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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潭虎穴5
突然间一切都停止了,时间和意识都泯灭了,全部声音都静下来。在晃动的光影里,在廉州急虑的话语中,在项镜淇防护头盔的视野里,有一个半明半暗的视线,像点燃炸弹的火引,“突”的亮了。
只听一声突兀的枪声,屋内的情况像挣脱铁链的野狗,刹那间面目全非。匪徒们以为有警察开枪伤人,特警队员以为匪徒们暗中抵抗,一时间枪声、叫骂声、物体碰撞声此起彼伏。
“给我打!给我打!妈的不要脸的臭警察!”
“特警队掩护!保护人质!——”
两方的指挥都在乱中作战,鸡皮手下的人分抢了枪支胡乱扫射,项镜淇一边躲避子弹一边指挥御敌。
廉州在混乱中被人拉到墙边,他耳边是特警队员的切齿声,那帮小混混的咒骂声,脑子里想象着枪林弹雨,又急又气。
他刚才在卫生间独自待着,从鸡皮对陈吉迫害的恐惧中脱离出来。眼睛瞎了,心却明白了。廉州承认以前太莽撞,太夸张,趾高气扬。一线战斗带给他的是恐怖和难堪,自视甚高的他竟会被吓得流泪,还脱口叫姜怿恒救自己,他真的太懦弱了。
不过他到底是刚离开警校的小年轻,和歹徒作战的经验少之又少。没有队友,没有救援,没有武器,除了求救也别无办法。
此刻廉州是清醒的。他有队友,有师长,他想证明自己,想抹去方才胆怯的形象,还想着这危急情势中,仍有一人生死未卜。
一想到这,他在黑暗中有些着急。他手指胡乱地摸,刚触到身边人的警服,忽然被一只手牵引着,摸到了另一个身子。
“项教官?……”
他疑虑地问,入耳的声音说:“不,是我。”
廉州都没察觉自己笑了。在杀伐和流血中经历了许久,他身子没有脱离危险,心却先感动了。他不希望姜怿恒死,尤其不希望因他而死。他嘴上没说话,身子却倾向他一边,好像用这种方式固定住姜怿恒似的。
“项教官!”姜怿恒叫了一声,他没有离开廉州的意思,示意对敌开火的项镜淇,想要一把枪。
他方才引起混乱用的手|枪,早擦净了指纹扔掉。项镜淇明白他的意思,从身上取下一把枪给他。
姜怿恒接住手|枪,他目力极强,在硝烟弥漫中,一下找到鸡皮。
有倒地的匪徒,有中弹的人怪叫,有濒死的哀嚎。姜怿恒稳稳地伸出一只胳膊,举起枪,瞄准了对面的鸡皮。
他的另一只胳膊被廉州紧抓着。那人由于看不见,咬紧牙关,像护着什么宝贝似的,死死抱住身边的人。
姜怿恒不知他怎么了,也许是害怕枪战,也许是害怕黑暗,也许是害怕身边没人。
真正的安全感,在于清楚自己是谁。姜怿恒很清楚,他抽出廉州紧搂的胳膊,换了另外的动作,从后面,几乎是抱着他脑袋的姿势,用手挡住他的眼睛。
他忘了廉州本身就看不见。他对他说,亦是对自己说:
“别怕。”
姜怿恒瞄准鸡皮,开了第一枪。砰!
——别怕,你是在保全自己。
姜怿恒瞄准鸡皮,开了第二枪。砰!
——别怕,你是在维护罗盛。
姜怿恒瞄准鸡皮,开了第三枪。砰!
——别怕,你是在保护廉州。
砰砰砰三声枪响,隐没在特警队员和鸡皮手下的混战中。廉州被姜怿恒遮住眼睛,可全身上下都在颤抖,激动异常。
那一刻姜怿恒都被自己感动了,以为自己真的是警察了,真的在做正义的事情,真的在惩治罪犯。
而事实呢?
那三枪下去,鸡皮抽搐着身体,满身污浊的血迹,逐渐失去光亮的眼睛一直盯着姜怿恒。直到倒地最后一刻,那凶厉的目光,似诅咒一般。
他好像在说,姜怿恒,你为了一个警察伤了社团的人,你以为你在和旧世界决别吗?
不,你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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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树岗旧楼的走私贩们,一共三人死亡,一个是陈吉,一个是鸡皮,还有一个鸡皮手下。其他地下社团的余党们全被抓回刑侦队,三箱走私军火被警方缴获。沈可屹带领的人当晚几乎没睡,调查、审讯、记录,连被带回来做笔录的姜怿恒也熬了整宿。
刑侦队调查后得知,这帮人属于义胜堂镇叔手下。警方还没来得及问供,一个号称受罗爷之托的律师出面,要为这些人保释。
镇叔手下被押到警局后,因为失去大哥,茫然无措,不敢吱声。直到律师接见,大约跟这帮人中一个上了年纪的小混混谈了半个小时,之后这帮人将军火走私、杀害陈吉的罪名全推到鸡皮身上。
审讯的过程异常顺利,鸡皮手下们口径统一,都说鸡皮觊觎镇叔的位置,偷偷联系陈吉走私军火,结果陈吉交货不实,鸡皮一怒之下杀人泄愤。至于姜怿恒和廉州,他们是偶然闯入的外人。小混混说姜怿恒谎称自己是罗盛手下,鸡皮不敢轻举妄动,之后特警队闯入,枪战后鸡皮被射杀。
姜怿恒是最后做的笔录,他的叙述基本无异。他说之前在网安队工作时,对义胜堂有所耳闻,也听同事提起过鸡皮、镇叔和罗盛,当时情急,为救廉州,只好谎报身份。
整个案子基本没有疑义,受伤的廉州过后再录口供,当然还要等待特警队的行动报告。也有一些细节值得详查,比如谁拉响的警报,屋子的铁门为什么会被封死等。
说到廉州,他当天晚上被送进医院,医生诊断是暂时性失明,视力没有大碍,会逐渐恢复。廉州为了早日归队,让加紧治疗,医生把他眼睛一圈全缠上纱布。
第二天下午他才打电话告诉老妈。廉妈妈火急火燎,想象中儿子身负重伤,血流成河,简直吓坏了。赶到医院后,廉州除了眼睛缠着纱布,身体基本无恙,还在跟刑侦队的警员交代情况。
刑侦队警察照例询问事件经过,尤其问到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陈吉和鸡皮的交货现场,廉州很诚实说是得了刘佰瓒的情报。他行得正坐得端,并不觉得透露和刘佰瓒的关系有任何问题,到是在一旁照顾他的廉妈妈听了,脸色有些不好。
警察走后,廉妈妈问儿子为什么还和那人见面。廉州仍记得和刘佰瓒“共治天下”的玩笑,不想与老妈多做解释,扯着别的话题瞒了过去。
就在这时,病房外走进来一个人,跟廉妈妈说自己是廉州暴雪行动的朋友,来看他。
廉州眼睛缠着纱布,双手不停乱晃,第一反应问:“朋友,是徐嘉迅吗?”
“不,是我。”
病床上的廉州安静了,这个昨天被拔去厉刺的小刺猬,今天刺还没长回来,耷拉着脑袋说:“妈,他是这次救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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