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蜓

作者:半间不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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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云涌(上)



      魏府——
      自打那日深夜的混乱之后已经连过了数日,然而府中却没有从沉重的气氛中恢复。魏太守接连三日闭门谢客,就连在这府中的下人,也整日不见自家老爷的踪影,几日下来大事琐事堆积,却也不见有人处理。
      底下的人们开始冒出纷议,就这样终于有人对此按捺不住心中的不满了。
      先是半夜时分,有一形迹可疑之人在四周张望,当场被在府中看守的人抓住,被挟制住时此人手里还攥着一盒火柴,衣衫里兜藏着一把过节时热闹用的炮仗,想来是想用这种方式对官府进行泄愤。
      守卫将这人交给陈护卫处置的时候,陈慎都觉得这事傻的稀奇,没忍住嘲讽了几句:“这人也不怕不小心走火把自己先崩了,多少也该掩饰一下吧,当自己在掩耳盗铃呐,骗了自己就能把别人骗了是怎的,当人是瞎的啊还是怕别人看不到他有问题怎的。”
      大概是说得过分难听了,没想到这人当下就恼羞成怒了,趁着守卫的疏忽,猛地挣脱开来,还叫他给把火柴盒夺了过去,点着一根就冲着被收缴扔到地上的炮仗扔去。
      轰的一声,一簇亮眼的火光射向天空,在天上散开个花来。
      “……”居然还他娘的是个花炮,你当这是过年呐?!
      眼皮子底下竟然出了这种事,陈慎气得当场破口大骂,手腕一转,对着这人的衣领就是一提,另一只手跟着就是蓄力一按,转眼间就把那摆脱了挟制的罪魁祸首往按倒在地上,就着这人散开的腰带就把他反手捆在了他自己的裤腰上。
      这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然,陈慎一脚把人踹到一边,接着对着两个吃干饭的大门守卫就是两脚,要不是碍于不是自己底下的人他早就让这两人滚蛋了,哪还能像现在这样,继续看着他们吃干饭,可真叫人憋屈死了。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

      次日,多日来不肯露面的魏太守终于出现了,只是这魏大人三日不见,身形竟一下子憔悴了很多,脸上难掩疲惫之色,连眼睛都跟着肿胀了一圈,一时间竟让人感觉这人被什么脏东西上身了的,不成人样。
      见到他这幅模样,燕长安心下有些诧异,但终归也不是预料之外的事,也就装作继续没事人的样子,不去多问什么。
      魏怀此时已经厄事缠身,大抵连起身的力气都是偷来的,更别说装模作样的与对方寒暄了。几天前精心计划的是全被那不请自来的“红蜓”给搅乱了,对方只不过是扑扇了一下翅膀,顺手把原本应该“被盗走”的东西归还了来,就改变了本应该平静的风向。
      如今,真正的信物不知何去,真正的“小偷”被发现时已经尸首分离,而江湖之人是素来不参与朝中之事的,那路过的侠盗不过也只是个路人,就算打开了盒子,也不见得会多留意里面的东西,更何况那信藏在锦缎之下薄板的夹层之中,除非有心去找,寻常人怎么会注意到这个。
      那么东西恐怕已经到了其他人的手上……所有布局好的棋从中间断开生路。
      想来他一辈子活得战战兢兢,在外谨言慎行,对内如履薄冰,才堪堪到了今天的位置上,不过知命之年,却已经预到自己怕是要没这条命了。
      可悲可悲。

      不过魏太守显然忘了这穆一归并非寻常人啊,外面能把这人的事传得那么神神叨叨的,其中定是有一番道理的,如若只是一般的江户侠盗,哪怕有一“侠”字在前,也不会传的这般魔幻。
      微微红蜓,随风而至,一翅一扇,天下定无太平。
      魏怀丢出去的烫手山芋,想必此时就落在了那人手中。然而那人接是接下来了,且不知此人究竟有没有这个能耐去接手这个东西,到时候被燎破手皮烫出一手的水泡就只能怪自己瞎拿了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燕长安对当下的形式看在眼中,身为旁观者,无意涉足其中,颇有几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意思。
      在这魏太守的府中,自己待的时日并不短,因为晋将军的名义,旁人也不便多说什么。不过他心知自己这般赖着,整日也不做什么,却顿顿饭都没落下,实在是有白吃白喝之嫌。
      魏太守面上对他恭敬有礼,私下怕是早就唾弃了一番了。但魏太守也毕竟多年混迹于朝堂那摊浑水之中,如若只是单从表象看人,早就让人套死了,也不可能长久始终伫立于那个位置。平日里相处,魏怀面上平静无波,暗地里大概也早就派人查过自己的事了,保不齐连他几月断奶都能查得一清二楚。
      可惜魏怀千算万算,小心提防,以为万无一失,偏偏被无心而至的变数打乱了所有的布局,这事来的突然,让人始料未及,怕是连个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一番苦心化为乌有,还把一切都搭进去,魏太守怎么能想到自己会是这样的命数呢。
      不过燕长安倒真也是为了这个东西而来的,目的却不是抢夺,而是静观其变,俗称看戏。替晋将军办事自然也只是个借了个由头而已。他无意掺和朝政,对蹚进那摊又腥又臭的浑水自然是不感兴趣。打乱这个局面对他一个外人没有任何好处,还得被迫牵连进去,卷入纷争沦为他人吞噬的目标。而此次冒着风险专门跑来踩这泥一脚,不过是为了解决私人困惑罢了。
      然而事到如此,陡生异变让一切陷入更深的混乱。这小小的魏府,俨然成为了旋涡的中心。再在这里待下去谁也无法预料会生出什么事端,局势已变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了,眼下告辞离开正是最合适的时机了。

      就这样前脚告别,临走还上演了一套假意客套的挽留,管家一边惋惜一边颇有效率地将他护送到门口,半步还没从大门迈出,下一脚却碰上了偷袭的歹人。
      和昨夜那放炮的二傻子完全不同,那人带着的是恨意,行为之中只有泄愤和摧毁的意图。而这次,满携着浓烈恶意的突袭背后,是真切的杀意。
      那不速之客的攻击很快地下来了,他刀下生风,催生腥气,带着碾碎一切活物的气势向送别的二人逼来。
      那管家早已吓瘫了去,燕长安将其扯到一边,自己堪堪地躲过这直逼要害的一击,与那歹人来了个正面冲击,锋利的刀口豁然划破了他肩上的皮肉,带着鲜血从破口处滚溢出来,已经从肩膀处破烂开来的衣服一下子被染红了。
      躲过这一劫的燕长安不敢有所懈怠,连着后退数脚,方才刚跨出的几步又回去了,两旁守门的侍卫此时也反应过来,携着武器,用大刀护在燕长安的身前。
      在附近巡查的陈慎,一股邪风而过,他敏锐的感知到异动,一脚踏过花园旁精雕细琢的石栏,给上面留下了个带泥的鞋印。他一路飞檐走壁,向着那处发生骚乱的方向赶去。
      燕长安在心中猜测这不速之客的意图,一边防备对方下一次的攻击,此人显然不认识自己,可不是刻意冲着自己而来,却对这府中的管家又没有紧追上去,放纵其屁滚尿流地逃开,想来并非为了寻仇或是报复。但倘若为财而来,想的就是劫财害命,光天化日之下只身一人从正门闯进,除非是能够以一敌百的高人,否则这行为也太过愚蠢。
      燕长安猛地想到,这人来势汹汹,上来就奔着见血的意图而来,带着一种压迫的威胁性,无差别的进行袭击,却不提任何目的,那这行为的目的很有可能是一种警告,为的就是告诉这里面的某个人,他的命随时掌握在自己手中。

      此人的袭击十分狠厉,两名守卫都已经身受重伤,无暇他顾。燕长安心道不妙,不制止此人的话,会酿成灾祸的。这人很有可能会一路就这样杀到魏太守面前,这府上男女老少众多,其中有能力自保的没有几个,能够将其制服的恐怕也只有陈护卫等人。如果就这样放纵下去,会将很多无辜的人卷入不幸之中。
      然而还未等这人下一次的攻击袭来,斗转星移之间,一抹快的看不清行迹的身影来得比这一击更快。
      之间那人手持一柄短剑,剑气如虹,将那歹人的长刀一把挑开,金属碰撞,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他在空中不断变换招数,游刃有余的化解对方有些失序的攻击,见那人的手中露出破绽,手腕一扭,剑锋一转,势如破竹一般对着那人就是一剑。速度之快仿佛只是一缕亮光晃过人的眼睛,那人已是强弩之末,被这势无可当的攻击一命而中。不过这转瞬的功夫,那黑影已经将偷袭之人擒拿,那歹人的要害之处被他一刀破开扔在了地上,鲜血染红一片,转眼便已经没了气息。
      燕长安此时才看清,那柄秀气的短剑上,挂着一只红绳编成的蜻蜓,似有似无的与染血的剑接触缠绕,竟仿佛沾染了生气。

      是穆一归。

      燕长安不着痕迹的把自己置于身侧握紧的手松开。

      穆一归将那歹人解决,好整以暇地抖了抖衣袖,说来也是奇怪,这人的衣服上竟没有沾到一滴那人身上溅出的血迹。他悠哉地将手中剑上沾上的血迹抹干净,仔细一看,竟然是用那歹人衣服上的布料擦的。将剑插回鞘中,这才开口说道:
      “这位公子你可还好?我见你肩上被那歹人伤中,在下这里有些愈合的疮药,公子你拿去用吧,处理的晚了之后就不容易恢复了。”穆一归英雄救人,刀口底下耍威风。耍完又变回一副温和友好的模样,挂着和善的笑容,从怀中拿出一小瓶金疮药来。
      “不必。”他人施与的无端善意,往往都不是表现出来的那么廉价,今日受了这份好意,日后必然要付出代价去回报的。燕长安心思重,凡是讲究三思后行,自是不吃这一套的。

      穆一归以往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对于这种好意充满戒备之心的人,小庄师弟就是这样的例子。但是只要对方会有疑虑,就不会没有机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好话说上千百遍,就总会有磨动的机会。但这上来就碰一鼻子灰让人把路也给堵死了的情况还确实是他头一遭碰到。
      一时间他都有些无言以对,他轻咳一声,却也不晓得能说些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陈护卫赶到了。

      穆一归不自在的把伸到半空的手放到了鼻子上,掩饰性地摸了摸鼻尖。觉得时机没选好,现下这种情况忒让人尴尬。对着陈护卫那张没好气的脸讪笑几声,对自己不招待见的状况很是明白,摆摆手正要离开,被那位燕长安公子叫住了。

      “你那剑上绑着的,可是一只蜻蜓?”

      没有料到这人居然会与自己主动搭话……穆一归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怀疑自己耳朵有毛病了。错愕和迷惑写在脸上,再不见那故作出来的亲和,溢出几分江湖人身上的肃杀之气。这幅样子竟比那副笑脸迎人的时候看得顺眼得多。
      燕长安却不等他做出回答,向陈护卫点点头,转身便随着他一同离开了。
      这位性格难以捉摸的公子,留下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就走了,仿佛只是在陈述今日的天气。站在一旁的陈护卫却看到,那人说完这话之后,有那么一瞬间,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穆一归留着在原地,心中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感觉。他暗自皱了皱眉,转瞬间又挂上那副讨喜的笑容,和新替上的守卫的人打了声招呼,便要离开魏府。
      他飞身而起,顺势跳到了魏府门前的那棵老树上,远处的两个人影在他眼前一闪而过,短短一瞬,穆一归却感觉心中的怪异漫溢开来,眼睛被烈日微微刺痛,居然有些不敢回头再看,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别扭,浑身不自在。双腿不由的用上猛力,加快了步子。简直像一不小心踩了一脚猫的尾巴,不敢回头去看,生怕一回头对上那猫叫声中的责难之意,尴尬到奚落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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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第三章云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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