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坏人

　　老人，皓首老人，木然地坐在烛前。
　　摇曳的烛火下，老人的背，深深的佝偻着。
　　他的面前，是一口棺材，那里面躺着的，是他的妻。
　　而老人的脸上，一滴泪水都没有。
　　那是他的发妻，正宗的青梅竹马，当年卓文君一句“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她与司马相如没做到的事，老人和他的妻做到了。
　　灵堂的门，缓缓打开，涌进灵堂的，是外面哭天抢地的哭声，震耳的哭声，从远远的围墙外传进来，直到灵堂深处都未曾消散，仿佛那些人的伤痛，远远要高于坐在灵堂里的老人一般。
　　“爹？”
　　进来的青年，是老人的独子，他知道自己的父母伉俪情深，老人尽管再三叮嘱要和夫人独处一会，可守在外面的他，迟迟不见里面动静，生怕老人伤痛欲绝，出了什么意外，怯生生地进来，观察着形势。
　　出乎青年意料的是，老人的脸上，风平浪静，只静静盯着棺材里的发妻，一言不发。
　　老人自然知道青年的心思，尽管，他算不上是聪明人。
　　要知道，在青年的口中，这天下，只有三个聪明人，很遗憾，老人并不是其中之一。
　　对此，老人并不意外，他深深知道青年的聪明，对此，他很是自豪，乃至经常有人以子嗣单薄，建议他纳妾，他都一口拒绝了。
　　有一个像青年那么聪明的儿子，便已经足够了。
　　只是，这世上，不是所有事物，靠着聪明，便可理解的。
　　如同眼下，老人静静看着棺材中的妻一样。
　　人生七十古来稀，他们夫妻都过了杖朝之年，怎么算都是够本了，若是在民间，这样的丧事，得称之为喜丧，主人家招待客人的碗筷都会给人偷走，要沾沾这福气
　　福气吗？
　　确实是福气。
　　老人望着自己的妻，深深觉得，他的妻，真的很有福气，他甚至有些羡慕。
　　羡慕，是的，羡慕，真心的羡慕。
　　一个活人，羡慕一个死人。
　　如果可以选择，老人也希望，明天自己能够死去。
　　这个念头，恐怕是青年无论如何也无法用聪明能理解得了的。
　　的确，确实无法理解，如今的老人，位极人臣，权倾朝野，单单看看围墙外痛哭流涕的人群，哪一个不是达官显贵，钟鸣鼎食，只这一项，说老人权势煊天，一点都不为过。
　　而这样的权势，老人清楚记得，他曾经见到过，而且，见过不止一次。
　　可那样的人物，最后又如何了？
　　老人也亲眼见过，真的叫人不寒而栗。
　　其实，老人也动过致仕的念头，当官当到他那份上，也知足了，寻常百姓到他的年岁，早已经颐养天年。
　　偏偏老人不能。
　　老人知道，自己不是想退就能退下来的，且不说那位高高在上的天子肯不肯，他周围的人，他的儿子能让他退吗？
　　在朝，他是权臣。
　　在野呢？
　　也就个一风烛残年的老人，他何以安身立命？
　　即便不去想他自己，他的老妻呢？
　　他退下来，等于老虎自己卸了爪牙，拿什么去保护他的老妻？
　　好在，他的老妻，已经走了，先行一步，算是了了他一桩心事。
　　接着，是他的儿子，那位青年。
　　不可否认，青年是聪明的，绝顶聪明。
　　问题是，聪明真的就能算无遗策？
　　真的能滴水不漏？
　　真的能保万事平安？
　　……
　　老人越想越是害怕。
　　最终，老人跪下了。
　　是的，老人跪下了。
　　距离老人上次，除了天子外，跪其他人过了多少年？
　　老人忘了，真的忘了。
　　老人在自己亡妻的棺材前都没有下跪，但，他在面前的中年人跟前下跪。
　　中年人惶恐，急忙要把老人搀扶起来。
　　老人挣开中年人的手，非但没有起来，反而重重地叩首，惊得中年人没有办法，只能同样跪在老人的跟前。
　　“大人，下官担不起啊。”
　　自然是担不起。
　　除了天子外，又有谁能担得起老人一叩？
　　老人也不愿意这样做，且不说他的权势，单说年岁，他也犯不着给任何人叩首了。
　　可他还是叩首了，给面前的中年人叩首。
　　因为老人知道，即便自己犯不着，但，他还是要叩，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那个青年，他的儿。
　　“老夫时日无多，今后我的家人，还望大人多多关照。”
　　这也是他眼下，身为一为老父，能为青年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这个无需多言，我等同朝为官，互相照应，乃是份内。”
　　中年人说这话的时候，满脸的真诚。
　　只是，这话，老人总觉得很是耳熟，仿佛在哪里有听过，可是，始终想不起来了。
　　直到中年人，带领着锦衣卫，查抄了老人的家的时候，老人这才想起来，那话确实耳熟，因为那话，老人也曾说过，一字不多，一字不少。
　　同样的，还有老人脸上的真诚，一如中年人脸上的一样，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一如老人对待那个跪在自己跟前的年轻人一样，口蜜腹剑，杀人依旧。
　　中年人同样的口蜜腹剑，杀人依旧。
　　最终，老人总算是想起来了，那个年轻人，正是这个中年人的挚友。
　　人啊，真是老了，真的老人，以至于这么重要的事，都给忘了。
　　老人衣衫褴褛地靠在自己妻的碑前，微微叹息，她会不会轻声调笑着自己？
　　抑或，是轻轻拥着自己，低声说：“你太累了，休息吧，休息吧。”
　　休息吧，休息吧……
　　是啊，休息吧。
　　真的可以休息了。
　　想不休息，也不得不休息。
　　一无所有，了无牵挂。
　　剩下的，只有一掊黄土下的妻。
　　老人蜷缩在碑前，紧紧蜷缩着，如同是蜷缩在自己的妻的怀里，老人的口中，喃喃地说道：“到底还是你有福啊，还是你有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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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错，我说的是严嵩。
　　敲黑板，知识点来了。
　　一，严嵩就一个老婆，就一个老婆，没纳过妾，老婆欧阳淑端，两人娃娃亲，欧阳淑端还不严嵩大一岁，严嵩挂的时候八十八，欧阳淑端挂的时候八十三。
　　二，严嵩儿子，对，严世蕃，独眼龙，瘸子，但，聪明过人，说天下就仨聪明人，一个陆炳（对，绣春刀2修罗战场里锦衣卫指挥使那个，顺带说下，历史上沈炼真有那个人，给严嵩父子害死的），一个杨博，一个就是他。
　　三，严嵩跪过徐玠，求他关照自己的家人。呃，严嵩也跪过夏言，嗯，夏言是徐玠的老师，然后，夏言给严嵩害死了。
　　四，王世贞父亲犯事儿，王世贞向严嵩求情，严嵩当面答应，但，还是把他爹杀了。
　　五，王世贞乃明代后七子之一。呃，不明白？据说《金瓶梅》就他写的。噗，有个很不靠谱的野史说，王世贞知道严世蕃有看书舔手指翻页的习惯，写了《金瓶梅》后，在书页上淬毒，结果严世蕃中毒死。当然，这就野史，看看得了。
　　六，严嵩最后是被抄家，净身出户，成了个乞丐，苦熬了两年挂（生命力真是可怕，八十八啊，想想古代中国人口的平均岁数好像就三十多……）
　　七，严嵩号称是明代第一奸臣。
　　八，严嵩所书致公堂三个字，乾隆想换，可满朝文武没一个书法能拼得过严嵩的，乾隆朝书法家可是包括刘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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