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十二街（二）

　　消失的人影，忽然空荡的房间竟怅然若失，佩塞洱怔怔地看向门口竖立着的男人，一身漆黑华丽的装扮，适量的装饰点缀在长直的乌丝上，这如绸的黑发静静倾泻在伟岸的臂膀上；深刻而完美的五官，唯有不变的深邃绿眸才能与先前的佛兰斯交叠，的确现在的样子很符合“黑暗之子”的名讳。
　　自己该对他表示尊敬么？佩塞洱忽然觉得这个想法真好笑。
　　“佩塞洱。”低沉的呼唤，亚西罗耶举步走进了房间，看着她略有发愣的神情，神色忍不住黯然下来，“不习惯我这样么？”
　　“不，很适合你。”佩塞洱摇头，一向淡薄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
　　无声的沉默，他径直走到佩塞洱的面前，修长的手指穿透发丝抚上那张自己朝思暮想的面孔，比过去更富磁性的嗓音低启：“伊昂跟你谈了什么，能够说来听听么？”
　　原来他在意先前伊昂的举止么，意识到这点的佩塞洱不觉好笑，明明看上去挺大度的人，怎么会为这种小事计较，真不像深渊之王啊。就算外貌变得稳重了，内心却依旧如一个少年，算是老顽童么？佩塞洱到忽然不敢想象佛兰斯到底多大了。
　　不过论起嫉妒心，蒂洱娜的嫉妒之心才真是可怕的存在啊。
　　“他跟我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情。”平静淡泊的声线幽幽，佩塞洱忽然觉得在他的一番点拨下，自己是有点开窍了，也许她不该钻入这无限循环的牛角尖中，越陷越深，只要退开一步，其实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当局者迷，说的便是这般吧！
　　“嗯……”亚西罗耶注视着佩塞洱清澈的瞳眸，久久发出一声低吟，“我只想跟你说，佩塞洱，你并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我要寻找、保护的自始至终都是你。就算你和过去不同，变换了模样，失去了记忆。”
　　即使再让他等待千万年，他也一直会守护她，直到下一次的转生。佩妮奈也好，佩塞洱也好，无论你变成何样，在我眼中，你永远都是我心中那唯一的挚爱。
　　能让黑暗之主说出这样的话，自己也该无悔了吧？！第一次，佩塞洱伸手主动抱住了眼前的男人，微微颤动地忍住心中翻滔着的情愫，这个男人，竟如此吃痴傻得不可思议，神之间的爱也只是与常人般这样简单而永恒。
　　“我很不习惯，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所以，在我回忆起过去之前，你能继续当我的佛兰斯么？当大家眼中那个开心果的极恶吟游诗人么？”
　　“我会如你所愿。”亚西罗耶说罢浑身染上了一层紫黑色的薄雾，想要强制变回佛兰斯的模样，但是佩塞洱收紧手指，阻止了他的改变。
　　“现在不要变！我还想感受一下，再寻找一下曾经的记忆……”她喃喃低语着，原来过去她无法看到他的记忆是因为他是神，自己的能力远远不能窥视神的过去。但是如今随着力量的快速恢复，灵魂深处的熟悉感正激荡着自己每一处细胞，那几乎要撞破禁锢的思维和情感，却又总被一层无论如何不能突破障碍阻碍了。
　　亚西罗耶沉微愣，身上传递过来的颤抖令他不忍地将她纳入自己的怀中，轻轻抚摸着细腻的发丝，低沉的嗓音中掺杂着温柔和爱护：“你不用勉强，佩塞洱，时间多得是，慢慢地你自会记起；即使这辈子无法想起，我们还有无数个来世。”
　　来世？又是一个来世么？说真的，在没有碰到佛兰斯之前，她绝望过，想就那么一死了之过，再无轮回！所以她害怕来世，害怕又一次的迫害……只是现在，她却能因为“来世”两字破涕为笑，甚至充满安逸欢欣，这就是自己内心深处对他的爱么？
　　“我也许喜欢你……”佩塞洱忽然喃喃低语。
　　为什么忽然要用也许？亚西罗耶微微蹙眉，想要开口询问的时候，佩塞洱却忽然仰起头来对着他露出许久未见的笑靥。这样脆弱的笑颜揪痛了他的内心，他止住询问，轻柔地抚着佩塞洱消瘦的背脊，安抚着她的内心。
　　亚西罗耶细心的温柔如温泉般滋润着心头的不安，佩塞洱静下心来，慢慢理清这些年来的思绪：“第一次看到你，我也许便喜欢上了你，我不知道这是所为的一见钟情，还是冥冥之中灵魂的牵绊。但是我不敢喜欢，我那时候太恐惧人们永无止境的过去和难以预料的思想了。你却在我绝望的时候走进了视线，对孤独恐惧集于一身的我带来光明，而且你比起常人来很独特，我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感受不到，和你在一起，我不用受到自身力量的连累。但是正因为这样，我才会更害怕，害怕和一个自己无法看清的人过多接触，如果连过去都难以掌握，我不知道我该如何试着把握住未来，所以我每每退怯着，在心中告诉自己我们只应该是朋友，永远的朋友……虽然我知道你一次次好意，一次次的帮助，但是我装着不知道，因为一旦沦陷，那将一发不可收拾……”
　　“原来我的特殊反倒成了我们之间的隔阂啊。你啊，究竟在害怕什么呢，”亚西罗耶轻笑着，伸手贴在皎洁光滑的脸庞上，让水波荡漾的眸子能够与自己对视，“我说过，我会等，等上永久，所以即使你现在也想继续逃避下去，我也不会介意。”
　　永远的等待与守护、包容着自己的所有。佩塞洱也不由自主被他的真诚感化，痴痴地淡笑开，连带说话也变得轻松了起来，“不介意么，真的不介意？即使我想不开而嫁给了其他人？”
　　“这么……”亚西罗耶状似苦恼地锁起眉头，沉声考虑道，“如果你高兴，我也许是会默默地让你离去，努力装着不介意，但是，心里毕竟不会舒坦；也或许我会因为不想把你交给他，而让那男人早点滚去轮回。”如果真是这样，他选择后者的可能性更高些，即使自己是神，也没有那种肚量吧？
　　“呵呵，后面那个或许也太可怕了吧。倒是……你就不担心我真爱上别人么？”自己至今都没有是佩妮奈的自觉，所以那份爱，如果没有传达给今生又该怎么办？想想便觉得不可思议。
　　“有谁会大过我佛兰斯的魅力？”
　　亚西罗耶忽然用上了佛兰斯的口气，对她俏皮地眨眼，佩塞洱微微一愣，顿时又笑开了怀。实在不敢想象把亚西罗耶成熟内敛的俊容配上佛兰斯古灵精怪的腔调，这样井然沉稳的亚西罗耶，为了她而改头换貌来到了自己的面前，甚至改变天性只为默默守候。他可是黑暗之子，一位众人之上的王者。
　　佩塞洱不觉脱口而出：“真羡慕佩妮奈。”
　　“怎么了，为什么又那么说？你就是佩妮奈，佩塞洱。”
　　“我知道……”佩塞洱嫣嫣一笑，顺势依进了他的怀中，“即使知道那是自己，我还是要羡慕自己能获得你的爱，我想，就算为这样真挚的你死去，我也愿意吧！”
　　为你而死，我心甘情愿……
　　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亚西罗耶沉默了，回忆起过去相类似的言语，搂着佩塞洱的手臂不经收紧了力道，但并没有让她发现自己的不安。
　　是啊，就算转世成佩塞洱，你的本性依旧如此，就连每次遇到危险，你永远想着的都是先牺牲掉自己。即使现在已没有了消极的思想，不再自贬低自己的生命，但是一旦到了关键的时刻，你还是会选择那条对我而言是绝不愿见到的道路吧……
　　“你永远都是傻得让我不忍啊……”低沉地轻叹，亚西罗耶俯下身去，略有些冰凉的唇与那红润的唇瓣轻轻碰触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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