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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风雅(二)
又被王耀耍弄了一回的本田菊不觉有些好笑,明明已经活了上千岁了,居然还像个小孩子一般。可是这样的王耀,也意外地令人感到亲近。那道鸿沟,在方才王耀逗他的那一瞬间也似乎是消失了,只是没一会儿又若隐若现地出现在了眼前。
本田菊面上隐隐浮现出的笑意也渐渐地消失了。
王耀就像一阵风似的离开了,留下本田菊一人。本田菊想着自己一个客人不好在别人家中随意走动,思索了一下还是留在了正房中,随意找了一本书册在桌案前坐下。
王耀有着漫长的生命,漫长而又无聊的生活,每日如何排遣寂寞给自己找乐子,就成了王耀人生中的第一大事。除了喜欢结交当时名士,王耀最大的爱好就是收集典籍书册了。从上古典籍到当世著作,王耀尽自己所能去收集。
本田菊现在正读着的这本书册,正是王耀所编撰的李太白的诗集。
李太白的诗气度不凡,雄伟奇特,笔势豪迈,读之不禁令人胸襟开阔,心潮澎湃。
王耀的字不似以往的严整,笔画结构颇为随意却也不失章法,配以李太白的诗,正给人一种赏心悦目之感。
本田菊不禁抚上书叶,一笔一划地抚过王耀的字,眼前不禁浮现出王耀写下这些诗时认真的神情。
本田菊的目光不由柔和了几分。
“真是的,这么暗了怎么不点灯?”
“诶?”听到王耀的声音,本田菊这才从李白的诗集中回过神来。
王耀点燃了油灯,原本昏暗的房间中这才变得稍显明亮。
“不知不觉已经这么晚了。”本田菊转头看向外面的天色,此时已过傍晚,夜幕将将降临。
“嗯,也是该晚饭的点了。”
王耀正说话时,本田菊听到有侍从搬着重物在房中进出的动静。
“晚上比起白日要冷一些,我们就在这里烤着炉火用饭吧。”
本田菊同王耀绕过屏风,此时侍从们已摆好了膳食。王耀只命人摆了一张桌案,他和本田菊相对而坐。
“都是些家常菜,并不适合摆正式的宴席,再说两人一桌更显得亲近一些。”王耀解释道。
本田菊点点头,心中深以为意。
“快尝尝。”王耀向本田菊投去相当期待的目光,口中催促道。
本田菊执筷向一盘青菜伸去,入口清脆,咸淡适中,味道也是不错的。
“怎么样,好吃吗?”王耀的态度十分热切。
本田菊轻轻点了点头。
见状,王耀露出了颇为得意的微笑:“好吃就行,也不枉我忙活一场。”
本田菊闻言微露诧异:“这都是……耀做的?”
王耀挑眉:“那你当我去忙什么了。几个月不曾下厨,都有些生疏了,忙活半天才找回感觉来。”
所以王耀所说的“事情”就是为他下厨,做了这么一桌子菜?
本田菊心下诧异的同时又觉得温暖非常。
这些菜,都是王耀亲自为他做的。
本田菊的表情也为之柔和了几分。
“中午的饭菜多以肉食为主,晚上就以菜为主吃得清淡一些吧。这好多菜是从西域传来的新品种,你且尝上一尝。”
本田菊心下感动,便也不再多客气,将桌案上的菜一个个尝了个遍。
对下厨的王耀来说,见本田菊对自己的厨艺称好,心情更加明快,这斟酒的频率也就快了起来。
“说起来,你刚才是在看李太白的诗吗?”王耀拎起酒壶为自己斟酒。
本田菊点点头,放下筷子坐好:“其诗文洒脱肆意,一气呵成,读来不禁令人心向往之。如此气度豪迈之人,如有机会也想要拜会一下。”
王耀勾起唇角:“那你来晚了,他现在正周游各地。”
“是么。”本田菊显露遗憾之意。
“你知道李太白在什么状态下诗写得最好吗?”王耀半闭起一只眼,故作神秘道。
本田菊也没有辜负他,如他所期望的那样好奇地追问道:“什么?”
王耀给本田菊的杯中斟满了酒水:“喝多了的时候。小菊也尝试一下如何,看能不能也写出那般豪迈的诗来?”
“……”其实王耀只是想让他喝酒吧。
本田菊也未拂了王耀的面子,端起玉杯一饮而尽。
“我其实很羡慕李太白的。”王耀颇有些惆怅道,“率性纯真,不为世俗所累,有时候也想如他那般潇洒一回。”
“耀——”
王耀没再说什么,静静地自斟自饮。
最后王耀是饭菜没动多少,却喝了一肚子的酒,就连本田菊也少不了被他多灌了几杯。
王耀备的是烈酒,酒劲不小。王耀没事喜欢喝两杯酒,装装风雅什么的,酒量不小但也不多喝。本田菊与他不同,他甚少喝酒,必要时也不过抿上一两口,不胜酒力。如此烈酒对他来说,两三杯下肚就晕了。
当本田菊因醉酒而满脸通红时,王耀却没事儿人一样的手执玉杯轻晃着,看向本田菊的目光中满是笑意:“喂喂,这才几杯你就不行了?我这里可还有好酒没上呢。”
本田菊眸色迷蒙,好半天才喃喃道:“不……不要了……”
“呵呵。”王耀轻笑,放下玉杯,唤来左右,“去准备醒酒汤。”
侍从领命而退,王耀起身扶起醉晕了的本田菊:“小菊,还能自己走吗?”
听到王耀的问话,本田菊先是愣了一阵,好半天才呆呆地点点头。
反应已经变得迟缓了。
王耀想了一会儿还是打横抱起了本田菊,迈步向东厢房走去。
本田菊也是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已被王耀抱在了怀中,这是他多少次梦到的温柔,是渴望了许久的怀抱,这是他所贪恋的温暖。醉迷糊了的本田菊不禁蹭了蹭王耀的胸膛,口中呢喃道:“NINI……”
感受到本田菊的小动作,听到他那一声软萌软萌的“NINI”,王耀的唇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果然不管过了多久,本田菊在他心中还是那个羞涩地叫着他“NINI”的软萌团子。
“是~是~哥哥在这里呢~”王耀心情大好地轻声附和道。
王耀将本田菊送回了东厢房,正想将他放下时不料却被本田菊勾住了脖子。王耀不敢大力挣开,生怕用力过猛伤到了本田菊。
“怎么了小菊?哪里难受吗?”王耀轻柔地问道。
本田菊的褐眸中仍旧笼着几分朦胧,却也多了几分认真。他死死地勾住王耀的脖子,不肯松手:“NINI……NINI是我的……”
对王耀来说,本田菊小朋友难得这么主动地同他撒娇,面上不显,心里却是乐开了花。他轻轻地摸着本田菊的头,笑意温柔:“是~哥哥是小菊——”
然而话还不曾说完,王耀就因唇上传来的柔软触感愣住了,回过神来,眼前正对着的是本田菊认真的褐眸。
“……NINI……”
一声混杂着酒气的轻吟流连于二人唇瓣之间。
见王耀没有反应,本田菊干脆仗着酒劲又进一步,轻咬着王耀的唇瓣,舌尖试探性地探向王耀的齿间。然而一下秒,本田菊就被王耀轻轻地推开了。
“小菊,你醉了。”王耀声音低沉,夹杂着浓浓的警告之意。
王耀的拒绝和低沉的声音无疑是给了本田菊一盆冷水,从头到脚将他冰了个彻底,就在那一瞬间,他找回了理智。
本田菊仰倒在床上,手背遮脸,声音冰寒:“是,我醉了。”
本田菊听到王耀轻轻地舒了口气,道:“一会儿会有人送醒酒汤来,你服下后尽早休息吧。”说罢,他就听到王耀转身离去的声音,直至他听得王耀回到正房时的关门声,他才微微张开指缝,出神地望着头顶的床帐。
褐色的眸中消散了迷蒙,唯有盈光点点。
没错,是他醉了。
第二日清晨王耀方起就听侍从来报本田菊已经离开的消息,他微微地叹了口气,却也没说什么。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也不曾再见过本田菊的身影,王耀也没有派人去请,只是每日经过东厢房时会停留一会儿。
当大明宫派来使者邀请王耀前去参加李隆基为招待各方使节而设的宴会时,想到本田菊也在其列,思索了一番决定还是不去了,只是嘱托使者转告陛下多多照顾本田菊一行。
使者领命告辞。
唐天宝十二年(公元753年)一月,唐玄宗在大明宫麟德殿接受各方来使的朝贺。麟德殿周围有回廊环绕,高台之上有前中后毗连的三座大殿,分上下两层。东西两侧各有高楼以飞廊与主殿上层连通。整个建筑恢宏气派,庄严有度。阶级之上,守卫肃立,与整个麟德殿融为一体,有着一股神圣而不可侵犯的气质。
此时,各国使节与文武大臣跟随着肃穆的礼乐,上殿觐见。在进入大殿之后,本田菊暗中向皇帝身边和位于前列的大臣方向望去,却始终不见王耀的身影。
这样的场合,王耀也不来参加吗?
本田菊微垂下头,垂下的刘海遮挡住了他满面的失望。
他只是想再见王耀一眼,哪怕只有一眼就好,只要能见他一见……
然而这样的失落情绪没有持续多久,在各方使节按次入座时,本田菊的心中满是怒意。他们被安排在西侧仅次于吐蕃使节的第二席,而新罗竟然位列东侧第一席!竟要他们位列新罗之下,这是何等的侮辱!
本田菊不禁攥紧了双拳。
这就是堂堂大国的待客之道吗?竟如此欺辱于人!
还不等本田菊沉不住气要站出来抗议一番,大使藤原清河就先站了出来发出抗议,表明决不能位于新罗席次之下的坚决态度。李隆基忽然想起前日里使者替王耀传的话,没多说什么便将日本与新罗的坐席对调,还对藤原清河夸赞有加,称其有君子之风。
藤原清河此举不仅保全了国家的颜面,也提高了日本的国际地位。
当王耀听说此事后,淡淡一笑,只说了这样一句话。
“蕞尔小国,不容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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