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于飞

作者:唐晓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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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种的相思



      荷花粥。
      清香四溢——
      纪靡音在半夜终于清醒过来,说想要吃荷花粥。只是这碗荷花粥送到床边,她却只吞咽两口就全部吐了出来。
      冻绿站在旁边偷偷擦着眼泪,不知如何是好——
      “好——累——”纪靡音软软的靠在严唯淳怀里,虚弱的声音要凑到唇边才能听见。
      “我想——活下去——”
      严唯淳抱着她,不敢用力,怕她疼——
      想要用力,怕她就此消失——
      “那就好好活下来吧。我和琅琅——”严唯淳努力控制住语调:“我和琅琅都舍不得你!”
      纪靡音努力想要抬起手摸摸严唯淳的脸,却发现手指头都没有了力气——
      她有那么多话想要说,可是张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唯淳,唯淳——我也舍不得你。可是我好疼也好累啊!纪靡音多想把这些话都告诉给他知道!可是她连张开口的力气也没有了——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在想,这个女孩子是谁啊?为什么非要倔强的给我一把伞呢?”严唯淳握住她的手,在她耳边絮絮说着点点滴滴。
      “你不知道吧,我看到相思树下,你的侧脸。我以为,我忘记了的。没想到,原来我很清楚的记得。在纪家看到你的时候,我心里好失望啊!失望你是纪家的人,更失望于自己最丑的样子被你看到。那一刻,我多么想要杀了你!不过,还好我没有杀你!”
      严唯淳双眼落在前方,好似陷入深深的回忆: “我一直不懂,为什么我不杀你。你所说的合作,在我看来其实可有可无。对我而言,我和他的事,是刻在我骨子里,不可触摸的禁忌,作为目睹者的你,我怎么能容忍你睡在我枕边?我一直这样问着我自己,可是一直没有答案。直到,我坐在古怜的房里,我才真正意识到,你对我的意义。”
      严唯淳低头,看着纪靡音纤细的手,骨节分明,手背上的青筋突出,好似老树上纠葛的残根。
      “爱?”纪靡音努力的发出声音。模糊的音节,朦胧中听上去应该是这个字。
      严唯淳勾唇笑:“应该是爱吧。虽然我不知道这爱有多深多厚,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只是,靡音啊,不要离开!陪着我吧,我们一起看看,这爱能坚持多久!”
      手慢慢摸上她的唇:“好不好?好就咬我一口,不好就别理我。”
      安静的空气里,纪靡音没有动,严唯淳也没有动。
      好不好?答案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两个人都在想着——
      严唯淳的心,悬在半空,然后慢慢坠落——
      很轻,很热——她的牙齿咬在他的手指上,不疼,却好似带着神奇的力量,直接传入他的心脏。
      “你答应了我,那么,就要一直陪着我。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你都要留在我身边。”
      纪靡音没有办法回答,只是在心里想着——只要你没有开口说离开,我都会在你身边的!
      “等你病好了,我们种颗相思树吧。纪念我们,在一起。”
      好——

      这一次的蛊毒发作跟上一次不一样。这次纪靡音的体温正常,意识也清楚。她只是疼,心疼,头疼,全身无一处不疼——
      她疼的动也动不了,只是阖眼蜷缩成团,一直轻轻颤抖着——
      严唯淳就守在床边,眼也不眨的看着她,感觉自己的心上好似有一把钝刀慢慢在割着。那痛苦,也是钝钝的——
      琅琅又开始哭了,一直一直蹬着小腿,不一会就小脸通红,喘不过气来。
      严唯淳抱着琅琅,也不呵哄。他想着,让纪靡音听见琅琅哭吧。这样,她就算想要走也狠不下心。
      或许还真是让他蒙对了。纪靡音一直一直听见琅琅的哭泣,她心底一直在大声叫着,叫着——琅琅不哭!只是,她疼的已经全身没有一丝力气。慢慢的,连最后的意识也快要被吞没了。只是因为这哭声,她坚持着——

      “皇兄,皇兄,琳琅来了。”
      严唯兮闯入房内,身后跟着的是司徒宫阙和琳琅,还有一位是——
      南月族族长?
      “殿下,请让尊者为娘娘解除蛊毒吧。”琳琅打开随身的箱子,然后让严唯淳他们都出去。
      “这——”
      “离心蛊毒的解毒方法,我也是不能看的。”
      “走吧。”
      几个人都留在房外,严唯淳才开口问:“不是族长过来吗?”
      “是族长让尊者过来的。族中有大事发生,族长赶不过来。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尊者啊!”
      “那——”严唯兮想要问,又没好意思问出口。
      “你们不放心啊?!放心吧,族长既然让尊者过来,自然有他的道理。我可是很放心呢!”琳琅这些日子来一直吃不好睡不好,见着尊者后可是彻底放心了。
      “殿下啊,你这里有没有房间啊,我想要睡一会儿……”
      冻绿惊讶的看着神医。她就是江湖上传说的琳琅神医?
      一身简单清爽的深蓝色儒裙,头上斜斜的梳着一个小髻,眉眼平凡中透着几分跳脱的活泼英气。听她说话,性格还真是直爽。当着皇子的面,说话也毫不顾忌。嘴上没有尊称不说,还直接说要在皇子宫里睡觉休息。不过冻绿转念一想,也是在十三皇子和十六皇子面前,这两个人都不跟她计较,要是旁人,恐怕早心里不乐意了吧。
      “冻绿,带神医姑娘下去休息吧。”
      “是。”
      “你就是冻绿?”琳琅心情好后,话也多了起来,看冻绿带路,就主动跟她攀谈起来。
      “是的,姑娘。”
      “你放心吧,你家小姐不会有事的。”
      “嗯。”冻绿想了想,还是跟琳琅道:“姑娘,你刚才在皇子面前这样说话,是不对的。下次,注意一下吧。虽然皇子不会介意,但是被别人听了去,会认为姑娘不尊重皇子,会为姑娘招来祸事的。”
      “怎么不对?”琳琅被这一说弄的莫名其妙,很是困惑。
      “你在皇子他们跟前说话,应该自称民女才对。”
      “民女?”琳琅撇撇唇:“真麻烦!难怪族长让我们少跟皇室中人接触!”
      冻绿听了她的抱怨,哭笑不得,也只有沉默下来。

      严唯淳看见门从里边打开,忙迎上去道:“尊者。”
      尊者递过来一张纸,上边写着几个字:“不用担心。里边有详细的药方和服药禁忌。”
      “你是,尊者——”皇太后激动的跨前一步。
      严唯兮听见那位尊者说不用担心,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原位,却听见皇太后声音带着几分不对,于是扭头问:“皇奶奶?”
      皇太后没有看他,只是专注的看着尊者:“你,怎么来了?你不是——”
      “娘娘——”李嬷嬷也已经认出尊者是谁,忙拉拉皇太后的衣袖,提醒她现在不适合说话。
      “淳儿,你进去照顾音儿吧。尊者,还请过殿里一叙。”
      尊者与她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严唯淳的心整个都飞入房内,也没空再继续理会尊者是否和皇太后旧识,匆匆回房拿了尊者留在桌面上的纸,细细看了后,着手安排人熬药。
      困扰他们许久的神秘蛊毒,居然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解除了。

      慈安殿内,皇太后和尊者面对面坐着。
      “我没有想到,你还会下山来。”
      “他写信过来,让我过来救她一命。”
      “你这次,回来了,不再走了吧?”
      尊者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不过这次回来,也确实是做个了断。”
      “了断?”
      “娘娘,皇上过来了。”
      “让皇上进来吧。”
      “母后,你匆匆找人把朕叫来,是……”皇上走入房内,认真看着皇太后对面坐着的人,然后,情不自禁的快走两步:“父皇——”
      三十六年,足足三十六年没有看到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皇上又惊又喜,不能自控。
      “陛下。”尊者,也是当今太上皇,对着皇上叫出口的,却是一声陛下。
      皇上和皇太后都被这一声“陛下”惊得不知所措。
      “这次回来,一来是解那离心蛊毒,二来,是告诉你们一声,下个月初九,山上将会传下死讯。我将,遁入空门了此残生。”
      “你,还是决定不回宫吗?”
      “父皇,你好自私!当年你抛下江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住去山上,说是要赎罪。现在好不容易终于肯见我和母后,却说下个月初九就传出死讯,想着要遁入空门!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回来?!”皇上气恼太上皇一回宫居然说出这样的话,转身就离开。
      房内的空气沉默得让人尴尬……
      尊者看看面无表情的皇太后,随口道:“这么多年,陛下的性格还是如此直白。这些年,苦了你了。”
      “苦吗?以前觉得苦,现在不觉得了。你还记得吗,你走那年,他才14岁,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前朝的,后宫的,所有事情都要我去处理。每日每日,我睡不到两个时辰。那个时候,我是恨你的。恨你就这样撒手离开,丢下这样多的事情让我处理。可是这些年,慢慢熬过来,熬到他亲政,熬到他大婚,熬到他的孩子娶妻生子……你知道吗,刚才你出房门问你话那个,就是选定的下任君主。你救那个孩子,就是未来的皇后。”
      “那孩子眉目清秀,堪当重任。”
      “不是那些理由。只是因为那孩子足够隐忍,只是因为那个孩子,他的面容似极了你年轻时候的八分!”
      尊者听皇太后这样一说,保持沉默不言语。
      “为什么这样多年,你始终解不开当年的那个结?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你知不知道外边人都怎么看着皇家的笑话?”皇太后每句话都问得很轻,她专注的看着他,想要知道一个答案。
      “这样多年,你该知道,我从来不会后悔,也不会违背自己的诺言!”
      “那么你又为什么要下山?为什么要回宫?”
      “当年我答应过他,此生欠他那份情没有了结前,我不会入空门。”
      “你总是有理由的。”皇太后嗤笑一声,摇摇头离开。
      太上皇静站半晌,走出殿外,慢慢走往宫外……
      “他,走了?”
      “是的,娘娘。”
      “走了也好——反正,习惯了——”皇太后看着水面上一只蜻蜓站立在荷花上。有尾鱼蹦出水面,带起轻轻的水响,几滴晶莹溅在叶面上,滚动着——

      时间一天天过去,严唯淳和纪靡音都还有着不真实的感觉。让人九死一生的蛊毒,就那样轻易的解开了?
      严唯兮和司徒宫阙也一样不相信蛊毒就这样轻易解了。
      四双眼睛齐齐看着琳琅。
      琳琅对天翻个白眼:“爱信不信。尊者说是解了,那就肯定是解了。”
      “那个尊者是谁啊?不是说只有族长会的吗?”严唯兮总觉得尊者和皇太后好似相熟。只是皇太后的事,他还没有那胆子去打探。
      琳琅捻一块水晶糕放入口里,宫里的点心就是好啊:“尊者是族长的弟弟。只是尊者从来不住在南月族,族里有什么大事他也不出现。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尊者呢!”
      “哎,不是听说南月族出大事了,你不用回去?”
      “没有特别召我回去,我都可以不用回去的。再说族里出大事,也有族长和长老嘛,我小小圣手也起不到什么作用。”琳琅倒是看的开,继续进攻糕点,然后忙里偷闲的想起个事,开口问道:“听冻绿说,像我这种平民对着你们皇子要自称民女?”
      “你是南月族的圣手,不用的。”司徒宫阙解释道。
      “哦。那就行。”琳琅听了点点头,继续吃糕点。
      严唯兮好笑的看着这位神医:“琳琅你不是走过很多地方吗?怎么感觉性格还挺好的,对这些俗礼好似也不通。”
      琳琅随意笑笑,没吭声。
      “她是神医,走到哪里都是人家求她的。谁会跟她计较那些礼节啊?你是不知道,她们南月族人,除了族中祭祀叩拜神佛,别的时候是不下跪的。”纪靡音出言解释道。
      “错了,还跪师傅和皇帝的。”南月族要做圣手,都是由族中圣手教导出师才能被称为圣手。在出师那天,新圣手是要跟老圣手磕头,叫老圣手师傅。
      “南月族圣地听说很漂亮,不知道能不能去玩玩?”严唯兮突然想起当初听说的,南月族圣地的神秘故事,对那里产生了兴趣。
      “别想了。族中圣地,连我都去不了。”琳琅一盆冷水给他兜头浇下去。
      严唯淳看她们几人说话说的热闹,心里也是欢畅。桌面下,手抓住纪靡音的手,两手交握在一起。不管怎么样,蛊毒既然解开了,总是好的。
      “我一直想问,你们族中查出来是谁下的蛊毒吗?”严唯兮注意到纪靡音和严唯淳对视的甜蜜,心里又酸又喜,干脆换个话题,不再看他们。
      琳琅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尊者说这件事我不用管了。族长和尊者会直接跟太后娘娘、皇帝陛下进行处理。”
      严唯淳突然想起这点,与严唯兮对视,两人都有了共同的怀疑对象。只是,仅仅这样怀疑还是不够的,总要拿出些证据才行。只是不知,皇奶奶和皇上这次到底打算怎么处理?
      纪靡音坐在旁边,心里也是转了几圈,已经知道可能是谁。
      九死一生之后,她的心里也是有了很多计较——
      看着严唯淳,他的侧脸明媚如阳光,让她不舍得移开注视。为了他,为了琅琅,为了自己——纪靡音下了决定。

      “你的身体还很虚弱,不用急着——”
      “我想早点看到相思树开花。”纪靡音身体内的蛊毒虽然解了,但是还需要连服三十天的药,而且身体经过这次毒发也是虚弱不堪,还需要多加调理。
      严唯淳答应了纪靡音,自己揽下挖土的活:“好吧。那我来挖土。”
      说是挖土,其实不过是胡乱在地上刨个浅坑出来。严唯淳虽然小时候也吃过很多苦,但是毕竟是宫里的皇子,又怎么可能会这些挖土种树的活。
      半晌,坑总算是刨好了,两人将用冷水浸泡过的种子放入进去,然后掩埋好泥土。
      只等相思树开花了——
      “你说,能长大开花吗?”
      “能的。”
      纪靡音看着这块湿润的土地——
      好似看见种子破皮出芽,慢慢茁壮,长出镰形的绿叶,开出金黄色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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