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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育系[1]
几乎不用打听,就能够知道事情的发展,就像个大杂烩,学校里的事有时候总传的特别快,不论好事还是坏事,几天下来连带着体育系的动静,都若有若无的关注了起来。
张良进教室的时候,气氛有些不同寻常,座上的人神色复杂,张良自然意识到出事。
讲桌上落着一件衬衫,他能认的出来,是打架那天晚上从他身边经过的那个当事者的——狼狈满身的血,闻的到的湿润气体伴着一路殷红——带了血的白衬衫,血迹已经干涸,连带着心跳也收缩了半拍——
这是……挑衅?威胁?警告?他将衬衫抓起带回座位,临坐前朝窗口望了一眼,隔壁楼下进去几个老师。
周围的同学交头接耳交换着猜测的眼神,张良心不在焉,一堂课结束就收拾了书本带着衬衫推开教室门。
有些呛鼻的烟雾在走廊里缭绕。
“咳、咳。”他咳了两声转头,看见几个少年抵墙抽着烟也正朝他的方向看来,眼神在见到他的一瞬变得有些兴味讽刺。
张良低头看了看,地上的烟头已经散落了一片——他们在等人,等了很久,而现在,他们要等的人,已推门出来,他不觉捏紧了手中的衣衫。
“张良?”头顶的声音有些暗哑,男生侧身站着伸出手就挡住了张良的去路,“啪”另一只手撑住了身后的墙。
张良皱眉,“啪”,右边肩膀上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张良一怔,转头便看到了一个女生,矮了自己半个头。
是谁?从哪里出现的?就像是一闪而过的没有答案的念头。
她没有说话,只是那么怔怔的看着张良,她的眼里没有别人,想来也是等了些许却似乎从刚才开始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她是否就在身边,然后她的眼神拂至那些站在一旁的男生身上,就仿佛有些话……如同透过眼神表达——张良那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跟着她走,才是正确的,而那些男生不知窃窃了什么话竟然悻悻然的笑了几分就松开了手站去了一边。
她顾自走在身前,直到学生会楼下才站住脚跟。
“同学……”张良有些语塞。
女生却不过转头瞅了张良一眼,快步离开。
张良满脑子莫名其妙,一直看着她淡色的身影转过花影不见。
“喂,看哪个美女呢?”
有些人,动作总和声音一样快,比如,盗跖,话音还未落,那手臂早就揽了上来。
张良摇摇头:“不认识的人。”
“不认识?”盗跖大呼小叫,“不认识送你回到学生会?”盗跖挤眉弄眼的。
“……”张良微微蹙眉。
“还是让消息灵通的小爷我来告诉你吧,”盗跖跟着张良绕着学生会的阶梯,摇头晃脑。“少司命,一年级的小美女。”
“……”张良愣了下:“她……”
“她可不是哑巴,”盗跖挑眉,“自从进了学校还没有人听见过她开口,据说听见她开口的人……”盗跖阴森森的抵到张良跟前。
张良“啪”的一把甩开那张贱人脸:“体育系的人会怕个小女生?”方才半路拦截他的人用膝盖想也该知道是体育系的,看来他们之间还少不了要好好“谈谈”了,其实他更好奇的是为何体育系没人敢动少司命。
“呀,”盗跖捂着脸,“太没有幽默细胞了!”他跟着张良钻进空无一人的纪律部,“少司是白小凤的远远远远远房表妹,”他嚷嚷,“你不信呀,少司妹子还有个堂姐在三年级。”
张良撇了他一眼:“没兴趣。”他将怀里的衬衫丢进垃圾桶。
“那是什么?”盗跖跳坐在课桌上。
“体育系送来的‘礼物’,”张良叹了口气:“篮球队几个人进医院?”
盗跖哼的扭过头用余光瞅他:“小爷我可不会出卖兄弟。”他挠挠头,从课桌上跳了下来,“我知道是你写的报告,你就不能稍微……”盗跖皱眉咬牙,“稍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他的眉头皱了又皱,“你当真想看篮球队被退赛?”
“不想,”张良将手里的文件搁回抽屉,“体育系是被惯坏了。”他看着盗跖,没有妥协的意思。
“体育系用膝盖想都知道是纪律部作的报告,你知道他们会乱来就不能让着一些?下次呢?下下次呢?”盗跖咬牙,他并不关心篮球队会不会被退赛,而是他知道体育系那些混蛋的作风,张良不肯退让无疑是打了他们正脸,体育系的人能善罢甘休?
张良,如果他们再来找你的麻烦,你能怎么办?
盗跖没有问出口,看到张良耸耸肩,拉开纪律部的窗帘,阳光一整片的落下来,仿佛沐浴在和煦之中,他依旧眉目清秀。
盗跖愣了愣转而摇头,张良,像个精雕细琢的小王子,没有经历过,就不会去相信。
张良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他迷迷糊糊摸了摸一旁的手表。
21:40。
他记得盗跖走了以后自己一直留在纪律部,睡了四个小时?
“咚咚咚”敲门声还在继续。
张良站起身,一阵昏眩,定了定神打开门。
“喀”,门外塞进来一碗热腾腾的东西,小馄饨。
“哎?”张良吓了一跳,转而就看到颜路笑着站在门外。
“师兄?”他揉揉眼。
颜路进门:“看到纪律部的灯亮着就知道你还在。”好像慢慢养成的习惯,晚修结束要那么莫名的看一眼纪律部的窗口,把部门当寝室的也只有这个新部长了。
张良接过馄饨那刻才发觉自己是真饿了:“咦,是哪里买的?”他记得食堂不供应宵夜。
“夜市边的丁家小店,自行车20分钟来回,不远,好吃下次可以再去。”颜路笑着看热气腾腾中吃的欢脱的张良,想了想:“小跖和我说了。”
张良的筷子顿了顿:“体育部的申请我还没决定。”再过两个月就年终了,各个部门都在抓紧着通过纪律部的审核和年终经费申请,当然,一向惹是生非的体育部往年的畅通无阻似乎要终结了。他将小馄饨反复咀嚼却没有咽下去,盗跖告诉了颜路是想请他当救兵和事佬吧,他有些心不在焉突然觉得这馄饨的味道也变了些许。“所以……”张良搅着汤水,他等着颜路说话。
颜路挑眉:“所以这几日晚修我送你回去吧。”
“哎?”张良愣了愣,着实的,然后“咕咚”把嘴里的馄饨咽了下去,避免了被一只馄饨噎死的尴尬场面。
颜路把他桌案上那百来个社团的申请表和资料一铺:“你打了‘小报告’体育系少不了找你麻烦,”他看到张良盯着他,眼神晶亮被热气氤氲后的清澈,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有些不可名状的惶惑,他忙转头跳了话锋,“再说这么多社团的资料,一个人能忙的过来?”
张良嘿嘿笑着,一碗馄饨就下了肚子。
心满意足的。
于是后来,颜路反而有些后悔,传说中的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可以形容——在这样霜满长空的夜里,骑着单车带着后面那个相亲相爱小学弟赶二十分钟的路程,就为了在寝室关大门前去抢一碗小馄饨——光这个月已经不下十来次了。
自掘坟墓——这是他此刻脑中唯一想到的字眼。
“快些快些~”张良坐在后座顶着帽子抱着颜路的腰身还不安分:“师兄你说什么?”
“……没有。”颜路否认,他可没抱怨。
“哼哼,”张良撇嘴,“你心里在说!”
“……”这都能知道?颜路一身的汗,冷汗。
冬夜的风干裂,刮在脸上还是有些生疼,帽子无法遮掩的耳朵也暗暗生冷,他微微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就在那瞬,绒绒的温热的触感覆上了耳朵,张良伸了手,毛茸茸的手套被自己捂热的温度就稳稳的落在了颜路的耳朵上,严严实实的挡了夜风,张良没有说话,颜路就又叹了口气,有些欣慰——好像,这坟墓掘的还挺值。
馄饨店是在一个小弄堂里,店面不大,招牌也不新,经历了年年岁岁风风雨雨后的泛黄反而让人觉得有些怀旧的温馨。老板早已熟识两个夜里一直赶着来吃馄饨的学生,一见到车子“叮铃叮铃”停下就主动动手下起了馄饨,还不忘大喊一声:“两碗小馄饨。”
张良眉眼弯弯,总是没等颜路停好单车就从后座跳下来抢着进去占了位——其实这样的夜里,很少会有客人为了一碗小馄饨跑出来,根本不用担心座位的为题,可是张良喜欢,他喜欢先进门选了座位等着另一个人进门寻找自己的身影然后悠悠然的坐到自己身边,那种感觉就好像,发现了某一种归宿。
馄饨上来的时候热气腾腾,张良迫不及待咬了一口,“骨碌”咬下的那口又掉回了勺子里:“烫烫烫!”张良吐着舌头用手扇风。
颜路帮着打扇:“慢些,还来得及。”顺手将张良不爱吃的葱花舀出了一些。
一碗小馄饨凑着十来分钟,有的没的瞎扯几句就到底清汤。
颜路付了钱,顺道说一句,几乎每次和这小子吃饭都是他来结账,倒真有些像上辈子欠下的债,他想着又有些想笑。
老板看了他一眼,边找钱边有句没句的搭腔:“有女朋友吗?”
“……没有。”颜路一愣,倒是被问了个猝不及防。
“哦……”老板挑着眉将五毛钱放到颜路手里,一边明了的点头,那声“哦”的调子转的让人有些毛骨悚然,末了又加了一个奇怪莫名的笑。
颜路眼角抽搐赶紧出了小店,就看见张良挨靠着单车,双手插在口袋里,路边有盏路灯,昏黄的光线打在少年的头顶,夜里的细霜就好像飞雪一样满城兜转落在他的跟前。
他相信这个画面在很多年后,都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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