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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卿方可夺郢都,放纵也可抛黼黻。但莨人杳然泪眼,便桎梏吾身逡巡。
03.为卿方可夺郢都,放纵也可抛黼黻。但莨人杳然泪眼,便桎梏吾身逡巡。
已烟开了话匣,清光绪二十年(1894)十一月份,时值寒冬,父亲从外回来带了一只小貂。
已烟当时还小,看着小貂可爱,便向父亲索要,父亲原是看着越入寒冬,本想着打个大貂,给已烟做个毛领,没成想打了个小貂,食之肉,可惜了皮毛。父亲看着已烟甚是喜欢就给了她。
小貂后腿被夹子夹伤了,已烟特细心的给它治伤,其实她那时小的什么都不懂。只是觉得这小貂通体透白,毛茸茸亮晶晶的,已烟打心眼里喜欢,天天和它腻在一起。
二十一日,已烟永远没法忘了那天。
枪声破了晓,天边云如涛。
杂乱的哭嚎求救声打破往日的宁静,日军从城南屠杀,漫城飘起了血雨纷纷。
襁褓孩提身首异处,茕茕枯槁残尸陋屋。
摽梅之年归于尘土,只剩两三惨绿少年,立誓存亡继绝。
已烟被枪声吓得抱着小貂蜷在被窝里,门开时已烟以为是魔鬼来了~被拽了出来才看见是叔父,叔父半面脸上都是血,抱着已烟一路跑出了暮府。已烟没看见父亲,叔父后来跟她说,这旅顺哪有半个活人了?估计凶多吉少吧!
已烟在叔父怀中,小貂在已烟怀中。整个旅顺躺着血色的河流,道路上四下都有惨死的横尸,甚至有三四个孩子的尸体被串在了一起...已烟在叔父怀中哭湿了叔父的衣服~
已烟被叔父带到了广安,后来已烟才知道,她走那日,叔父本也是要走的~而那日也是屠杀的第一天~屠杀在旅顺城内蔓延了四天三夜。旅顺城近两万人,逃出不过百人……
后来已烟在广安和叔父落下了脚,上了学堂~她第一次见青山便是在学堂。她当时只觉得那少年每一个眼神,都带着不羁,与学堂上的他人很不一样。他时常带着激动地言论与先生争论国内形势,十二三岁的少年竟然经常让先生无言。他时常和她搭话,可能因为他俩在学堂都是独树一帜的人吧!已烟不爱说话,她很珍惜来之不易的和平,她经历了战争,屠杀,那太可怕~
可青山总是对她说,战争,是躲不过去的。从明思宗崇祯十七年清军入关到清道光二十年鸦片战争,近两百年的闭关锁国,我们现在就像生活在容器里的小动物,甚至不知瓶外的世界多广阔,多彩。我们要想保住国家,就躲不过战争。
已烟总是很崇拜的看着他,她虽然不太懂他说的是什么,但,她知道。青山想要做的是不让旅顺发生过的事,再次发生。青山想做的是让那惨绿少年们,拿起武器,保护他们的茕茕枯槁,襁褓孩提,还有他们那婷婷而立的心爱佳人。
青山说,我早已做好厉兵秣马的准备,中华的男儿郎,定不稽首外强。
那时的已烟开始变得和他一样,热血澎湃,不再软弱踟蹰。
青山与她在山间眺望远方,神采奕奕说着不做亡国奴之时,已烟也跳了起来,朝着远方喊道~不做亡国奴。
只是,已烟安稳不过两年,便好景不长。
光绪二十九年,叔父病体缠身,日渐羸弱,而时值战火纷乱之际,就算是叔父家也开始饔飧不继。
已烟退了学堂,青山却成了她的小先生。
他们之间没有多么惊世骇俗的故事,只是多历年所一起度过,她对他的依赖,不用言说,他都懂。而他许她及笄之年,前去提亲。
只是佳人未到摽梅,国家就先付了风雨,大国小家需要他时,他做了一个男人的选择~不保大国何来小家?
光绪三十年(1904)九月,青山背了包袱,从家里逃了出来~见了已烟最后一面。
青山说:已烟,你等我半载,半载我定归来。
未经战争洗礼的长安少年,他怎知,一入战场~莫说半载归来。余命归乡,捧一捧故里乡茶都是难事。
已烟谂知,她的青山要赴战场,只为博回属于我们的那大好山河,她无权干涉他的大义~只能颔颐湿眸,泪眼相送,为他寄一柱清香,别无他妄,只求他安身归来~
归生守在已烟榻前一夜~握着她手在掌中,归生右手掌便还有着一个新鲜可怖的血口,血凝在伤口,归生却还是一瞬不瞬的看着她,黑着眼眶等着她醒来。
已烟刚刚朦胧睁开了睡眼,已烟一个抖眉。
归生:“我是青山。”
归生看见已烟眸光闪动,就知道青山在她心中的地位,一直未曾变过。
已烟撑着自己,想起身坐起,宿醉后的头疼不由得让她咬了下唇,手扶着后脑~混沌的疼痛感。归生赶忙伸手,扶她起来。
已烟:“我又没糊涂。”
归生嗤笑:“还没糊涂呢?昨儿晚上喝了酒就非要跟人隔壁大黄一起坐,搂着大黄就要说悄悄话。”
已烟蹭的,脑子内容量就不够了,忽的想起昨天晚上干了些啥丢人的事儿。
已烟昨晚果然才喝得半壶,就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讲着往事。
归生只是借着已烟剩的半壶,灌着那销魂液。
已烟讲过了过往,就坐在归生面前,用手肘杵在桌上,脸搭在手上,看着前方,归生依旧老样子,向她面前挪了挪。
已烟说“归生,还有很多事,你不知道。”
归生默默拿了花生放在嘴里,轻笑地摇了摇头。
已烟:“归生,情之一字,不是我这种人能碰得的。”
已烟:“归生,人这一世,回忆是最痛的。那韶光流年都只应束之高阁。”
已烟:“归生,我想青山了。”
已烟:“青山说,让我等他半载,至多半载,他定归来。”
已烟:“呵,三月梨花雨,七月菱花白,已烟…几载等君来?几载等君……来?”
已烟彻底迷糊了,趴在桌上。她酒品是好的,醉了酒不哭也不闹,就是把曾经痛心的事拿出来回忆一遍,归生想,她若是不在她身边,她真的,又有何人能说呢?
归生宠溺的拨开了她眉前碎发,舒展了她眉中间的川子。
归生:“你的事,我又岂有那件不知?”
归生:“情之一字,碰不得的,是归生。”
归生只是叹气,抱她回了屋子。放她下榻,在榻边蹲下看着她的眉眼。归生从不知领如蝤蛴,螓首蛾眉是什么意思,却看着她的睡颜,好似就懂了那意境。
归生小眉一挑,就起了坏心思,坐在榻边,躺下身子,就往上蹭了又蹭。成功上榻后转身朝着已烟,她的面容就在自己眼前,归生不由得眼睛瞪得大了又大。伸手揽过了已烟的腰身,盈盈一握。
已烟迷蒙的眼,伸手去推搡归生。
“昌爷,别…”已烟略带哭腔的语气,归生的心猛的一疼。
“已烟,归生,是归生。”归生扶着她的眉头,抓着她的手抚上自己胸膛上的那个绣着的“生”字。
已烟还是迷糊的呓语,摸着那“生”字,却不在推搡了。
蓦地已烟扑到归生的怀里,眼里的泪不要钱一样,洒在归生的胸膛,蕴透的……归生的心都凉凉的。
已烟:“归生,归生,带我去找青山吧!归生,带我去找他吧…”
归生身子颤了颤…良久,归生只回答她“好。”
已烟呼吸慢慢均匀了,归生抽出了身,去院子里收拾了桌上的残局,熬了醒酒汤,转头回了屋,已烟却不见了。
归生:“已烟?已烟?”
归生刚踏到院门口,就看见已烟坐在大门口的台阶上,搂着隔壁的大黄狗,尽管大黄使劲儿挣扎,但已烟丝毫没有放人家走的意思。
已烟摸索着大黄的耳朵,“哎,小貂,你别乱动,已烟和你说会儿话。哎,小貂…小貂…”
归生看着这一幕,不觉红了眼,原来已烟一直不曾忘过那只小貂,那只…儿时她救的雪貂。
大黄在已烟抓着它耳朵非要说些私密的话时,回头就要来上一口,未待归生反应过来,情急之下,关乎已烟的事,归生一时间脑子转不过来,伸手上去,提前堵住了大黄的嘴。
归生:“哎呦我去……小畜生,咬你爷爷。”
大黄一点不给已烟的面子,尽管已烟表现的还挺亲昵的。
归生:“一点不知道啥叫美女呢,完蛋玩意儿。”
归生一脚把大黄踢了出去,大黄在墙角边呜嗷叫唤的可怜。
已烟:“小貂?小貂?”
已烟急的站起来找它,归生气的耳朵冒烟…
却在下一刻,已烟怀里钻入了个毛茸茸的小玩意儿。那手感像极了她的小貂,她抱着它…贴在它耳边。
已烟:“小貂,你这是跑哪去了~已烟想跟你说会话呢!”
已烟坐在榻上,很是自责的苦笑。
已烟:“我…我忘了…归生”
归生挠头“我可是费了半天劲给你从大黄手里抢回来的呢!”
归生嘟着嘴,还是颇有几分怨念的。
已烟虽是嘴上说着忘了,却还是伸手去摸归生那被大黄咬着的手。归生后知后觉,急忙抽了回来。
归生:“没事,没事,我都包好了!”
已烟:“又给你添麻烦了。”
归生:“说什么呢!好了,好了,别想那些没用的。起来吧!都日上三竿了,已烟快要赶上我嗜睡了!”
归生伸手,扶已烟下了床。
归生:“盐务巡防营统带夏大人过几日生辰,请我去说书。”
归生扶着已烟到了脸盆旁,牵着已烟的手放进了脸盆。
已烟:“你不是不爱凑高官的热闹?”
扬了一把水在脸上~洗了洗
归生:“可帖子上说可以邀位女伴。”
已烟:“我也不甚爱那样的场合。”
归生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已烟洗完了脸,把手巾递给了她。
归生:“可受邀的人里有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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