳她为妃。她找我来，却是为了找我讨一杯酒。今天我在衣服外面披了件雪白的斗篷，她看见我的时候，眼神有些恍惚。

　　“这白衣啊……还是他穿得最好看。” “我什么都不要，只想做一场梦……”

　　1

　　“锦安——” 深红色的宫墙外，一个白衣男子的声音被风撕裂着，没有人认出来，他是当年京城最显赫的苏家大公子——苏慕。

　　一辆华贵的马车由远及近，达达的马蹄声仿佛一声声敲击在男子心上。

　　“娘娘，听人说，这男子已经在这里等了好久了，只为待您省亲归来能够见你一面。”

　　“胡言！”车内传来一个年轻女子慵懒却不失威严的声音。但马车还是缓缓停了下来。

　　有婢女掀开了帘子，苏慕抬起头，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容。只是那张面容如今满是高高在上的冷漠，似乎有无数云彩缭绕着，让他几乎看不清楚。

　　“苏公子，这是做什么？”

　　“锦安——和我回去吧！”苏慕的声音有些痴痴的。

　　“放肆！”掀帘子的少女一声断喝。但是那女子只是淡淡摆了摆手手。“苏公子对本宫有恩，只是这恩情本宫也已经报了，从此你我各不相干，公子请回去吧。”

　　帘子放了下去。“来人，送苏公子回府。”

　　马车毫不留情地远去了，只留下男子依然呆跪在原地。

　　“犹记当年年纪小，你爱说笑我爱闹。 ”

　　“我给你取名锦安，你说这名字好，哪怕繁华似锦你只愿安之若素，你说一生不要轰轰烈烈只要和我一起，你可还记得？锦安，你何时才能像从前那样，弯一弯唇角，对我笑一笑……”

　　2

　　“公子，为何不穿白衣呢？” 苏慕第一次遇见苏锦安的时候，那个小小的女孩子就坐在树上，明眸皓齿地对着他笑。当然，那个时候的她，还不是苏锦安，更不是芊研。

　　“娘亲说白衣是丧服，不吉利的。”苏慕瞪大眼睛看着这个女孩，居然忘记了面对陌生人的害怕。

　　“胡言。”女孩子一撇嘴，从树下滑下来，唬得苏慕连着“呀”了好几声。

　　“果然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公子啊。”女孩站在苏慕面前，仰起头，清亮亮的眸子正好对上他的瞳仁。“可是我只是觉得，白色的衣服配上你的笑容和阳光才会更加好看啊。”

　　尽管从小就习惯被无数人夸赞，但这句似乎并不像夸赞的话却让苏慕一下子红了脸。 “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啊，我没有名字。”

　　“怎么会？你爹你娘不识字么？”

　　“我没有爹，也没有娘，”女孩干脆地回答，眸子依旧清澈，看不出半分伤心的模样。 “那……叫你苏锦安可好？苏……是我的姓氏。我叫苏慕。”

　　“好啊，繁华似锦，安之若素。谢谢你，苏慕。”女孩子笑了起来，眉眼弯弯。

　　苏慕脸又红了，因为他想起了一句话：“以我之姓，冠你之名。”

　　苏慕渐渐喜欢上了在苏锦安的注视下背诵那些诗词。

　　“ ……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 苏慕背到这一句，忽然停住。“锦安，如果十四岁的时候你还在，嫁我可好？”

　　那边许久没有回答。

　　苏慕仰起头，看见树枝上的苏锦安晃着小腿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她没有低头看他，只是任由阳光把她的面容边缘模糊掉，美得让人无法形容。

　　“嗯。”

　　许久之后，苏慕才听见了这样的轻轻一声应答，苏锦安低下头看着他，轻轻巧巧地笑了。

　　“美目盼兮，巧笑倩兮。”

　　苏慕也不由得笑了起来，心里一下子想起了这样的句子。

　　“锦安，锦安，你笑起来真好看。”

　　这一年，苏慕8岁。苏锦安6岁。单纯素白的童年时光，明媚静好。

　　3

　　似乎美好的时光总是很短暂，忽然有一段时间，苏锦安不再准时的在那棵树附近出现。苏慕站在树下仰头发呆的时刻越来越长久。

　　直到那一日，苏慕正要离开的时候苏锦安匆匆地出现了。

　　“阿慕，和我走！”

　　苏慕以前从来不知道，一个柔弱的女孩子可以有这么大的力量，她的脚步竟然可以如此轻盈，几乎就像带着他飞起来一样。那个时候苏慕还在天真地想着，锦安的侧脸真是好看啊。

　　“阿慕，不要回头，不要回头。”苏锦安一直小声地说着。

　　“为什么……”苏慕的疑惑还没有说出口，便已经得到了答案。因为他身后苏府上燃起的熊熊大火，几乎映红了整整一条街。苏慕停住了脚步，呆呆地回头看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发现身边的苏锦安的眼睛早已红得像只兔子 。

　　“苏慕……阿慕……”那是苏慕第一次看见苏锦安的眼泪，她喃喃叫着自己的名字，却并不看自己，只是任由眼泪把本来就很清澈的眸子洗得越发明亮。可她脸上的表情却是那么淡然，不像个小女孩，却如同成年男子一样坚毅。

　　苏慕忽然觉得自己也在那一刻长大了。他轻轻把身边比自己矮了将近一头的苏锦安揽进怀里。“锦安，有你在就很好、”

　　后来苏慕一直住在一个庙里，老和尚很善良，让他依旧衣食无忧，闲来只是读书练剑。可是苏锦安却出现的越来越少。

　　“阿慕，我走了。”

　　那晚，苏慕忽然在梦里醒来，感觉到有人抱着自己。他没有睁眼，他知道那是苏锦安，他闻到她身上有浓浓的风和尘土的气息，让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却还是顽皮地想闭着眼睛装睡，却不想听到了这一句。

　　“锦安——”他慌忙想要起身，可是苏锦安的动作轻盈的像一阵风。

　　那是苏慕，最后一次见到苏锦安。他没有看到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是怎样子的表情，他只记得她离开的背影，决绝而凛冽，在月光下似乎折射出了光芒。

　　后来苏慕常常梦起这段经历，梦境每次都在这里戛然而止，苏慕满头大汗的醒来，总会望着他暂且栖身的庙宇外面的天空发上好一阵子呆。

　　他不知道，就在他睁开眼睛的前几秒钟，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少女才刚刚离开这里。甚至现在的她也不过只站在离他的寺庙外。她的身边正是庙里唯一的那位老和尚。

　　“小姐……”

　　“不用说了，爷爷。”

　　苏锦安微微低下头，把白色的面纱蒙在脸上，“既然您称呼我一声小姐，我无论如何也要对得起您和师父”

　　“我知道，一个好的杀手，是不应该有那么多的情感的。我会回到师父那里好好练功，不过，他们苏家的仇，我希望师父恩准我亲自去报。”

　　害苏家走向如此惨剧的，是当今季家当家的大老爷——季承 。

　　4

　　苏慕很喜欢到望月楼去喝酒，这里能听到大大小小的传说。京城里的奇闻轶事，或者是……有关于江湖。

　　最近，江湖上开始流传的传言,是一个唤作千颜的杀手。没有人知道他是男是女，因为他最厉害的功夫是易容术。

　　“不过听人说……其实她本身的面目是个美丽无邪的少女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没有人能够见到她的真实容貌。”

　　“为什么呀？”

　　苏慕又给自己斟了一壶酒，笑笑，这多像自己喜欢的武侠小说啊，写出来一定是一个好的开头。这时候他们所讨论的对象，往往就应该在这个地方吧，然后忽然出现，要么又是一次江湖惨案，要么就是又结下一段尘缘。

　　“因为见过她真实面容的人，都死了。”

　　一个干净响亮的女声接过话头，苏慕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蒙着面纱的白衣女子提了剑，从座位上慢慢站起。虽然看不清脸，但苏慕却觉得她微笑了下，然后缓步向楼下走去。她经过苏慕的时候，似乎顿了一下脚步。

　　就是那个瞬间，苏慕又闻到了熟悉的风和尘土的气息，和那个晚上一模一样的味道。

　　他伸出手去，却只抓到了风。只是感觉到那女子最后隔着面纱抛给他的眼神，很哀伤。

　　5

　　苏锦安从来没有看清楚过师父的容貌，因为师父从小教育她，一个能将易容术运用的出神入化的杀手，不应该有一张太过于个性鲜明的面庞，不允许被人看清楚自己的脸，也不允许拥有太过于鲜明的个性。师父的面容就一直是模糊不清的，就算不罩着面纱，也是一样的模糊，有如无数云雾缭绕一般。师父也并不喜欢唤苏慕给她的名字。她只唤苏锦安“千颜”，苏锦安唯一一次略有顶撞师父就是执拗地想要师父叫自己瑾安，因为她实在是喜欢极了这个名字。可师父却淡然地回给她一句话：“杀手不需要名字，只要有一个代号就可以了。”

　　“可是，名字和代号，有什么不一样么？”

　　“名字是倾注了起名字的那个人的爱，我们杀手，不需要那样的情感。”

　　苏锦安听到之后愣了很久，然后低下头。师父把白色的面纱递给她，然后转身离开。”“如果你想要报恩，就要先成为一个好的杀手。才能救得了那山下苏家。”

　　从今以后，这个世界上，也许不会再有苏锦安了。

　　千颜回过神，透过面纱打量面前恢弘的宅子。自从苏府之后，京城里最有名望的贵族——季府。

　　面纱下，涂抹的红艳的嘴角悄悄上扬。轻移莲步，她一个翻身便跃上了高高的围墙。她要自己去取那人的性命，只是不想当她落地的一刹那还是出了岔子。她本打探好这个小花园的角落在夜间是无人的。可落地时候却被一男子抓住了手腕。

　　她心下一惊，想要挣脱居然没有成功，要知道虽然她是一介柔弱女子，但力气却也并不下。她连忙亮出藏在袖中的匕首，向那男子刺去。男子轻轻一弹，就顶过了这次攻击。反而握住了她的手，笑道：“这就是如今江湖最富盛名的女杀手千颜么？看来也不过如此。”

　　千颜怒目而视：“你就是季承？”

　　男子笑笑，一身洁白的长衫越发晃她的眼，“怎么，姑娘眼里，我竟然如此像那糟老头子不成？”

　　她瞳孔猛然收缩，她知道扳倒苏家之后，季承已经官至宰相，而面前这个男人如此放肆地称呼他为糟老头子，那他的身份，只有可能是……有风吹来，掀起了那男人白色的袍子的一角，她赫然看见了透过月光，那若隐若现盘旋的正是一条龙！

　　“想要报仇，光靠这样是不行的。”见到她这几秒间虽然表面淡定，但眼神却已经变化了很多次，男人就已经明晰这个聪敏的女人明白了一切。

　　“你的身手没有问题，你没有赢朕，是因为你可能不知道朕当年也是凭自己的武功打下天下的。可是要想扳倒季家，你能依靠的人，应该是朕。”

　　千颜低头想了想，然后笑了。

　　“陛下，我们，是不是见过？”

　　6

　　“哈哈哈哈——”男子大笑起来，“不想姑娘还记得，不过，可不仅仅是见过，母后赐的那枚钗子还在姑娘那里呢。”

　　千颜浅浅勾了勾唇角。

　　那年的她，在还不认识苏慕的时候，就已经见过了面前的这位男子。她记得是有一次她的钗子掉入了荷花塘，自己去找的时候不慎也掉进去，是一个少年救了她一命。问清楚缘由之后，还随手把自己带的金钗给了她。钗子上有一只凤凰，当然那时候的她还不知道这就是凤钗，是皇后才能拥有的东西，是当今皇太后赐予现任皇帝，让他送给未来他的皇后的。

　　在她懵懵懂懂的年少，如果说苏慕是与她相依相伴的男孩，那么这位只有一面之缘的少年就是如同天神一样光耀了那些回忆的。

　　千颜从发髻上拔下那支钗子，男子戏谑地说：“姑娘倒是勇敢，凤钗也敢往自己头上戴，这可是杀头的罪呢。”

　　“怎么会呢？凡是看见过我面容的人和看见过它的人，都已经死了。”

　　男子忽然间上前一把取下她的面纱，“那么我呢？看了你的面容和你的钗子，我会死么。朕的后位，可还是空着的。”

　　千颜转过头，落落大方地看着面前这个地位最尊贵的男子，她知道皇后的位子不会是她的，她也知道他不可能这么多年对她这般念念不忘是因为有多爱她，只是因为自己杀手的身份和那支钗子使他有一种猎奇的心态。但是她也知道就如他所说，如果想要为苏慕报仇，只有他可以做得到。

　　“陛下想要我做什么么？”

　　“果然是聪慧的女子，告诉朕，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师父说杀手不配有名字的，因为，名字倾注了起名字的人的爱。”

　　“那么从今天起，你就不再是一个杀手，你是朕的爱妃，朕赐你名字。千颜……就取同音的芊妍吧。”

　　7

　　苏芊妍，她现在叫做苏芊妍，只不过这个名字可能在以后的日子里并不会被频繁用到。低眉顺眼的婢女们恭恭敬敬地喊她娘娘，就连师父也是。

　　她倚着窗，看着不断有人把来自于皇宫的厚礼堆在师父那里。她本无父无母，师父受到的，便是她父母的待遇。

　　“师父，以后您可以安心了，皇上说他可以给您豁免。江湖上的杀手，身上没有通缉令的，很是难得。而且有了皇族的保护，其他仇家应该也不会再来找您的麻烦了。”

　　“你真的决定了吗？”

　　这么多天来，这是师父第一次没有称呼她为娘娘，苏芊妍愣了一愣，还是点头。“嗯。” “也罢，在你认识了苏慕之后，我就想到了这一天，那一刻就注定了你不可能无心无情，就算修炼得很好的武功。也终究无法做一辈子杀手，无法做到顶尖。”师父缓缓叹了一口气：“其实我本想把你培养成我的接班人的，可是……既然这样，我还不如退出江湖，过一过那平凡日子，我总教育你一个好的杀手是不应该有情的，可如今，我怕是也做不了一个好的杀手了、”

　　“过了大半辈子，第一次有了牵挂的人，是你啊。”

　　苏芊妍听到这句话，不由得第一次伸手抱住了自己的师父——这个已经年逾半百的独身女人，全身都是冰凉的，却让她感觉到温暖。“师父，其实有时候有情，真的不知道好事还是坏事。因为情，我们会受伤，会难过，可是难过的时候，却很满足……”

　　“以后别叫我师父了，可以喊我一声娘吗？”

　　这一年京城里最大的两件事，一是苏家的冤屈得以洗清，其实皇上本来就是那个操纵这场戏的人，只要动一动手指，完成这一切不过是很轻松的事情，可是能让他这么做的人，却不得不付出巨大的痛苦，和代价。

　　而二就是皇上新纳的妃子被皇上赐了几乎等同于皇后的待遇。她的名字与那位昙花一现的顶尖女杀手千颜同音，他们并不清楚名字与代号的区别，只知道千颜和芊妍念起来让他们分不清楚。

　　8

　　苏慕恢复了自己的身份，皇上御赐了新的宅子和仆人，给他在朝廷挂了个虚名，荣华富贵得供了起来。

　　可是他刚刚晴了一点的天空，在见到那个人的瞬间，就全部崩塌掉了。

　　他被皇上召见，满心感激地进入大殿，戴恩戴德俯下身去行礼，却在抬起头看清了皇上身边之人的那个瞬间，几乎就要失态地叫喊出声。 那是他日夜心心念念的女子，他以为自己恢复了地位就可以找回她，可是不想她现在就在自己面前，却是如此居高临下，站在贵为九五之尊的当朝皇帝身边，妆容美艳却面无表情。熟悉却又疏离。

　　苏慕不明白怎么会这样，他永远不会知道，本来不贪图荣华富贵的苏锦安坐上那个位置变成芊研贵妃的原因正是他自己。他死死盯住她，却只看见她低下头，任由长长的睫毛垂下来让人看不清那双如水的眼眸。他在心里默默地呼唤着他给她起的名字。

　　“锦安——” 大殿里分明是寂静的，苏慕却听见了自己心里传了一个幽幽的女声。“阿慕，我已经不是苏锦安了，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那一刻苏慕的心里有如滂沱大雨落下，但他只是一次又一次地俯下身去，拜了又拜。他怎会知道，台上的那个女子分明听见了他之前心底的声声召唤，她看见星目剑眉的他再抬起头望见她的瞬间灰败下来的表情，似乎他的生命都减少了大半。她忽然后悔，因为她又一次分明地记起了师父的那句话。

　　“名字是倾注了起名字的那个人的爱 。“原来当年苏慕唤她”锦安“的时候她就已经拥有了那种被称作”爱“的情感，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合格的杀手。

　　芊研忽然明白过来其实苏慕想要的，也许根本不是这样的地位也不是过去的繁华。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脑海里传来隔着那么多春夏秋冬的小小少年背诵的句子，芊研苦笑着，咽下了自己的眼泪。

　　再次见到他，她才明白苏慕要的，只不过是年少时所念的那些诗歌一样。

　　她低下头不再看他，却听见自己内心波涛汹涌的声音。他们的身份有如一道深深的天堑隔开了彼此，于是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如果有些故事的结局注定是错过，又要怎样才能时光倒流，走回那个分岔路口去选择最正确的道路？

　　”退朝——“

　　苏慕的脚步踉踉跄跄，他和她连擦肩而过的机会都不会再有。走出大殿，他再也坚持不住，一下子再一次跪在了地上。”锦安，锦安，你可还记得年少时我们一起念的那些诗句？我把它们当作誓言,而你呢“背后传来坏佩叮当的响声，苏慕回过头抑制不住地喊出了自己在心底里念了无数遍的名字：”锦安——“

　　当今皇上最宠爱的贵妃停住了脚步，没有人看见她原本丝毫没有表情的面容有了小小的晃动。”苏公子累了，来人，扶苏公子回去休息。“声音也是不带丝毫温情。

　　这就是故事的结局了吗？他不甘心地一次次回头，终于对上了她的目光。芊研的眸子依然如当年那般清凉，苏慕看出了那汪欢快的泉水变成了忧伤的死湖。她微张嘴唇，说了一句话，”再见。“

　　这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之一，就是很多再见，都是，再也不见。

　　有些故事，还没讲完，就算了吧……

　　9

　　帘子落下了，马车达达得远去，背影无比冷酷。

　　没有人知道马车里年轻的贵妃，在奢华雍容的帘子和美艳的妆容的掩映下，悄悄落了一滴清泪。

　　“苏慕，此生太多身不由己。只愿来生，我能够明白如何才能不负你。”

　　苏慕，你知道吗，离开后，我几乎不会笑了 因为在你之后，再也没有人说我笑起来很好看了。 ……

　　10

　　“您为什么不改掉这个结局呢？您只讨了我一个梦，在梦里您可以随意修改您这段故事的走向和结局。因为是在梦中，你不用为此支付报酬。”我唤醒了太后，微微躬身，取来帕子拂去她额头上的汗。

　　这是逾矩的行为。

　　可是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蓦地抓住我的手。

　　“我没办法不这样做，哪怕明知道他不要荣华富贵，只想和我一起。可我……怎么忍心他受苦？” 我没有说话。

　　其实这的确是最好的结局，至少，所有人都活了下来。

　　太后赏赐了我许多珠宝，让我出了宫。

　　太后殁于这个暮春的尾巴。消息传来的时候，举国哀哭。我默默地打点着我的行李——不知道下一次要把这小店，开到哪个朝代的哪个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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