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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白眼
见众人嘈杂起来,何文峻神色温而厉,松弛下垂的薄唇张合,声音不大不小道:
“诸位,肃静。”
刹那间,议论声戛然而止,殿内归于寂静。
随后何文峻抬起干瘪枯老的手一引,指向一处无人书案。陆银华会意,躬身福礼,向左右拜过后,行于书案前坐下。
每人案上皆放置着几本书籍。
看清后书名,陆银华眸光一闪。是《太平广记》和《春秋左氏传》,还有《石渠碑》一本。她拿起《太平广记》翻看着,里面多是着神仙精怪类的故事,算得上是志怪传奇的小说合集。
父亲陆时敏曾同她提起过,曝书会上会送书。但是,令她没想到居然有《太平广记》。
正巧两月前,少微正苦于无文可写。若是十五那日,将它带去浮玉山,借与少微。她见到此书,定会欣喜若狂。想来是会文思泉涌,新的话本故事手到擒来。
那自己同乐昌又有话本可看了。
思及此处,陆银华翻着书的手指一顿,嘴角忍不住笑。
殿中安静不过片刻,众人的窃窃私语如湖面上的涟漪轻扰着殿内寂静,偶有夹杂着说话人目光向陆银华投来,多数如蜻蜓点水般一晃而过,悄无声息。
入宫前,陆银华自知自己会被人议论。既然堵不住别人的嘴,那只能自己充耳不闻。
只是,有一束目光一直凝在身上,未曾挪开,十分令人不适。陆银华察觉后,抬眸望向那人,与他四目相对。
那人很是面生,陆银华与他并不相识。他正斜眼睨着自己。虽心中多有纳罕,但陆银华还是客客气气地含笑,轻轻颔首。
而那人见她如此坦然的举措,他先是一愣,神情一凛,冷哼一声,随后挪开目光,落在手中书卷,面上挂了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
见他不再看着自己,陆银华也不再搭理,继续看着书。
不多时,殿外传来一阵环佩叮当声。
不用猜,陆银华也知道是谁来了。
“见过太傅。”
乐昌疾步入了殿,鬓边的金步摇晃荡,腰间禁步如同虚设,整个人乐呵呵地福礼。
何文峻无可奈何地望着面前这个无拘无束的公主,花白的胡须颤了颤:“乐昌殿下,请入座。”而后抬手指向最前面的座次。
乐昌福礼谢过后,坐下,继而转头四下寻着,见到陆银华的身影后,向陆银华的方向挥着手。
陆银华微微颔首,继而眼珠子快速瞥了眼主座的方向。
见状,乐昌转头。映入眼帘的是何文峻正一脸严肃地拿戒尺盯着她。
而她一脸无所顾忌,杏眸闪动,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紧接着捋了捋衣裙,规矩地端坐着。
何文峻曾是弘元帝的启蒙老师。在高祖时期便得重用,官至户部尚书。弘元帝登基后,拜为宰相,协助弘元帝治理朝政多年,功绩斐然,且从未行差踏错半步。他也无居功自傲之嫌,可谓是难得的辅弼良臣。
在功成身退后,他回到故居颐养天年。然两年后,弘元帝下旨拜其为太傅。自此,古稀之年的何文峻再次入京,做了这崇文馆中皇子公主的老师。
也是由此,如玉般完美无瑕的一生有了唯一的“瑕疵”——乐昌殿下。
也不是说乐昌有多么不服管教,不尊师重道,不学无术。
她灵秀聪慧,文思敏捷,若再多用功几分,必是文采出众,但架不住她总在课业上偷奸耍滑,功课也就一般般能看,算不得有多出彩。若是哪日功课做得异常不错,不用多想,也猜得出是她身旁的伴读陆银华指点了一二。且她行事上也多了些乖张恣意,所以,她文风多了些张狂犀利,又惯会引经据典,一通歪理说得是头头是道。
真真是恨铁不成钢,多方教导实乃无用。
幸得还有太后能管束她几分。
故此,年老体衰的何文峻当起了甩手掌柜,他委实经不起她这番不同于世俗淑女的折腾。
见乐昌已假模假样地规矩端坐,何文峻不再多理,只心里默默祈祷,期盼这个闹腾的公主不要在此宴会上弄出一些鸡飞狗跳的事情。
他这把老骨头经不住折腾。
一柱香内,魏王妃宋世琼携子来了,与她同宗的定国公府的宋照水和其兄宋仰山跟在其后到了。
宋照水落坐在陆银华旁边。原先陆银华在宫中做伴读时,宋照水就在崇文馆读书。那时二人仅点头之交,如今再见,自然是熟络不到哪去,二人颔首后,不多言。
最后,皇六子李轩祐、皇八子李轾祐、皇九女李安祐安乐公主及皇十一女荣乐公主几人姗姗来迟。
他们各自落座,而荣乐羞羞怯怯地贴着乐昌同座。
待到人到齐了,何文峻将张素莲在宫车上告知给陆银华的曝书会的流程向殿中众人简要说明,并提出在崇文馆读书的人需要在五日后的课上交上一则三百字的赋文。
闻言,本以为能得见稀世古籍和名人墨迹而满怀期待的众人顿时愁眉苦脸起来。
会上一篇,会下一篇……
若怨念能说话,想来应是会沸反盈天。
而那坐在角落有些格格不入的几人只得面面相觑。既听不太懂他们交谈之事,也不敢向旁人询问,只能不知所措地,束手束脚地低着头跟在队伍最后,往集贤书院去。
走在前排的乐昌不动声色地放慢脚步,悄无声息地就挪到了后面,与陆银华并排而行。
“华儿,你帮我。”乐昌瘪着嘴,低低道。
“皇祖母又要看功课了!这次这么多人,若是作我惯常会的,那必定会被太傅和那些大学士们指摘,文章定是排在末尾,那我又要被关起来了,我才刚自由两天。”乐昌在一旁撺掇着,“就一篇,一篇,只要不在最末尾就好。等着皇祖母她出宫清修,就好了。”
说着说着,动静渐渐大了些,引得旁人侧目。察觉到有束不算友好的目光一直盯着,陆银华急忙点头应下,又扯了扯乐昌的衣袖,示意她切勿再说。
乐昌见得逞了,喜出望外道:“嘻嘻,华儿,你真好。”
“快回去吧,等下再说。”陆银华悄声催促着乐昌回到前排去。
随即,乐昌加快脚步,一点一点地挪到前排。魏王妃侧目而视,乐昌脸上扯了个客气的笑。
崇文馆距集贤书院约莫有两刻钟的脚程。
待到集贤书院时,将将到巳时,璀璨的日光早已铺满整座皇城,惹得人是热烘烘的。
真是阳光灿烂的一天,适宜曝书。
崇文馆中读书的学子依照兰台拟定的座次入座。而再前排,坐着的都是朝中重臣。陆银华看见父亲陆时敏同礼部同僚坐于一处,刑部侍郎柳一水在一旁。在柳一水座次前是一紫袍官员,他颤着胡须,正与同僚相谈正欢。
他们几人见着崇文馆来的一行人,陆银华与他们眼神交接,遥遥拜了一拜。
而后只见柳一水笑颜,嘴巴张合着,同父亲说着些什么。前面那个紫袍官员也转头看了过来,陆银华面上笑僵了一下,而后还是福礼一拜。
再外围,禁卫军林立。一着银胄黑甲的彪形大汉手持雕龙破甲锥站在最前处,是禁卫军统领张尧。
陆银华眉头皱了皱,随即舒展,不作声地坐于书案前。
此时,兰台内的大学士一手执笔,一手执簿,登记着从殿中取出的一箱箱古籍。内侍依照柜目依次曝晒。首先隔着素绢取出古籍,放在凉棚下的方桌木板上,展开,用着竹制书杖小心翼翼地翻动着书页。吏人则在一旁检阅,并执笔将其上缺损蠹烂腐败处按书名页数登记。而后书脑放在其上,两面翻晒。待曝晒完全后,整板抬于通风阴凉处,将书凉透后,再每本放置樟脑,整理成箱再放回殿中。
而后,将吏人所记载的书籍缺损严重程度,整理成册,交由馆阁修编,由他们负责后续对古籍修补编撰。
陆银华环顾四下,只听见得哒哒的脚步声、簌簌如潺潺流水的翻页声,以及内侍唱着书页编号声。
而周遭所坐的皆是大雍最具盛名的才子佳人。
真可谓是“宴殇更盛华林会,坐客咸推大厦才”。
若不细想,月前闹得沸沸扬扬萧索肃杀的端午刺杀案仿佛已是数年前之事。现下君臣和睦之景让陆银华恍若梦中。
但也因臣子丧事,席间并未设乐宴饮。
只张筵纵观。
正如张素莲所说,在弘元帝泼墨书法后,内廷降下御书以示,众大臣皆歌颂之。而后弘元帝邀大臣入殿,巡幸集贤殿。
而自崇文馆来的学子则领了大学士给的命题“民生”,留在殿外。各自四散开来,绕着四下所展古籍、明贤墨迹书画争先观赏着。
每几人身侧跟着一馆阁吏人。
只是乐昌被皇后宫中的嬷嬷叫走。嬷嬷在乐昌俯耳低语,随即就见乐昌神色仓皇,提裙往殿外疾步离去。
一时间,四下也寻不到人一同。陆银华本想自己独行先观书,待乐昌折返后再问询发生何事。
只是起身时,宋照水却邀陆银华与她和魏王妃一同评书赏画。
犹豫片刻,陆银华应下。
宋照水引陆银华至魏王妃身前,陆银华恭敬福礼:“见过魏王妃、六皇子、八皇子、安乐公主、荣乐公主、世子殿下。”
“郡主不必多礼。”
魏王妃淡淡道:“月前,多亏你舍身相救,皇后娘娘才能平安无事。现下在此曝书会上,你我皆是以学子身份来评书赏画论道。如父皇所说,论道不分尊卑,郡主自在些便可。”
“多谢王妃。”陆银华躬身谢过。
魏王妃笑颜:“郡主无乐昌做伴,可是无聊?不如陪我一同评书赏画?”
陆银华含笑应下。只是垂首时,余光瞥见六皇子白了自己一眼,继而他就寻了个借口往旁处去,八皇子跟在他屁股后面也快步离去。世子被随行的嬷嬷带去一旁玩耍。
转眼间,只剩安乐、荣乐及宋氏兄妹。
几人绕到一处方桌前,其上正曝晒着一则策论,是百年前大昭朝的文士所作的。
魏王妃观着策论,玉指指着一处问道:“此意何解?”眼眸弯弯道,“你在宫中作伴读时,太傅就曾赞过你文章写得好,我想听听郡主的见解。”
陆银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是“天命”,心下一紧,面上仍神色不变。
“王妃谬赞了。我只是会写一作些咏山川草木的文罢了,偶尔学些前人写的策论,自己再照猫画虎写些不入流的见解。碰巧得两三次太傅夸赞。”
“郡主自谦了。”魏王妃脸上仍挂着柔和的笑,不依不饶道,“那我也想听听郡主有何见解?”
跟在魏王妃身后的宋氏兄妹二人对视一眼,宋照水准备上前,却被宋仰山拽住手,暗自摇了摇头。
宋照水回瞪了眼宋仰山,甩开他攥着自己的手,准备上前。
突然,一声脆响骤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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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殇更盛华林会,坐客咸推大厦才。《和宋次道戊午岁馆中曝书画》苏颂;

发现有好多宝收藏了文,谢谢新来的宝

真开心,总算不是单机码字了

。
又修了下文,之前记得写了皇帝孩子的名字的,翻了好久才找到。为什么皇帝要有那么多的小孩儿?想名字都想了好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