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修行

　　迟墨回到市中心的单身公寓楼下已经是凌晨两点。
　　走过庭院的时候他看到稀薄的月色中大朵大朵盛开的石榴，树很高。墨红色的花朵在绿的细细碎碎的叶子中间，沉甸甸地压着枝头，垂到人肩膀上来。睁眼的时候是满树的热闹，闭了眼却是周身的香。偶然有如指甲盖大小的花瓣落在他的肩膀上，他温柔地笑一笑，想到的是少年窗前灼人的红莲花。

　　纸鸢半线落谁家。
　　江南的故事是有些遥远的了。他幻觉中的江南，水气氤氲，弥漫着荷叶荷花香。一如他看到的莲青，始终淡淡的神情。
　　却隐隐约约瞥见他垂下头去时候赧红的面颊。

　　屋里还是出门前的样子。杂志随便地搁在靠窗的玻璃台上，窗帘却拉得严严实实。他凭着记忆伸出手去。
　　亮的是靠近壁橱的角落那盏年代久远的落地灯。灯罩是怀旧样式的大面积的蕾丝，点缀着暗红色细碎的花瓣。光色昏黄，模模糊糊地可以看到他身上暗黑的衬衣。
　　那是属于当年的迟墨的深夜。灯火迷离的窗台，阳台上素衣女子倚墙等待的背影。到了如今，却只是灯火依旧，而人已不再。

　　他慢慢地打开包裹来。层层叠叠地裹着个破旧掉漆的装过饼干的铁盒子。盒盖不知被什么锈住，很是有些吃紧，迟墨拿出钥匙去撬它。盖子掉在地上。

　　里面躺着一只绣花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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