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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家
李世民的车驾已经离开长安半月,正所谓山中无虎、百兽蹈舞!李愔的长史代他去了益州镇藩,这位皇六子一没公干、二没私务、三没门客、四没家眷,倒显得无所事事进而游手好闲:整日不是在东西二市闲逛钻营古董稀奇铺子,就是与府中群小嬉闹好不快活——出格的事自是一件没有,也不敢有,亲娘还在长安,随时都能把他提点一顿,够他喝一壶。
日子太闲有时也是一件苦差事!二月十八这天,李愔与陀子主仆从东市逛出来,窝了一肚子火:巴斯哈这钩鼻子见钱眼开,说好了一共十八贯钱给他留的一对波斯来的琉璃犀牛碗,转眼就卖给别人了;还说什么在商言商,蜀王没预支订金,所以这不能叫没信用。“不就是别人开价比他高了两贯,才两贯……这么多年交情还不值两贯钱,见利忘义……”李愔越想越气,一脚就踢飞了陀子手里刚定做好的“金线绣鞠”,跃过一堵围墙,钻进一片槐柳,应声落地,伴随着一声“呜……”,紧接而来,是戛冰敲玉般不客气的责备:“谁啊,蹴鞠不看地方就乱踢啊……啸啸,过来……”,随后是一阵悉悉索索踩踏草灌的声音……
“坏了,大王,你砸到什么人了,好像还是个女的……”陀子连忙凑到李愔耳边说道。
“今儿什么日子,干什么什么不顺……过去,蹲下来,我来看看……”李愔虎着脸,极度郁闷——是他撒气,才把鞠给踢进了别人家的院子,总是自己不对,所以很不好意去敲别人家的门要回自己的鞠;也怕因此与被人争执,张扬出去亲娘动家法也不一定。于是,李愔踩在陀子身上,朝院内张望,指望能把鞠要回来,“劳驾,那个鞠,是我的……”
“是你的?正好,你这人怎么回事?不好好走路,也不看是不是地方就乱蹴鞠?”院墙内春色已浓,立着一个少女,及笄妙龄,翠青罗衫,团花披帛,柳腰莲脸,与节气颇是应景,却怒容铿锵,对李愔责备道。
“我……我哪知道院里有人,更没想到会把鞠踢进来!”李愔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辩解道。
“你乱踢还有理啦?这鞠看来价值不菲,我偏不还给你,除非你亲自登门赔罪,否则,想叫我还你,没门!”那少女却是不依不饶,说完,便转身拂袖,急的李愔直嚷嚷:“喂,把鞠还给我,不然……”
“阿育,在姊姊家后门大呼小叫干什么呢?”一个熟悉的声音,断然打断了李愔,更惊的李愔沮丧不已,从已然撑得龇牙咧嘴的陀子的肩上跳下来,走到一辆马车前:车里的如画美人撩起帷幔,脸颊略有些肿胖,只是仍难掩风韵,正似笑非笑的看着李愔苦脸道:“这是……吉祥姊姊家?”
“是啊,这是宋国公的府邸,不就是姊姊家吗?”原来车中坐的正是李愔的长姊襄城公主李敏,还有姐夫——奉诏留京的太常少卿萧锐。
“啊,我说我怎么不熟……这下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殿了……姊姊怎么走后门?”李愔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正门的大梁在修缮,走也能走的,但是到处都是钉鍱,公主要是磕着碰着就不好了,不如多走两步绕到后面叫人安心……本是陪公主出来走走,既然撞上了阿育,进去一说!”说话间,萧锐跳下了车,然后搀着已近分娩之期的李敏下车,李愔也连忙在伸手帮衬,还不住媚笑:“嘿嘿,大姊夫就是体贴……”
“还没回答姊姊的话呢,刚才在干嘛呢?”李敏自要问个明白,李愔这马虎眼打不过去。
“我……”李愔支支吾吾,不情愿的跟着李敏萧锐进了门。
“公主、十郎回来了……”迎上来的是萧锐三姊法愿法师。萧锐的长姊和三姊都已出家为尼,偶尔回家小住;此番回来,正是为李敏生育之事——盼着,是个男孩。萧锐虽是家中十郎,前面有五个姊姊四个哥哥,无奈,四个兄长全没活过五岁,萧锐便阴差阳错的成了长子。李敏这一胎如是男孩,可是萧家正宗的长孙。
“有劳三姊了……”李敏冁然寒暄道;这时,刚才那个对李愔柳眉踢竖的少女跑到李敏面前,得体的一个欠身,窘的李愔连忙转过身背对着逃避:“明珈见过襄城公主!”
“明珈……几时回来的?四年不见,可是出落成窈窕淑女了,姑祖母见了一定欢喜死了。”谁知,李敏见了连忙拉着少女左看右瞧,欣喜非常,“这次来,多住些日子。”
“刚到没一会,谁知公主和十舅舅出门闲逛去了;姑祖母要我住一年,我已经恭敬不如从命!公主尽取笑明珈,再美哪里美的过公主,是吧,十舅舅?”少女眉开眼笑,一看就跟萧锐也亲近的不得了。
“那是那是,明珈志在‘巾帼不让须眉’!”萧锐笑容可掬。
“十舅舅,你以前可老实了,怎的现在越来越油嘴滑舌?噢,是不是天天哄公主练出来的……呃,他是……”少女一脸“哀叹”,不住揶揄萧锐,突然发现李敏身后背对她的李愔。
“这是蜀王,我弟弟……阿育,这是独孤开远的孙女独孤明珈。”李敏拽着李愔,互相介绍到。
“见过蜀王……你?”明珈落落大方施礼,抬头一瞥,却是李愔不得已投来的尴尬眼神,也大吃一惊。
“呵呵……见笑见笑!”李愔笑的很不自然。
“你们认识?”李愔和明珈古怪别扭,萧锐与李敏面面相觑。
“刚刚才认识……”李愔小声说道。
“……天潢贵胄,飞扬跋扈!”明珈狠狠瞪了李愔一眼。
“谁跋扈了?我是不知道院子里有人,都说了不是故意的!”李愔也恼了,提高声音反驳道。
“那你不该道歉吗?”明珈咄咄逼人。
“你凶巴巴的,劈头盖脸就骂我,我就是道歉,你倒给个空啊!那,我现在当着姊姊、姊夫的面,给你赔罪,请独孤娘子海涵,刚才实非存心,下不为例!这回,你总该把鞠还我了吧!?”李愔振振有词。
“你……那好吧,我会盯着你,看你有没下次!”明珈心有不甘——太便宜李愔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都进屋说!公主现在站不得久。”法愿法师可不管,提醒李敏现在身怀六甲,搀着李敏直进了屋,萧锐紧跟在李敏身后周详;李愔一声不响,明珈却跑将前去,三言两语把李愔干的好事抖落出来,惹的李敏屡屡回头埋怨:“这个阿育,冒冒失失的。明珈,阿育的鞠踢中你哪了?不要紧吧?”
“他没踢中我,他踢中‘啸啸’了!”明珈愤愤道。
“又没踢中你,你要我道什么歉?”明珈的回答却激怒了李愔。
“那你要跟‘啸啸’道歉?”明珈眨着眼睛,突然不气不恼。
“好啊,道歉就道歉!”李愔满口答应。
“当真?”
“当真!”
“好……啸啸,过来!”明珈喊了一声,‘啸啸’应声而出。突然,李愔吓的俊容失色,一个箭步冲到萧锐身后闪躲,不忘指着‘啸啸’喊道:“……啊,别过来……离我远点!”
“……干嘛呀!不是你说要跟‘啸啸’道歉的嘛?躲什么呀!”明珈很是不齿,李愔也太夸张了吧,就算要食言,也用不着这副表现。
“明珈,别闹了,把‘啸啸’拴好,蜀王怕狗!”萧锐连忙喝住明珈,表情相当严肃。
“啊……噢!‘啸啸’过来,乖!一个大男人怕狗……”见萧锐的表现不像玩笑,明珈这才一拎啸啸的项圈,止住它的兴奋,抱在怀中轻挠啸啸的耳根,顿时啸啸便舒服的伸出舌头。
“笑什么?这很好笑吗?”李愔惊魂未定,连忙在李敏身边寻了一处老实坐好——明珈再吓唬他,也不敢拿姊姊来戏耍。
“你为什么怕狗?噗嗤……你被咬过?”明珈眨着闪亮的眼睛,好奇的问道,忍不住笑出声来——看来李愔不是装的。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李愔只觉得明珈没安好心。
“不说算了……咯咯咯……”明珈笑嘻嘻的抱着啸啸坐到李敏另一边,不理李愔,“公主,我买了一对琉璃碗,是给我未出世表弟的见面礼!”
“等等,琉璃碗?”冷不丁,李愔嗅出了另一件今天极怨念的事。
“是啊!在东市放生池边的波斯邸买的,可漂亮了……”明珈却很心满意足。
“二十贯钱对不对?”李愔冷冷的打断了她,李敏诧异的看着李愔,不知道弟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明珈也惊讶极了,李愔神了,这都知道!
“巴斯哈这个家伙……”李愔恨的牙痒痒,真是冤家路窄,“那对琉璃碗本来是我定的……也是打算送给我外甥的……当街蹴鞠就是气恼有人抢了我的东西……”
“啊……那这样好了,这对碗一共两个,你一个我一个,钱都是我出,就当我夺人所好的赔罪,蜀王意下如何?”独孤明珈果然是爽快大度的女中豪杰。只是这样提议,真叫李愔懵了,盯着明珈看了又看,一直不吭声,半响,突然挠起头来,支吾道:“……也不是……不用……我再买别的就是了!”
“其实那店家告诉我有人定了,只是我看那两头小犀牛栩栩可爱,就跟店家软磨硬泡买来。既然原本是你的,就当你这个男子汉让着我这个小女子,分我一个吧!”明珈凑到李愔面前,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很诚心的建议。
“这……还是算了。”原本不愿意,可是连同明珈凑过来的脸庞,还有啸啸那挂着口水的大舌头,李愔立刻就范。
“行了,阿育,你的心姊姊代外甥收下了!礼不礼那都是面上的,琉璃碗也足够贵重。明珈一而再的相邀了,莫非你还要再而三的矫情吗?”李敏叫停了李愔的推辞。
“姊姊说的是,那就多谢独孤娘子割爱了。”李愔一骨碌站了起来,很郑重的对明珈作了一揖,弄得明珈受宠若惊,对他直吐舌头,偷偷的瞥眼过去,细细打量——眉有锋,目聚神,唇铸楞,鬓刀削,李愔,生的那样好看……
李愔和独孤明珈,忽的在李敏眼里成双成对——般配的年纪,合拍的性情,门当且户对,更有三分亲,不坏!萧锐与李敏相视一笑,便互相晓了心意。第二天,李敏便写了一封信,交由三姊法愿法师送去了大兴善寺,告诉了母亲——杨旻并不反对,只叫李敏多撮合;夫妇结合终是需要感情,阿育还有些小孩心性。李敏记下了,没事便叫弟弟过来府中一叙,既省却他在京中的无聊,又能时常碰见明珈加以时日培养感情。
天底下总有一些这样的欢喜冤家,不打不相识,不吵不相知。到二月底的时候,李愔跟明珈已经玩的很投机,隔三差五两个人就一起跑到东西二市闲逛,吃吃喝喝,玩玩乐乐,还有打打闹闹:明珈喜欢小猫小狗,‘啸啸’不过一只幼犬,是耶耶送她的年节礼物;李愔却怕的要死,告诉明珈他贞观六年第一次参加秋围时,从马上摔下来,被一只突然发狂的猎犬追着咬,幸好李恪及时赶到,不然他小命难保,到现在胳膊上还有一个咬过的伤疤在。事后得知是那只猎犬误食了毒物所致,但是此事却给李愔留下了阴影,毕竟,他那会才十岁大!
一晃又是半个月,杨旻终于从大兴善寺礼佛事毕,李愔接母亲回到大内一边为东去准备,一边陪伴李敏生产。三月二十一日,襄城公主李敏顺顺当当的生了一个白胖小子。这个喜讯,连着另外一件喜事,杨旻写信,叫人快马加鞭赶去洛阳告之至尊,等到她到洛阳时,那还要段日子。与之同时,还有两个好消息,也在去洛阳的路上,一个杨旻知道,一个杨旻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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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挚感谢读者大人御览!
关于文中人物设定的问题:
独孤信:
长子独孤罗(隋蜀恭公)——独孤开远——独孤某某——独孤明珈
四女独孤某某(唐贞元皇后)——李渊——李世民——李愔
幺女独孤加罗(隋文献皇后)——杨广——杨旻——李愔
“高祖每临轩听政,必赐升御榻,瑀既独孤氏之婿,与语呼之为萧郎”——《旧唐书.萧瑀列传》
萧舅舅的老婆是独孤家的,小人考虑独孤加罗和杨广都待独孤罗一家很亲厚,私以为萧舅舅的老婆很有可能是独孤罗的闺女,这样就和独孤开远是兄妹或者姐弟了,那萧夫人就是文中独孤明珈的姑祖母。
“庶长子开远。宇文化及之弑逆也,裴虔通率贼入成象殿,宿卫兵士皆从逆。开远时为千牛,与独孤盛力战合下,为贼所执,贼义而舍之。”——《北史.独孤信列传》
开远跟杨广应该有不错的关系!
综上所述,在六六老婆不明的前提下,偶选编了独孤家给六六找对象;顺便口水一下独孤老帅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