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风回雪

　　“你重孝在身，怎么喝得如此烂醉如泥？这让人知道，又怎么看怎么想？”丁质忙着解劝薛益。
　　薛益醉眼朦胧，看了一眼丁质，直接拿着酒壶往嘴里灌去，道：“现在这样，还不如醉了好，醉了就没烦恼了！”
　　“三弟！”丁质皱眉，吩咐仆人去拿醒酒汤。继续劝道，“你就别苦恼了，事情总是要解决的，哪会那么容易？这段时间过去也就是了！”
　　“大哥！这段时间过去，小弟我，我可能就什么也没有了！”
　　“你胡说什么！”丁质责备道，“我相信伯父，你是他儿子，难道竟不相信了吗？”
　　“这个，这个，和我何干？为什么要我来承受，为什么……父亲就是在外面有人了又怎么样？为什么要瞒着大家，为什么会惨遭横死？为什么还要我来承受这些！……”薛益呜咽着，边说边吐了起来。
　　丁质忙扶住他，无奈地安慰着，将家人都挥手让了出去。
　　“大哥！你说过耿姑娘，说过她，她趋炎附势……什么的么？”薛益直直地看着丁质，拉住他衣袖，执拗地问。
　　“这是什么话？我……”丁质犹豫了一下，夺了他手中的酒壶，道，“我没说过。你就别喝了！”
　　“大哥！耿姑娘说她都知道，都……知道！你说过，一天到晚……说过……她说，她说……”薛益拧紧眉头，使劲想清醒地说话，但口齿早已不清楚，心里也更烦乱。
　　丁质忙敲着他后背，一面道：“刚开始你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是负气说过一次，可是我早就……”
　　“大哥！我知道你喜欢耿姑娘，是我的错！我不该去喜欢她，不然哪来这样的烦恼！”薛益搜肠刮肚地吐了一场，清醒了些。
　　“你别胡思乱想了！”丁质看他清醒了些，忙将醒酒汤喂给他喝，谁知薛益又抓起酒壶，咕咕地又倒进喉咙。丁质知道他现在压力很大，自然也只有摇头而已。
　　“公子！南少侠来了！”外面管家的声音道。
　　薛益猛地抬起头，抹了一把脸，喝下去的烈酒使得他双眼似火地燃烧起来。丁质见他如此，只好扶他坐好，道：“我去，你就歇歇吧！”
　　“不！我要去，我要去……”薛益稳稳身子，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要出门。
　　丁质只好扶着道：“你醉成这样，不怕失礼吗？”
　　“失礼？我怕什么……失礼？我连……”薛益咬咬嘴唇，和着一口喷涌而上的酒一起咽下了到嘴边的一句话。
　　“南少侠，哈哈……”
　　丁质忙捅捅薛益，不想让他多说话。向南书陌抱歉地道，“南少侠，我三弟心情不好，喝了些酒。”
　　南书陌微微皱眉，道：“在下打听到最近北卉教有人下山，正要告诉薛公子。望薛公子还是小心为是，事情没弄清之前，不要操之过急。”
　　丁质知南书陌好心，急忙替兄弟感谢他亲自来说这件事。
　　薛益却直直盯着南书陌，大着舌头道：“南少侠，你倒是……很关心……薛益真是……感激不尽！只是，你……你对耿姑娘……”
　　丁质吃了一惊，忙道：“三弟，你胡说什么！”
　　“大哥，大哥……你错了，耿姑娘……不是趋炎……趋炎附势的……人，她说她如果真的喜欢……喜欢南少侠……就不是趋炎……”
　　丁质忙抱歉地看着南书陌。南书陌脸色平静，似乎并没听到这些胡言乱语。
　　丁质讪笑着道：“南少侠，对不住！我三弟喝醉了，喝醉了！”
　　南书陌抱拳，道：“既是如此，南某就告辞了。丁兄，你好好照顾薛公子！”
　　“南书陌！”薛益见他要走，踉跄地奔过去拦住，大叫道，“南书陌！我和耿姑娘虽然还没有订亲，但……也算……也算，也算是情投意合，你……为什么要来破坏？”
　　南书陌见他酒醉之时，念念不忘这件事，怕是不解释清楚，即使他清醒也够他烦恼得了！于是回转身，道：“薛公子误会了！不仅误会了南某，也误会耿姑娘了，哪有此事？”
　　“我不相信你！不相信……你怎么会……不喜欢耿姑娘？她那么……美丽，你怎么会……不……不喜欢！”薛益只觉得头脑更是发昏，双眼迷离，痛苦地看着面前的南书陌变成了好几个人形，却还是那样俊挺，英气逼人，更是难受，道，“我比不上你……声名……还有，我现在……成了什么样……哪能配得上她……你自然不会……不喜欢，这样……”他身子往前一扑，就要栽倒。
　　丁质虽一再解劝打岔，都不能阻止。
　　南书陌上前要帮丁质扶着薛益。薛益却出力推开他，一拳就击向南书陌，口内含糊地道：“你想……怎么样？”
　　南书陌退开一步，让开一点，心里也叹息他的痴心，道：“薛公子，你醉了，还是好好休息吧！你放心，你担心的事不会出现的！南某早就订亲，已有未婚妻了！”
　　丁质忙凑近薛益耳边，道：“三弟，别闹了，南少侠已经有未婚妻了，你真闹笑话了！”
　　“有未婚妻？”薛益迷离的双眼亮了一下，随即却又黯淡了下来，道，“有未婚妻又怎么样？那个……那个程思礼……程……不也有未婚妻吗，还不是……为了耿姑娘抛弃了……未婚妻，可惜……我现在也成了程……思礼，真……真……真是可笑！”
　　南书陌摇摇头，道：“薛公子，你放心！决不会发生这样的事的！”
　　薛益只觉得他对自己很是轻蔑，更为恼怒，道：“决不会？哈哈……！南……书陌！你少说违心的话！既然你是有未婚妻的人，为什么还要抢别人的……，难道你就不怕你的未婚妻也被人抢走吗？”
　　南书陌脸色一变，随即恢复。
　　“三弟！”丁质无奈地瞧着南书陌，极为抱歉。
　　南书陌望着门外的晶莹的雪，痴痴看了一会，道：“丁兄，不必抱歉，这有什么！这也只说明薛公子对耿姑娘情深意重，南某只会……”
　　“南少侠！淑英姐姐来找你了！”耿丽波的声音忽然在厅外叫道。
　　丁质忙低声告诉薛益，薛益惊醒了些，忙整整服饰。
　　南书陌乍闻寡姐忽来此地，微微一怔，忙飞身迎了出去。
　　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少妇一身白衣孝服，容色也极秀丽，正和耿丽波急匆匆进了大厅。
　　“姐姐！你怎么来了？雪儿她……”
　　“南少侠，你真太急了！淑英姐才赶到洛州，到我家还没歇口气，就急着找你，你让她歇口气再说嘛！”耿丽波娇柔的声音带些嗔怪。
　　南淑英果然有些气喘，南书陌微微扶住姐姐，眼里还是有些着急和疑问。南淑英大口喘气，耿丽波在她身后殷勤地抚着她的后背，为她顺气。
　　薛益看到耿丽波的欣喜之情顿时化为满腔醋意，不顾一切地道：“耿姑娘，怎么大驾光临到此？”
　　耿丽波见他浑身酒气，更是嫌恶，冷冷地道：“小女子是不敢冒昧！只不过这次是陪着淑英姐来找南大哥的。”
　　薛益听她竟当面改变了称呼，更是怒气上腾，口不择言地道：“可惜，南少侠已经有未婚妻了！”
　　耿丽波冷静的神色竟也微微一变，随即怒道：“这与你，与我，何干！”
　　薛益知道自己这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错了话，恐怕也真的难以挽回他和耿丽波的关系了，不由又气又悔，“哇”地一声，又吐了出来。
　　丁质为他敲背，道：“耿姑娘，三弟喝醉了，胡言乱语，你不要计较！”
　　南淑英微微吃惊地看看这位侯门公子，再看看耿丽波和弟弟，一时诧异之极，无语。
　　南书陌心里正着急姐姐忽然来此，这时候虽然知道要问消息不是时候，但还是觉得有些焦躁，也就没理睬薛益，只向丁质抱拳道：“丁兄，家姐找我有事，南某就先告辞了！”
　　丁质见薛益失魂落魄地望着耿丽波跟着南书陌姐弟离开，也很想帮三弟留住耿丽波，哪怕只一会儿也好！但见耿丽波毫无留恋之意，心里也很不满，她怎么就这样起来？就算三弟说错话了，她怎么忍心让三弟在现在这样的痛苦的境地之中而雪上加霜呢？
　　丁质叹一口气，拉着薛益，要他回房歇息；谁知薛益却突然飞身往前扑去，直奔南书陌，挥拳就向南书陌后背击去。
　　丁质大惊，三弟怎么如此鲁莽，而且他又怎么可能是南书陌的对手？想阻止已是不及。
　　南书陌听到身后的风声，也不回头，右手后翻，架住薛益挥来的拳头，才转身，道：“薛公子！”
　　一翻手腕，将薛益脉门按住，左手抵住薛益后背。
　　丁质惊道：“南少侠，你……”
　　“薛公子酒醉伤身，我帮他醒酒。”南书陌为他输些真气，要助他清醒。
　　薛益却拼命挣扎，又哪里挣扎得出；只得口中骂道：“南书陌，你不要假惺惺！”
　　南淑英惊异地瞧着他们两个，再看看满脸羞愤的耿丽波一眼，道：“表妹，这是怎么回事呀？”
　　耿丽波欲要诉说，却又觉得愤恨，只是看了一眼薛益，冷冷地道：“真想不到你竟变成这个样子！”
　　丁质忍不住道：“耿姑娘，你就别这样说了！这段时间，三弟受了这样大的苦，你又不是不知？你不安慰也罢了，竟还这样刺激他！”
　　耿丽波怒道：“我……你说什么？难道这些都怪我？真……”看看南淑英，忙住口不说了。
　　南书陌抬头看了一眼耿丽波，道：“耿姑娘，薛公子只是一时醉酒糊涂罢了！希望二位千万不要因为南某而产生误会，损害二位的情意。”随即站起身来。
　　薛益却也腾地站起，望着南书陌平静的面容，双眼更是要喷出火来，道：“南书陌，你可真会假惺惺！你明明已经……却还说这样的假话？只要丽波愿意对你好，你还有不接受的吗？纵使你有未婚妻又怎么样？难道还不能因为她退婚，甚至直接抛弃那个什么未婚妻？哼！”
　　南书陌见他清醒之后，竟比喝醉时还要混账，不由生出一些怒气，但随即压抑住，对姐姐道：“姐姐，我们先走。”
　　南淑英看薛益对弟弟那样愤恨，实在不高兴，扭头道：“薛公子！你怎么可以这样误会我弟弟！书陌他从小就订亲了，而且他们青梅竹马……”
　　薛益冷冷地打断道：“从小订亲，青梅竹马，又怎么样？见了耿大小姐的美貌，谁能不爱？难道你还能记得起有什么未婚妻了？”
　　“她……”南淑英惊异地看了耿丽波一眼，想说什么，却终于没有说。
　　耿丽波跺脚，道：“薛益！你可真让人失望！”
　　丁质对薛益叹道：“你这是何苦！”只觉得兄弟定然还是糊涂，南书陌是江湖侠义之人，更是讲究重义守信，他既然有未婚妻，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
　　南淑英看着弟弟，却有些疑惑地道：“书陌，你不会真的……？”
　　“姐！我南书陌岂是这样的人！”
　　“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可是，你也不该让薛公子误会才是！这要让雪儿知道了，那她也会不高兴的……啊！雪儿……”南淑英惊叫了一声。
　　南书陌再也顾不得别的，急急问道：“姐姐！雪儿她到底如何了？你怎么会来这里？”
　　众人听出南书陌的焦急，都不禁不再说话。南淑英道：“雪儿她也出来了。”
　　“她来这里了？”南书陌忙问。
　　“应该是来这里吧？”南淑英有些犹豫。
　　“姐！”南书陌更是焦躁地叫了一声。
　　“那个……”南淑英看看左右，嗫嚅道，“那个……又来纠缠，雪儿就离家了。我想她应该来找你，所以也赶紧追到这里来。怎么，你也没……”
　　南书陌听罢脸色大变，留下一句：“我去找她！”飞身就跃上薛家庄的高高的院墙，疾驰而去；竟不及从正门离开了。
　　余下的众人都茫然而呆住了。
　　好半天，耿丽波勉强笑道：“淑英姐，既然南少侠去找人了，你就和我回我家吧？”
　　南淑英叹口气，皱眉道：“也不知雪儿情况如何，要是在路上遇到什么危险，有个三长两短的，这可如何是好！书陌非……”
　　“雪儿是……”耿丽波犹豫了一下，问，“是南少侠的未婚妻？”
　　“是呀！”南淑英仍旧一副极为担心的样子，向薛益、丁质告辞，离开了薛家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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