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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战报
战事刚刚平定,边关的战报就像飞鸟一般,飞快地从漠西传来。
酌牙滩一役,漠西死伤惨重,八万大军,齐齐埋在了滩上,将士的尸骨,一层堆住一层。
朝野内外,无不震惊。
圣人高坐殿堂,对着殿下群臣,沉重发声,“众卿以为此事如何?”
吏部尚书沈琮年上前一步,高声答道:“镇西侯领兵不力,致使漠西城池有失,将士死伤惨重,可交由刑部正审,其子桥恂,也难辞其咎,也应一并审问。”
明德侯卫征听闻,立刻从行列中走出,对着圣人躬身行礼,“圣上,镇西侯虽有决策不力之疑,但此事皆是由前方军情有误所致,桥家镇守边关多年,酌情酌理,当需细细查探,再行审问。”
“酌情酌理?”沈琮年冷哼一声,“八万将士的尸骨还躺在大漠上无人收敛,他桥家,又有何脸面要讲情理,明德侯,不要因为你们有旧,就要徇私枉法啊。”
“我如何徇私?镇西侯镇守边关多年,劳苦功高,圣上是看在眼里的,现下事情未明,就要凭这一纸空书,给一肱骨老臣定罪?”明德侯拂袖,冷笑反驳道。
“何谓一纸空书?这文书上可是写得清清楚楚,乃是皆因镇西侯决策失误,才有此大败,条文历历在目,可是皆由他的心腹李承亲自画押,再言,这误报军情的,不也是镇西侯的人,于人于己,这镇西侯是脱不了干系的。”
“沈大人,战场变化多端,漠西地势奇特,更是常人难测,你为文臣,又久居圣京,自是不知晓打仗的艰辛。”户部尚书王炘身子一转,对着沈琮年,开口说道。
“王大人,你可不要为了姻亲,有所偏颇啊。”吏部侍郎姜珏,站了出来,寥寥躬身行了一礼。
“黄口小儿,也敢无端质疑王老?”明德侯目光沉沉,直言呵斥。
“我不过是有话直言罢了。”姜珏敛敛身上的官服,抬起下巴,不以为然。
台下众人言辞激烈,愈发不可收拾。
忽而,殿上高处,传来圣人的声音,“不必争吵,此事,朕已明白。”圣人对下殿下众人,缓缓开口,“镇西侯虽……”
“圣上,漠西战事虽已初定,但我大葳的城池还在羌寒的手里,我大葳的百姓也无归家之路。”站在首位的伏承伏太傅,面无表情,高声打断了圣人。
圣人一怔,目光幽幽,看向了台下。
“百姓流离,乃是朕之过。”他顿了一下,接着道:“成鸣远赴边关,朕当再勉励之。”
“姜太守久居江南,不熟悉漠西的地形,战事焦灼,也实属正常。”明德侯抢先接话,随即又高声劝道:“圣上,与羌寒一役,当需了解地形了解敌军之人,不若,令镇西侯戴罪立功?”
“不可,镇西侯本就是因战事不力才被下令带枷回京问罪,怎可让他再去。姜太守虽不熟悉漠西地形,但他带兵已久,身经百战,漠西军士又久经战事,假以时日,定能收回城池。”姜珏厉声回道。
“假以时日?慢一刻,就失一家,圣上爱民如子,怎能看得百姓如此颠沛流离。”明德侯冷哼一声,接着反驳。
两方势力隐隐相对,圣人高坐明堂,目露为难之色。
隐在末尾的绿衣小官,突然一侧身,站了出来,对着高堂上的圣人行礼,声音清朗,透过吵嚷,传给朝内上下,“圣上,家父曾寄过家书,多番关心圣上龙体,漠西之事,他在漠北也有所耳闻。信中嘱咐,漠西漠北地势相似,羌寒他也了解许多,愿为圣上解忧!”
话罢,抬起头来,众人回头望之,正是定北侯世子——公良瑨。
“这倒也是,漠北漠西,本都是荒漠,这仗,定北侯也打得……”
“是了,是了,怎么看,这定北侯都是要比姜太守合适……”
台下众人,一时间交头接耳起来。
“不可,漠北的回笏虎视眈眈,定北侯如何能抽身……”姜珏开口拦道。
“月余前,父亲和二弟已经大败回笏,他们短时间内,也不敢再起战事,父亲当是有十足的把握,才敢写信与我,令我面呈圣上。”公良瑨说罢,向前走了几步,待走到行首,躬身递上一物。
圣人点头,身旁的太监走下台阶,双手接了过去,又快步走回,将此物递给了圣人。
圣人展信一看,寥寥数行,已然看尽,他眉头挑起,神色阴郁不明。
“圣上,既已派了姜太守前去,若是再派定北侯,是否不妥?”姜珏脸色紧张,急言劝道。
圣人没有回话,良久,看向台下的伏太傅,开口问道:“太傅有何见解?”
伏太傅老神在在,躬下身子,回道:“老臣只是一个文臣,不懂什么带兵打仗,也不能给圣上谏议。”
圣人眉头微皱,继续开口:“无妨,你说来听听。”
伏太傅站直了身子,仍旧回道:“微臣认为,都行。”
圣人哑然失笑,良久,才继续说道:“太傅不想说,那便由其子来言。凌恒,你来说。”
声音传下,良久,却无人应声。
一旁的掌事太监扫过众人,忽而,恍然大悟,躬着身子提醒道:“圣上日理万机,又忙忘了,伏大公子半年前就辞官出去云游了,如今在京为官的,只有伏太傅的次子,伏济桓,年前,刚刚从刑部调任到了御史台。”
圣人微微蹙眉,面露不悦,目光逡巡,看着台下众人。
“伏济桓何在?”
“微臣在。”伏济桓一身红衣官服,从行列中跨出,眉眼清冷,面如清玉。
“你以为当如何?”威严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臣以为,回笏虽已大败,然漠北局势变幻莫测,定北侯此时离去,未免会给对方可乘之机。漠西局势虽然复杂,姜太守已然守住了泺城,便不会有更糟的情况出现。酌牙滩一役,死伤惨重,即便此案还未审查清楚,镇西侯都不宜马上再回漠西领军。”伏济桓思忖片刻,一一道来。
圣人眉头轻缓,目光垂下,仔细打量着他。
伏济桓又一俯首,接着说道:“只是如今,漠西局势已然退守,漠西将士人心惶惶,乃是难以进攻之因。若是派一清楚地势,又能安抚漠西军之人,最为上佳。”
朝内众人,面面相觑。
“你以为谁人最佳?”圣人继续追问。
“臣以为,镇西侯次子,桥恂,最为上佳。”伏济桓躬身,一言道尽。
朝内众人,再次骚动起来。
未待有人继续上言,圣人已然拍案。
“后生可畏,伏太傅,你可是有两个好儿子。”圣人大笑,随即止住,对着台下众人,高声宣布,“着桥恂为上将军,戴罪立功,协助成南太守姜成鸣,共抗羌寒,收复城池。镇西侯桥宗玄,带兵不力,致使城池有失,死伤惨重,着刑部尚书主审此案,御史台伏济桓监审。”
圣人言罢,一挥手,掌事太监高声道:“退朝。”
众人高呼跪拜,抬头间,殿上之人已然离去。
……
早朝已下,众人随着宫内专行之道,缓缓向宫外走去。
渐渐地,伏济桓和伏太傅落到了最后。
看着前方之人已经渐行渐远,伏济桓按捺不住,开口问道:“父亲不是说,不会插手桥家之事吗?”
伏太傅目光沉沉,看着远处,“自然。”
伏济桓哑然失笑,良久,才继续问道:“那父亲在殿上,为何又要这般作态?”
“我不过是顺着圣意罢了。”伏太傅随口回道,步子走得愈发得快了。
“圣意?未查清缘由,便下诏命人带枷入京,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让桥家再次起复的样子?”伏济桓继续追问。
“既是圣意,岂是你能揣测清楚?”伏太傅冷哼一声,目光带着警告。
伏济桓怔住,不知不觉停下来脚步,许久,才反应过来,声音幽幽飘向前方,“是大哥吧,是大哥的来信,让父亲更改了想法。”
良久,一阵风吹来,没有带来父亲的回答,却吹走了他身上的最后一丝暖意。
……
日头升起,照着宽阔的大路,蜿蜒曲折,直直通向远处的高门大宅。
一辆普通的马车,停靠在墙边,驾车之人静静立在一侧,安抚着有些急躁的马儿。
良久,一辆华丽的蓬云华盖马车,从远处驶来,哒哒的马蹄踏地,引人注目。
帘外的声音,传进了马车,桥络轻轻抬手,撩起了车窗上的帘子,目光游荡,找寻着声音的来源。
不过一会儿,华盖马车已然走到了她的车旁。一阵轻风吹起,车上的帘子随之轻轻飘起,露出了车内之人。
公良瑨微微转头,眉头轻挑,和另一侧的桥络,对视了一眼。
眉眼如雪,嘴角轻提,微微张口,无声地吐出了几个字。
记得谢我。
桥络心中大动,唇角轻抿,随即快速放下了帘子。
一刻钟后,那华盖的马车已然消失在街角,马车内的声音才缓缓传了出来。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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