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构现实

　　“林麓？” 师兄用手在林麓眼前晃了晃，那双失神的琥珀色眼眸这才恢复了光泽，“你没事吧？怎么不吃早点啊？”

　　“哦….哦…师兄啊…我没事…….这就吃” 林麓有些恍惚，刚想抬手，但左腕的肿痛僵硬，使她连筷子也拿不稳了——林麓咬着嘴唇，五官整个纠结在一起。

　　“你这手怎么回事？” 师兄紧张的上前来查看，“不行，你今天别工作了，赶紧下山看一看。不能再拖了！”

　　林麓想熬也熬不过了：因为贪凉在亭子地面上睡觉，身上又着了湿气，昨晚不光手腕，连带着胳膊都疼了一夜，最后的几根烟都消耗完了才好不容易熬到早上。

　　师兄赶紧联系了王教授和元姐，林麓万般勉强地用右手端起饭碗喝了两口粥，她怕自己再不吃点东西真的撑不住了。

　　元姐下车时看到林麓苍白的脸色吓了一大跳——虽然本身林麓的肤色就浅，但平日里红润的丰唇还显气色；但此时不知是吸烟过度还是熬夜体虚，林麓的脸上甚至一点血色都没有，一对细眉拧在一起，睫毛缓慢的扇着，像被烛光点燃的飞蛾翅膀。

　　因为元姐有工作安排，换师兄驾车带林麓去市里看病。

　　林麓歪头倚在车窗上，盯着手上握着的深红色意大利护照和外国人身份证，不知自己是昏了过去还是终于睡着了。

　　“林麓？林麓？醒了吗？”，师兄温和地把林麓叫醒，开了近一小时的车，终于到了C市的这家三甲医院。师兄带着林麓在导诊台量了体温，有些低烧；简单询问后，护士建议他们去挂风湿免疫科。

　　因为林麓是意籍，自助机挂号操作不便，师兄带着她又重新去窗口办理了一次。

　　“专家号早就挂满了，你们看….挂个普通门诊吧？”挂号缴费的小妹边问边打量着林麓的意大利护照。

　　师兄于是转头问林麓要挂谁的号。

　　“山风？”林麓心想着这字怎么念，边拿手指了指夏岚的名字。

　　一番折腾后，这才挂上夏医生上午的最后一个号。

　　刚走到3楼的风湿免疫科，师兄的电话就响了：“林麓，你先在这等着，咱车停的挡着别人进出了，我去挪一下车。一会儿叫号到你了，去找夏医生就行了。”

　　“师兄你去吧，不用担心。我自己可以的。” 睡了一会儿后，林麓的脸上总算恢复了些生气，师兄看她精神头还行，虽然还是放心不下，但无奈叫挪车的人催的急，他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转身出去了。

　　林麓看着屏幕上的名单，因为用护照挂的号，等待队列上显示的是“Luca Avanzini”。

　　“嘿，这还有个外国名儿？” 前排的一个阿婆眯缝着眼睛看着屏幕上跳出的古怪字母，对着身旁低头看手机的年轻人说道，“这外国人也得风湿啊？”

　　“奶奶，这外国人也是肉包骨头长得呀！咱得的病他们也会得….” 年轻人边说边抬头四下打量，“也没见着哪个是洋人啊？”

　　林麓低头笑笑，在哪里她都是“奇异”的那一个——初中时，可能因为自己是亚裔，发育比同班的欧洲同学慢一些。身高才刚够一米七的她，因为身子薄，整个人看起来比同龄人小整整一圈；外加上林麓不爱晒太阳，皮肤白、五官线条又柔和，开学分班的时候，不止一次被同学或老师当成是女孩儿。她也因为自己的种族和外貌受到过霸凌，不过好在养父母特殊的身份让林麓从小就在开放的性别观念下长大。

　　她记得幼年时，有次无意间在浴室看见养父赤裸的身体，胸前的两道疤痕清晰可见。她被那两道疤吓坏了，以为养父受了很重的伤，哭着跑去找养母时才知道养父是变性的男性一事。养母从那时就开始教育她，不要用二元的性别去限制自己或规范他人，每一具身体、每一种身份都要用开放的心态去接受。

　　包括她自己也是一样。

　　“Se qualcuno ti schiaffeggia sulla guancia destra, NON rivolgere anche l\'altra guancia, ma dagli un pugno senza esitare！”(如果有人打你的右脸，不要连左脸也转过去，而是要毫不犹豫给他一拳！) 她甚至还记得养父说这话时那高涨的语气，和在空中假装挥舞的拳头。

　　就这样，林麓长大了，瘦削但坚韧。

　　“诶诶诶…这名字怎么念啊？路…路卡？” 科室前台的小护士有些紧张地问着同事，“我也没看见这有外国面孔，咱们怎么叫他的号啊？”

　　“你傻呀，这前头有号码的，你用中文英文读一下这个号码就行了呗？管他叫什么路卡，卡路里什么的…”

　　“嗨，可不说还是你机灵。” 护士抬头四处张望了下，喊了一句，“呃….0514！Zero five one four！0514在吗？”

　　小护士的报号，一下子把林麓从回忆中拉扯出来，她赶忙确认了手中的排号，从后排站起，拿着证件就往诊室里走，经过前台的时候，还不忘对仍在四处张望的小护士微笑着说一句，“谢谢你。”

　　小护士还没缓过神来，同事赶忙拿胳膊肘捅她，“愣着干啥啊，帅哥冲你笑呢！”

　　“这….就是那个卡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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