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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一)
程睦觉得的,自己活了这么久,总应该看淡点什么东西,对待朝事,他总是无所畏惧、志在必得,前世很多事情只有在他股掌之间盘旋的时候,才情谋略明明不输于任何人,但碰上一个人,所有的一切都沦为泡沫。
萧君白把他当成了谁,周兰甄还是什么其他人。
“我是男……”程睦还没含混清楚话,一双手就破开了他所有的想法。下巴被挑起来,一处气息覆过来,身处黑暗,所有感官都被放大。
不用触碰就知道滚烫的脸,急促的呼吸声,程睦本就不平静的心炸开了。他应该推开他,他应该把他喊醒,他不应该由着这人借着酒劲把他当成任何人。他们本来要去凉州,他们身上肩负着夺回凉州的重担,但其实他们只是狼狈不堪的少年人。
程睦终究没有推开他,几日的疲惫,几日的奔波,数年的妄想,让他将所有的事情抛之脑后。萧君白本想克制自己,即使是梦,他也不想侵犯程睦半分,但如此温暖的触碰,不抗拒的仰头,让他所有的理智崩溃 。
没有避让,唇相碰的瞬间,萧君白就知道下一步要干什么,舌头趁机钻入口中,黏滑而温热,搅起另一个舌头舞蹈,一寸寸舔过双唇背后平日里见不到的肌肤。深入再深入,听见小小的喘气声,萧君白更是控制不住自己,水声渐大,他知道自己好像有些不满足于此。
欺身上去,水声停下来,被子牵绊住他的身体,冷风划过脖颈。俯身的瞬间,萧君白脑子里有根线崩了,不对,这好像不是梦。
“程睦?”萧君白的手已经下到身下人的腰间,止不住开始颤抖,他慌了,炸掉的脑子在听到身下人轻轻的喘息声时找到了现实。
程睦睁开了眼睛,眼角因为氤氲的水汽而有些胶黏,身上悬着一个大物件让他倍感羞耻,复杂的情况下,他推开了萧君白。惊慌失措下,萧君白也没稳住身子,跌到了床下。
农家的床大都矮,用几个木梁和箱子撑着,身下的砖头硌得慌,被子一块被带下来,萧君白彻底清醒了。
没有人开口,萧君白的手砸到额头上,“我不该喝酒,这幅身子的酒量不怎么样。”没听到程睦的回应,萧君白心里很慌,调整了姿势,他盘膝坐在床下。
“程睦,刚才我糊涂了。”萧君白垂着脑袋,屋外的雨声滴答,没有月光,完全是对着黑暗在说话。床上有微小的揽过衣衫的声音,萧君白看着自己身旁的被子,赶紧抱了起来拍打几下放到床上。
“夜里凉。”萧君白说话都开始颤抖,程睦不说话让他内心忐忑,刚才程睦承受他这张嘴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他不敢回想,却忍不住去回味味道,像是一个难以完成的夙愿终于达成,但是恐惧比喜悦多。
周围的东西看的不是很清楚,萧君白摸索着找自己的外衫,不知道有没有在附近,不小心把一件东西磕到地上,好像是程睦的剑。
“你在干什么?”床上的人询问道,终于是开了口。
萧君白抚摸着剑上的花纹,找到那块紫玉握在手里,凉凉的玉石如同萧君白自己的心脏,不敢大声说话,“我……对不起,是我混账了,你打我骂我都行。”认错的态度像是小时候程申打破了一件瓷器,颤颤巍巍又小心翼翼。
“地下凉,湿气又重,还是过来睡吧,你身子刚好。”程睦往里挪了挪,听声音好像重新躺下了。
做错事的人没资格说什么话,萧君白把怀里的剑放回床头,坐在床沿上,背对着程睦。
“她死了好多年了。”程睦的声音很淡,隐隐有些鼻音,但萧君白知道程睦说的人是谁。“你刚才想…”程睦的话停下来,后半句被他咽下去,他想问萧君白刚才是不是在想她,但又觉得自己不该如此问,萧君白当真男女分不清还是只是欲望上了头。
“从前我们也这样睡在一起过。”萧君白看着窗外不甚清楚的伙房,上面搭着茅草,被雨拍打着发出沙沙的响声,当时是冬天,他们也只有一床被子。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静静等待他后面的言语,程睦因为自己的嘴快有些踟蹰,那一吻吻得他如今内心乱七八糟的,什么事情都开始往外冒头。当初的一切,他如今也是记忆犹新,但是萧君白的下一句话,却让他似梦非梦。
“我刚才没有想别人,当年抱的是你,刚才亲的也是你,一直都是你。”
当年,萧君白确实抱过他,同榻相拥而眠。
程睦有时候觉得萧君白的纠缠不休既是缺点也有点可爱,总之,他并不讨厌同他讲起一些事情,可能也是无法与他人谈起的。比如他来南苑是因为程棠找人打了他,他觉得自己武力平平,以后免不了吃亏,就来南苑修习了。
“程侍中总归向着你的。”萧君白将手上的大刀放回架子上,这天一转眼就要入夏了,夜晚也来的越来越晚。
“他哪是向着我,他是对我娘心怀愧疚。”
十岁写挽联,传说中程睦的壮举之一,姨娘不疼,父亲不爱,还有两个哥哥找麻烦,程睦在十二岁的时候就把害死他母亲和程风母亲的人一手送到西天了,萧君白当时听了不是不怕,但笃定这人是分得出良善的。
萧家与程家并不同路,但是萧君白还是坚持会看着程睦进门,说是怕他路上遭遇不测,以他的能力能够抵抗一二。
那年,程睦十五岁,萧君白十七岁,南苑里两个格格不入的人,要家世没家世,要本事没本事,幸而萧君白能拆得了校场上的明招暗招,程睦嘴上依旧不饶人。后来众人也明白了,这两人抱团取暖,惹了谁都要被另一个收拾,就看你喜欢武力碾压还是语言暴力了。
步射和骑射是武考的“射艺”,郑大河从前说过,这玩意就自己在家练一练,考试时候天时地利人和就好。射艺考验的不是技巧,是沉着冷静和身体的协调配合,“努力不是夫子要教的,你们要努力到身体记住这些动作,努力到眼里只有靶心。”千言万语一句话,我不教,只能靠你们日复一日努力。
南苑这些,本就是打小就习得这些的,郑大河也不操心,偶尔看见几个不像样的臭骂一顿也就好了。可程睦不同,程睦是平生第一次拿起弓,程家满门文臣,家中侍卫都没几个会用弓箭的。程睦试了一下,连弦都拉不满,只能放下让给下一个人。
久来拿捏不到程睦软处的人终于狠狠出了一口气,张彦用帕子擦拭着箭头,冷光映着扭曲的脸:“这种的夫子的确是教不会。”
一时间众声附和,有说:“程公子来南苑都三个多月了,居然还是这副弱鸡样,传出去不得笑死。”也有说:“人家长得好看就行了,用得着学你们这些大老粗射箭吗。”
大昭国不是没有兔儿爷和小倌,名声比青楼女子还不如,总之若是有人传出家里有娈童或者去了小倌馆子,那都是连累一族名声的事情。从被御史弹劾官德的事情来看,你家有舞姬优伶那叫风雅,你去风月之地那叫韵事,你纳了歌姬那叫风流,但若沾上娼与倌,那就不是罚奉的事情了。
所以骂人时候,这么骂当真是最难听的。因为萧君白老是护着他,就和母鸡护崽一样,众人明里暗里就调笑说他们关系不清不楚。虽然程睦很想上去揍人,但此话无中生有,他并不想越抹越黑。
萧君白也不小心听到了几句,有说他被下了蛊的,也有说他被程睦迷住的,还有说两人夜晚还在官学林子里行苟合之事的,总之越传越难听,他没程睦沉得住性子,几次都是瞪过去让他们闭嘴。
“萧君白,你这小弟不行啊,连弓都拉不起来。”陈明光仗着自己身材高大,迎面同萧君白撞了个肩,“我看你们俩也别折腾了,老老实实别碍着眼,上官还是能给你俩留个席坐的。”
说完就要继续走,萧君白转身把他停住,“怎么,你觉得他可能一直如此吗。程睦的才智是你们这些人加起来都比不上,他要是想学,定也能胜过你们这群草莽。”
“草莽?萧君白你最好把你嘴擦干净点,青州来的乡巴佬,我爷爷当年可是禁军统领,我爹是驻北副将,你小子难道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葱嘛。”说着跟周围的人相视一笑。
“我是什么样的葱我还真不知道,因为我是人啊,陈公子,你最好找个大夫看看自己的眼有没有问题,如今都看不见认了!”萧君白径自走开,留下陈明光一阵脸红脖子粗的跳脚。
刚刚的冲突很多人看到了,尤其是陈明光嗓门大,靶子这边的人也凑着耳朵听,还朝程睦挤眉弄眼。
“程公子,你说你是不是给萧君白吃了迷魂药啊,他怎么就这么护着你。”
“别这么说,说不准是人家萧君白甘愿陷进去的,你没瞧到他刚刚还往这边看了吗,那一眼,啧啧啧。”
其中一个人打量着程睦的身段,绕着看了一圈:“这么仔细一瞧,也难怪,咱们程公子细皮嫩肉,说不定就是喜欢他这样……”没等刘京把话说完,程睦就拉开弓将箭指向他。
“嘿,你射啊,射中了老子还要给你鼓掌呢。”刘京笑的一脸无所谓,可惜程睦撑不住,弓又重又硬,光是抬起来拉到八分满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他的确是做不到。
“你们说话干净点。”整个脸都涨红了,他们那是说的什么话,不堪入耳。他是男子啊,萧君白也是男子,他们连这都要编排。正要放下弓箭,却见那人脸上露出惊恐,回头,原是身后的萧君白拿起弓箭也瞄准了,弓上还是三根羽箭。
“他们说了你什么?”萧君白在变声,嗓子有点沙哑,很低沉,但同他说话的时候总是刻意放慢语速。萧君白说因为他是读书人,读书人都是细声慢语的,他虽未饱读诗书,但同他爹一样尊重读书人。
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萧公子,校场禁止私斗。”有人颤颤巍巍劝到。
“那你想怎么斗,能射几个靶心?”萧君白将箭往身旁一带,没有多少瞄准的等待,三箭皆中。复又拿起一根箭,拉满到弓上,继续指着刘京。
“这是我和程公子的事,要比也是我和程公子比,你这是打抱不平呢,还是心疼他呢。”刘京虽然害怕,但也知道萧君白不敢真的射中他,直到他身子被射向衣袖的一箭带到地上,半个字也不敢多说了。
周围爱看戏的又都围上来,过一阵子就有一场好戏,真是百看不厌,纷纷起哄道:“要不就让程公子和刘公子比一场吧,总归有实力别人才不敢说什么。”
程睦就这样站在萧君白前面,周围的讥笑声马上要浸满他的耳朵,程睦摔下弓箭,嘴角上扬,“好,若我赢了,你们就给我表演掌嘴吧,说话这么难听,是该打几下。”他生气了,众人看到他这脸色就知道了,连刘京看到那抹笑身上都爬上一股恶寒。
“程公子,你射的出去吗?”刚才程睦一直在拉弓,弓都拉不满,周围几个人纷纷讥笑。
“当然不是今日,就定在下月初一吧,”程睦一字一句的继续说道,“刘公子来得及赢我吗?”
如此狂妄,刘京差点朝程睦挥过拳去,但他身后是萧君白,打张彦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是人看一眼都觉得自己胳膊腿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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