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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
“谢谢”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伸手接过了那瓶汽水。
大熊带着巨大的头套,摇摇晃晃地坐到我椅子旁边,转头看着我。
“你怎么这么晚还在这里?工作这么辛苦吗?” 我好奇地开口问他。
“噗”的一声,我拉开了汽水罐上的拉环,喝了一口后看着他。
酸酸甜甜的,是我喜欢的味道。
虽然这么问,但心里存着怀疑。
夜都这么深了,路上哪有人,怎么可能这个点还在工作。
大熊没说话,手上拿着白日给小朋友们演示用的白板,用粉笔在上面刷刷地写了什么后拿给我看。
大熊:你不开心吗?
白板上的字体歪歪扭扭的,一点也不像那个人写报告时如印刷体般的工整。
我这才打消了怀疑,却又有些空唠唠的。
明明本来就该知道,不可能是他。
“没有不开心。” 我下意识地否认,可否认完又愣住,然后呆呆地嘲笑了自己一声,“好吧,我确实有点难过。”
我把易拉罐上的拉环套进了自己的无名指,然后举着左手对着天空的月亮。
今天的云很少,月光很亮洒在银色的拉环上。
就好像它真的是一个戒指一样。
我不是个会对别人轻易袒露心事的人,可能是因为艾力对这只熊独特的喜欢又或者是被深夜的气氛晕染了头脑,我看着无名指上的拉环不自觉地开口,“我有过一段很失败的婚姻。”
说完我就后悔了。
真是脑子坏了,怎么对着外人还说这些。
刚想抱歉,就看见大熊低头写了什么,然后抬起白板: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愣了一下。
利威尔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思考,一个答案就已经浮现在脑海里。
“他是我见过……最温柔的人。” 我低下头,像是自言自语,“在我心里,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粉笔小小的,被握在布偶熊厚实的手套里,他似乎想写什么,却又停顿了一下。
我没有看到他细微的动作,看着自己的鞋尖,继续喃喃自语,“可是,我们好像不太合适”
话匣子像是被委屈打开了,“在我喜欢他什么都愿意为他做的时候,我连见他一面都很难;可终于在我忍不住放弃了,他却说他喜欢我,一直喜欢我。
“我们之间好像总是在错过。”
春天晚上的风有些凉,我省了省鼻子,“我一直觉得喜欢他这件事是我自愿的,这是我自己选的路。
“可我现在想想,还是会忍不住有些怪他,就好像是他夺走了我爱人的能力。
“之前我从来不会在乎喜欢一个人会不会有回报,我内心有足够的勇气去支撑我喜欢一个人,不求回报也喜欢。
“可我现在不行了,在接受一段感情之前我就开始害怕,我会猜忌会怀疑,我再也做不到肆无忌惮无所顾忌地去爱一个人
“我好像已经把我所有的爱情都给了那个人。
“我觉得现在的自己好差劲。”
手里的汽水不停地发出轻微的泡沫破碎声,我转头看着那个永远在微笑地布偶熊头套,“抱歉,跟你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可能因为艾力很喜欢你,总觉得你很亲切。这些话平时我也没人说,现在说出来感觉好多了。”
大熊摇摇头,什么都没说,视线落在我小腿上。
我才发现那里红了一块,有些痛,想起来之前慌乱时不小心撞了一下床脚。
我皮肤白,所以红色的印迹就格外明显。这莫名的让我想起利威尔的那些小怪癖。
利威尔在床上可就一点也不温柔,每次事后形成的齿痕和红印,过了好几天都消不下去,偶尔肖恩来串门的时候看到,总会一副“过来人”的眼神嘲笑我。
想着想着,脸莫名红了起来,我掩饰地收回了小腿。将无名指的拉环脱下放在长椅上,站起身摇了摇手上的汽水罐,“谢谢你呀,听我说了那么久的废话。你早点回家吧,我也要回去了。”
大熊也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两只大手套绕到身后做了些什么,我耐心地等了会儿,大熊从身后拿出一根气球递到我手边,他另一只手上的白板写着:你是很好的人,一点也不差劲。你要永远开心。
歪歪扭扭的字,却看得我有些感动。
我接过他的气球,再次向他道了谢,转身回了加西亚家。
进屋之前,我转头看了眼那只熊。
他站在椅子旁边,背后是墨黑色的夜,只有月亮在他身后映出一个大熊的影子,除此之外只剩风声。
又是那股怪异的孤独感,直击心房,莫名地让我觉得有些难过。
我甩开这股绕在心头的伤感,关上了门。
走进卧室,我正准备将气球的线系在床头时,气球打结的地方突然掉下一张小纸片。
纸片很薄,上面是歪歪扭扭的字体,却清晰明了地写着,
「他很爱你」。
心里像是停了一拍,我快步走到窗台前,拉开了窗帘。
我窗外的正下方刚好是那张我坐过的长椅,可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只有椅子下方隐隐约约好像有一个熊的脚掌印。
是他,一定是他。
我莫名地这么想着,心里是自己解释不了的忐忑。
第二天一早,我一个人去了游乐场。
门口的大熊已经在给进场的小朋友们送气球了。
我走到他面前,拉住了他的大熊爪子。
我看着布偶熊头套上眼睛的部分,“可以请你把头套摘下来吗?”
大熊愣了一会儿,然后慢慢抽回手,摘下了头套。
站在大熊装扮里面的,是一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红发小男生,他正呆呆地看着我,结结巴巴地问,“小姐你好,请问……你是认错人了吗?”
我愣愣地看着他,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连忙鞠躬向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抱歉,我打扰你工作了。”
后退了几步,理智才慢慢叫醒了我。
直觉这个东西,真是没什么道理好讲。
发现不是他,这次失落的感觉比上次好了很多。
你看,我还是有进步的。
不是他也好。
没过几天,玛丽亚墙上敲响了钟声,余音在墙内来回震荡。
我曾经身为调查兵团的一员,明白这是新一轮壁外调查开始的信号。
壁外调查有多危险我是亲身体验过的,除了实力,想要活下来运气必不可少。
可这些跟我都没有关系了。
我白天工作,和胡安聊天,晚上回去陪艾力打闹,和肖恩拌嘴。
这才是我的生活,平静安好。
只有偶尔恍然间失手打碎红茶店里的茶杯时,才会莫名地觉得,自己心底里有股说不出的烦躁。
艾力最近也没精打采的,他对游乐场里那只大熊的兴趣减退了不少,不再每天都等着我带他去游乐场了。不过,他开始慢慢学会走路了,他自己一个人踏出稳稳当当的第一步时,肖恩夸张地留下了一滴眼泪。
说实话,我挺喜欢这样的生活,平平淡淡的,让我觉得很舒服。
只要不去想那个人。
调查兵团这次壁外调查进行了很久,直到半个月后,才敲响了回墙的钟声。
这次的钟声里,夹杂着丧曲。
只有对人类做出巨大贡献的人在壁外丧生,才有资格在全国播放丧曲。
我听到的时候正在店里给客人结账,手里的账单应声落地,我扭头看着窗外铺天盖地的阳光,全身冰凉。
客人叫了我好几声,我才回过神,捡起地上的账单时手抖的我根本控制不住。
心慌铺满了我整个身体。
不会的,他很厉害,他那么厉害,不可能的。
我在心里这么安慰着自己。
要想弄清楚到底是谁牺牲了很简单,加西亚家现在手上虽然没有实权,但几个小眼线还是有的。
“听说,这次壁外调查总共去了200多人,只有10个人回来了。”
晚饭的时候,肖恩装作不在意地提了一嘴。
我“恩”了一声没有回话,继续吃饭。
肖恩和亚当对视了一眼,委婉地继续说,“如果你担心他的安危,我可以帮你去……”
“不用了。” 我打断了他的话,狠了狠心,“我不担心。”
话刚说出口,最后的一点胃口也没有了。我对肖恩抱歉地笑笑,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我背靠着门,将脸埋进膝盖里。
我不敢去问,不敢去知道答案。
如果那个人……,那艾力该怎么办?那我该怎么办?
连想我都不允许自己去想。
那几天我过的魂不守舍的,这样的日子被韩吉的到来结束了。
自从我退团后,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韩吉了。她的左眼蒙上了一个黑色的眼罩,整个人比以往沉稳了很多。
看到她的第一眼,心往下沉了沉,整个人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
“莉莉,好久不见。”
韩吉手中拿着管家刚给她泡好的热茶,她的口气里带着些生疏。明明我们是曾经交过命的战友,“抱歉,我知道我不应该贸然地来打扰你。但是,如果可以的话,可不可以请你……”
整个世界被禁音了,我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她一张一合的唇上,都在她接下来说的几个字上。
“请你……去看望利威尔一次,他现在的状态很不好。你知道的,埃尔文死了。”
心脏漏跳了一拍,眼泪几乎快要流出眼眶。
听清楚她说了什么的一秒,我几乎快要哭出声。
他活着。
他还活着。
可下一秒,另一股犹豫又笼罩了我。
是我曾经对他要求过,让他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我强忍住了大起大落的情绪,移开了放在韩吉身上的视线,“对不起……我可能没有时间……”
“啪!”
韩吉重重地把茶杯放在桌上,胸口剧烈地起伏。
我曾经和她是很好的朋友,知道这是她快要发火的前兆。
换成以前,那个大大咧咧的韩吉根本不会忍着,有什么说什么。可大概是调查兵团最近的变故,让她身上的某些棱角变得模糊了些。
韩吉深呼吸了几口,像是平息了一下愤怒,上身前倾直视着我的眼睛,“当初你在壁外遇险,是利威尔以身犯险不顾别人阻拦,把你从救了回来!为了救你,他受了重伤在医院躺了半个月。那时候,他可从来没考虑过他有没有时间!”
她的语气越来越激动,说到最后却突兀地停了,叹了口气,换成带着些恳求地意味,“莉莉,我知道就算你已经……,去见他一面吧,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的。”
我有些诧异她说的话。
利威尔从来没跟我提过,调查兵团里所有人都告诉我,当初是亚当救了我。
就连亚当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可我了解韩吉,她不会说谎。
我像是终于说服了我自己,回房间收拾了一下,跟着韩吉去了调查兵团。
站在利威尔的宿舍门外时,我握着门把手却迟迟不开门。
我才发现,这么久以来,我一直忽略了一个人。
阿悯她现在在做什么呢?
如果我推开门,看到的是利威尔和阿悯两个人……
退堂鼓立刻在心里响了起来,我身后的韩吉大概是看出了我的犹豫,立刻越过我伸手敲响了利威尔宿舍的门,然后大声说道,“利威尔,我进来了!”
说完也不顾我的慌张,打开了门将我推进去后,自己关上了门走了。
等我回过神,我已经站在利威尔的宿舍里了。
利威尔在兵团的宿舍,我来过两次,两次都站在门口就被人挡回去了。他的宿舍和意料中的一样干净整洁,我环视了一圈,心里才渐渐放下心。
我没有看到女孩子的任何东西。
“臭四眼,你是便秘吗?慢死了。”
好久没有听过的熟悉声音响起时,我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利威尔背对着我站在宿舍客厅的窗前,阳光没过他的四周,模糊了他的轮廓,在他的身后投下一块黑影。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没有回头看我,接着冷笑了一声,“埃尔文可真是够混蛋的,你说他……”
最后几个字,他才微微转头,看到我的一瞬间,声音戛然而止。
那双我熟悉的灰蓝色眼睛像是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好,好久不见。” 明明我和他孩子都生了,可我见到他时还是忍不住地紧张,“我来看看你……韩吉叫我来的。”
听到我最后的一句话时,他眼睛里的惊讶消失了,然后垂下了视线,简单地“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沉默蔓延在我们俩之间,他才又轻声沙哑地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空气还是很沉默。利威尔的话一直很少,以前结婚的时候为了不尴尬,总是我在不停地找话题,现在连我也不说话了,自然沉默的时间更多。
他侧着身垂着视线也不看我,窗外的微风吹起窗帘时,我才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
他喝酒了?
利威尔的酒量我一直是知道的,千杯不醉一点都不夸张。可大概是地下街出生的原因,他其实一向很讨厌烟酒的味道,更何况他天生爱洁,很少会容忍自己沾上酒气。
这是喝了多少?
“你最近还好吗?” 我垫了垫脚尖,想缓解一下尴尬。
他几乎没有思考,回答地很快,“我很好。”
“那就好。” 我点点头。
又沉默了一阵,他不看我也不跟我说话,我估摸着他大概也不是很想看到我,想了想还是开口,“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这次他终于抬起眼帘看了我一眼,然后淡淡地“嗯”了一声,转过身背对着我,继续看着窗外。
我转过身,走到门口刚打开门,视线落在了他桌上的红茶包和刚烧开的开水壶上。
明明已经离婚了,怎么还是会为他操心呢?
我在心里有些唾弃自己。
最后一次,再为他操心最后一次。我这么跟自己保证着。
然后站在原地没动,关上了刚打开的门。
轻手轻脚地走回客厅,用壶里的开水泡了一杯红茶。
我的工作让我现在泡的红茶还颇有点专业的味道。客厅里很快弥漫出一股红茶的香味,我很满意,将泡好的红茶放在客厅的餐桌上。
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到利威尔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角,
“红茶我泡好了放在桌上,你别喝酒了,以后……”
之后的话语被利威尔粗暴地打断了。
他根本没有再给我说话的机会,转身狠狠地拉过了我的手,用力地把我抱在怀里。
利威尔身上那股独有的味道瞬间笼罩了我,他把头埋在我的锁骨处,呼吸洒在我的肌肤上,好烫。
“我撒谎了。”
他的声音低沉又闷声地从耳旁传来,
“我过得很不好。”
我一动都不敢动,靠着触觉感受着利威尔透过肌肤传来的温度。
他深吸了一口气,语气里带着强忍的不甘和难过,沙哑的声线透过耳膜渲染了他话语里的望眼欲穿,
“我好想你。”
那是他的低声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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