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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可以给偏执下一个粗略的定义：没有观点的人的愤怒。（切斯特顿）
就像顾殊予之前说的，他们在咖啡馆楼上的闲置屋内，发现了了一大块烧焦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以及各种呈现碳化状态的电脑元件，基本可以判定这里是最初的起爆点以及格拉姆活动的场域。
“顾博士，你看这——”
“救不回来了。”顾殊予穿着厚重的隔热服依旧带着玉树临风的范儿，“他已经预想到这次联络后，只要再使用这台电脑就会被我抓到，自然不会带着它走。把它毁给我看是最好的示威。”
顾殊予走到至今仍挂在墙上，只被熏黑了一点画框的60*60规格的水粉画前。在满目疮痍的灾难现场，只有这幅画奇迹般的安好，仿佛得到了神的庇佑。然而这幅画的主题却比眼前的景况更为不详。
看这笔触果断是格拉姆出品，作品主题也是一望即知，“被束缚的普罗米修斯”。顾殊予从小就加入了以他命名的高智商社团，对这副场景再熟悉不过，挥舞着黑色翅膀的凶悍秃鹫，在他的钩爪上那一团红色，是普罗米修斯的心脏。而被捆绑在悬崖上的神祇十分眼熟。
“顾博士，这画的是你？”顾殊予堪称华丽的美貌，绝对有让人过目不忘的效果，连只跟他有一面之缘的现场专家都认出来了。
他说完困难的转身，旁边哪还有顾殊予的影子。
格拉姆驱车离开产业园区，按下手中的按钮时，他没有丝毫犹豫。作废的□□被他随手一扔，被隔壁车道的汽车碾压过去，留下一地残渣。
汽车开进了酒店停车场，他拖着行李脚步不停直奔前台，抽出身份证交给前台小姐：“携程预订，我想要住高一点的楼层。”
“好的，陈小姐。”前台双手接过他的身份证，恭谨地回应道。
是的，想必连顾殊予也想不到吧，他已经变装成了女人，并且光明正大地入住了他和关律师下榻的酒店。
在旁边柜台办理入住的道貌岸然的中年男子正偷瞄他，他索性把墨镜推到头顶上，毫不客气地看了回去。中年男子仓皇地避开了她的目光，拿了房卡灰溜溜地走人。他冷哼了一声，说起来时尚御姐这个角色，比小丑过瘾多了。
她踩着高跟鞋一路摇曳着进了房间，便从手提包中拿出便携仪器检查了一番，确认房间里并没有摄像头或监听装备，他这才掏出了备用电脑，一路黑进了酒店的隐藏行政管理WIFI，消无声息地接管了酒店的保全系统。他连好了投影仪，整个酒店的监控系统便尽在墙上了。
她选了总统套房所在的顶楼摄像头，便看到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挺立在套房门外，那站姿一看便是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顾殊予为了保护他的心头肉，果然是不惜血本。
怎么样才能确认“司法女神”还在不在城堡？这还真是个问题。格拉姆哼着歌，从行李箱中取出这栋建筑的蓝图铺展开来。从得知他们会入住这间酒店开始，他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
摄像头里传来电梯到达楼层的叮咚声，格拉姆循声看去，就见两个穿着便衣但一看架势就是警察的一男一女走到总统套房门外，他们和那两个保镖不知低声交涉了什么，保镖拿出手机，核对了一下对方的长相，这才按了门铃。屋内的女保镖开了门，把那两人迎了进去。
对警方派来的人也检查得这么仔细，女神在城堡中的可能性超过80%。他又确认了一下路线再次变装。把门口的摄像头图像替换成一段循环播放的空楼道，他走出了自己的房间，一路踩着扫描型摄像头的死角，从楼梯通道一路向上，直奔目的地——行政酒廊。
这间酒店的行政酒廊的地理位置可谓得天独厚，就在总统套房的正下方的楼层，只要放置的位置够合适，C4炸弹一响，就算是再淡定的人也得逃命。他点了一杯咖啡，一边“办公”一边把C4炸药黏在了桌子下。他躲进洗手间里，再次按下了启动键。
在爆破声与浓烟中，他被夹裹在恐慌的人群中，直奔逃生楼梯。而四个男女保镖以及两名警察将“女神”层层保护在中心，正与这些出逃的人群狭路相逢。他想看清楚那个人，却只能看到“人肉盾牌”的间隙有一抹亮红。那是她常穿的羽绒服，就像是血的颜色。
他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只有割破人的肌肤，才能看到这样温暖的色泽。
随着逃生人员的增加，他们这个小队也渐渐难以保持队形。他顺着人流而动，与那抹亮红越来越近，锋锐的芒刺从他的衣袖划入手心，只要让他再接近一点就好，他就能把这个小东西送进她的心脏。
被顾殊予所珍爱女子的司法女神，来自她心头的血不知道会是什么样温度，只是这样凭空想一想，他都觉得兴奋地眼眶发热，全身颤抖。
越来越近了，护卫在她身侧的女保镖挡住了她的身形，他只能看到她凌乱的长发和那双与女保镖交握的手。
那只手——格拉姆眯了眯双眼，那绝不是他的目标女神的手。
不愧是顾殊予，原来他所有的行动都已经在他的计划中。如果不是这个小小的破绽，他贸贸然冲上去，必然已经落进了他的圈套。他就算再训练有素，也很难在7个高手的夹击中逃出升天。
他将那点冷芒收了回去，借着逃生大军的力量向远处遁走。
而被他如此惦记的关关，此时正在警方的保护下，在顾殊予狡兔三窟的另一窟，某间拥有私人海滩的度假别墅里守着壁炉，快进着顾殊予弄来的咖啡馆监控录像，至今一无所获。
其实她和顾殊予几乎是前后脚离开酒店的。直到她被警方带上车，顾殊予才告知她接下来的计划。这个计划是围绕着她展开的，毕竟顾殊予上次惹怒了睡美人，遭遇到报复的乔云夏；而这一次格拉姆除了自己没有别的选择。
顾殊予根据格拉姆的性格，精算了他可能采取的举动，最终判定他最有可能铤而走险、直捣黄龙。顾殊予的精算甚至算到了格拉姆到达酒店的时间，并在最合理的时段安排了警方上门的戏码。
电视里的紧急新闻开始放送起她之前居住的酒店发生了爆炸案，关关见状连忙在工作群里报告自己安好的消息。很快的，陆令非的FACETIME请求就发送了过来。关关只好接起来，360度直播自己妥妥地，非常安好的消息。
“六哥，你那边有进展了吗？”
“民航那边的流程已经走完了，马上就会把权限发过来，一有消息我就告诉你。”陆令非说，“格拉姆显然是对你步步紧逼，你也不要着急回S市了，毕竟是长途运输，只要被格拉姆发现你的行踪，无论搭乘什么交通工具都有很大风险。”
和总部那边联络的女警官走过来，摇头示意关关他们没能抓到格拉姆。
“我知道，没想到他居然一路用炸药这么丧心病狂。”关关叹了口气，说起这个还心有余悸，“这次设的局没抓到他太可惜了，好在没造成什么人员伤亡。”
“以后还有机会的，他这次的行动已经是铤而走险了。”陆令非说道。关关听到电话里似乎有人在叫他，便率先说道：
“你快去忙吧，六哥。我保证每天早午晚三边微信语音报平安不会停。”关关说，“我等会儿把顾殊予抢下来的对方咖啡馆的监控录像发给张警官，六哥你提醒他查收。”
把视频上传到邮件，关关有些泄气地倒在宽大的躺椅中，格拉姆到底是怎么做的，能神不知鬼不觉在园区布下这么多炸弹？他们这又不是名侦探柯南的世界，这次爆炸破坏这么强，格拉姆显然费了不少心思在如何布置炸弹上，这不仅需要时间，需要计算合理的位置，还需要避过保洁阿姨必清洁之地。
从这个角度而言，格拉姆还真是杀人的专业人才。本来看视频就看得头昏脑涨，关关决定放弃思考，出去在海滩上晃晃转换下心情。看这距离大概会有那么一段时间她不用担心格拉姆会找过来，等过了“保质期”她又得变回宅女。
冬天的海风有点硬，关关紧了紧身上的浅米色羊绒风衣，顺着买海鲜的露天市场走过去，收获了两只大龙虾还有各色海鲜，离城区这么远的距离，火锅什么的也很难指望了，好在别墅的厨房各色厨具一应俱全，自己开伙也没什么难度。
把龙虾头炸过的油以及小块的龙虾肉，鲜贝和鲍鱼丢进冒着小泡的清粥里，片刻后便是香气四溢，而顾殊予没有早一刻也没有晚一刻，就在此时推门而入。
“你回来了。”关关转头笑着说，“晚饭马上就好了。”
“好香啊。”顾殊予走到她身后，越过她的肩膀深吸了一口气。
“都是这些海鲜的功劳。”关关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越线，毕竟这里不止有私人保镖，还有两个Z市警方派来的“卧底”。
“你准备了晚餐，我也带了火锅回来。”
两个保镖身上都提了有火锅店LOGO的大盒子，关关嘴角抽了抽，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当真。
“好像东西准备多了。”
“也没关系，多了可以存进冰箱。”顾殊予马上做了“合理分配”，“你做的也不好拿出来待客，我们分两餐解决，至于客人就吃火锅。”
保镖对视了一眼，呵呵，其实他们也挺想尝一尝关律师的手艺的。这间火锅店虽然很好但是S市也好多分店，关律师准备的海鲜粥才是地方特色啊。
不过看着他们雇主的脸色，就知道还是不用痴心妄想了。毕竟这位“护食”的程度连他们这些身经百战的人都怕。
“其余的几个人呢？都没回来？”
“嗯，他们都没事。只是他们跟格拉姆发生过直接接触，还是放置一段时间再启用比较好。”
“你去看了现场，爆炸到底是怎么回事？”关关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格拉姆做得很隐蔽，他把所有的C4炸药黏在了每家店铺都有的中央空调通风口里，爆炸的时候就串联了起来。”
“就算真要搞个爆炸转移视线，也不需要这么大范围吧？他到底在想什么？”
“这样做可以最大程度地消除他留下可以追查影像的可能性。”顾殊予心满意足地喝完一碗海鲜粥，又把碗递给她。
只是为了这个就做得这么绝吗？连环杀手的世界她是真的不懂。关关接过空碗，帮他填满，完全没意识到这已经是顾殊予喝的第三碗海鲜粥了。
吃完饭两个人到厨房一边玩手碰手的游戏一边洗碗，关关对他看似帮忙实则揩油的行为简直忍无可忍，果断地拍了开挤过来“帮忙一起洗水果”的狼爪：
“这么点小事儿我一个人就行了。”
“没关系，我帮你就更快了。”狼爪继续凑过去无压力。
“需要洗的是樱桃，不是我的手。”关关磨着后牙槽说。有他这么帮忙，洗得更快才有鬼。
“嗯，我帮你洗完你就不用再洗手了。”
关关终于表示不想说话，向他投掷了一枚樱桃。
好容易割地赔款送走瘟神，关关迅速把洗完剩下的樱桃，整理好厨房，便端着两个果盘出来了。一份给了还在消化火锅的公私保镖四人组，一份则端到书房。
“你在看什么？”
“你离开之后爆炸之前的酒店监控录像。”
“啊，就是格拉姆可能潜入的时段吗？有没有看到什么可以的人？”
“保安系统原有的摄像头数据被篡改过，入住信息也被黑掉了。不过格拉姆并不知道我在酒店大堂自己安装了摄像头。这个摄像头放置位置很隐蔽，使用了大堂的公共WIFI。”
“你把摄像头发在了哪里，格拉姆这样的老江湖居然都没发现？”
“在保安的领带上，我找了一个人坐在大堂咖啡雅座，专门拍摄出入酒店的客人。”顾殊予说，“核对入住名单和摄像头，一共有87人在这阶段进入酒店。”
“有这些东西就好。就算没有记录，前台应该还有些印象吧，这些人里面有入住了那些有享受行政酒廊资格的套房什么的。”关关一一翻过那些视频截图照片，“不过看不出哪个像章敏海……”
顾殊予却不说话，他看着投影幕布上那87个头像，陷入了长考。
关关看他的样子也不好打扰，默默地拿起装了樱桃的果盘，开吃。
“对了。”沉思半晌，顾殊予终于开口，关关精神为之一震，连忙问：“你看出些什么了？”
“回去和你那位六哥吃火锅肯定是做不到了，此外你还想在哪儿跨年？”
完全没想到他开口竟然完全与案件无关。关关只好“呵呵”两声，断然拒绝：“我不想跨年，我只想静静。”
只有关关一个人想静静并没有什么用，在2016年的最后一天，顾殊予直接甩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去签注好了的港澳通行证，把她打包到了澳门。
“你怎么突然想着带我来这里？”
“这里近啊，你昨晚不是说过吗？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看跨年烟火。”顾殊予的目光扫过旁边几个显然是结伴跨年的小女生，抬手加了一个“摸头杀”的戏份。在小姑娘激动的“发微博”的议论声中，揽着关关的腰，送她上了酒店来接他们的加长豪车。
有她们帮忙发微博，效果应该比他自拍来得更好。这么甜蜜的诱饵，就算知道包藏祸心，他又怎么舍得不一口吞下？
如同顾殊予所预料的，格拉姆在微博上看到了顾殊予和关关携手前往澳门看烟花的气息。微博的发送者是一个路过的小姑娘，她并不知道顾殊予的身份，只是单纯地为了遇见一个真对女朋友超温柔高富帅而欢欣鼓舞。倒是被她圈了的某个娱乐八卦向的公众号认出了这两人的身份，许久之前的“汉尼拔爱上史戴琳”的话题又被刷上了热搜。
搜索了一下车牌号所属的酒店，确认了他此行的目的地，他从一打各色证件中，选出了他认为最合适的那个翻开，对着里面夹着的照片开始变装。
他走向关口，一边排队等候，一边听着旁边排队的人抱怨，今天出关的速度比往常都慢。
这排队列很快就轮到了他，他把证件递给工作人员，工作人员一边“验明正身”，一边用英语问他一些基本问题。他一一回答了，取回护照时，还笑着说了一声“Thank you”。
“Excuse me，sir。”他走出关口没几步，就见几个穿着海关制服的男子走过来，向他出示了证件，用英语说，“请您和我们走一趟。”在他们身后，陆令非一身检察官制服，深邃的目光锁定他，带着迫人的力量。
他记得的，这个男人曾是特种兵，也算是他的半个同类。
而在更远一点的地方，顾殊予潇洒玉立，向他竖起大拇指慢慢向下，毫不掩饰嘲讽之情。他脑中的警戒之弦被棋逢对手的兴奋感拨弄着，他都快忘了，原来肾上腺素上升的感觉是这么令人愉悦。
他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将背包砸向了陆令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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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情君：我来了，尖叫声在哪里！
本章提到的那幅画本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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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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