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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雷地火
第二十二章天雷地火
我说红莲,广妙无边。诸色诸光放射,如八宝色。能美天地,能降灾邪。譬如我唱红莲辰,诸火炎放射八宝光,则一时光明大盛,火炎即化无边红莲。——《奴萨说法》
黑暗,无底,仿佛深渊,然人之五感相生,视之不见则闻,闻之不明则嗅,嗅之不灵则品,品而无味则触,触之不得则心念感应。但是要让一切都无所遁形,了了分明,也要一定的修为。
这地洞究竟有多大?容得下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在相互角力,如同野兽一般诛着对方的心,女人和女人之间,天生就是敌人。
“月儿明,风儿静,树叶遮窗棂••••••”
这本是童真的歌谣,被那年轻女子唱起来却别有一番魔力,恍惚手指滑过赤裸裸的胴体,轻撩起男人最深处也最原始的欲望。
唐玉竹也是男人,未经人事。
可惜的是,她唱的是一首摇儿歌,几乎每个母亲都会唱,也几乎每个有母亲的孩子都曾听过,这对他来说实在是一种亵渎,不可原谅,他低低吼道:“够了!”
那女人停了下来,感到费解,没有一个男人可以拒绝她,没有,哪怕是她的声音,也不可以。
“怎么?我唱得不好听么?”她柔声问,令人骨酥的柔。
“不错!很难听!我简直要吐了!”
女人仿佛被打了一个耳光,但是她很快镇定了下来,娇嗔道:“你们男人啊,总是口是心非。越是想要,越是假正经!”款款向前一步,撩人的气息喷在他的面上。
唐玉竹瑟缩了一下,后退一步,靠在铁栏上,却忽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女人问。
“当然是笑你,我从未见过像你这么会吹牛、自以为是的女人!”
“既这样,你躲什么?”
她不怒反笑,将手伸了过来触摸他的脸。唐玉竹正要躲闪,却听哗啷一声,右手一抬,啪地就是一个耳光。
“你再不走,就别怪我不客气!”老妪的声音比岩石还要冷,还要硬。
“你打我!”女人的声音由不甘变成诅咒:“哼!你们给我记着!尤其是你!唐!玉!竹!”她的声音越飘越远。
唐玉竹心中一惊!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邪门,真是邪门。
老妪深深吸一口气,声音似乎比刚刚还要苍老了几分。
唐玉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是谁?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呵呵呵”她苦笑着:“我是谁?问的好!十八年前,我就是焚天教的火灵圣母!”
“火灵圣母?”
“不错,人人都以为火灵圣母是很了不起的人物,但是我受到的苦,有谁知道••••••”她被沉沉的命运压下去,却又忽然亢奋地喊道:“都是那个人害的!都是他!”
“那个人?”
“不错!”她陷入了回忆之中,思絮乱成一团:“那是四十年前,我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少女,那个人来到我的家乡,欺骗了我的感情,占有了我的身子,让我生下这个孽种!我受族里人排挤,只好加入焚天教,嫁给了教主,成了火灵圣母,那个禽兽对我百般凌辱虐待,但是我都忍受了下来,我为了什么?我付出了那么多,为了什么?就是为了报仇!报仇!哈哈哈— —他们最后终于都不得好死!哈哈哈— —”
那老妪状若癫狂,她的笑声在地洞里回响:“可是,那个孽种,却为了女人,为了个小畜生,将我关在这里!”她狂笑着,却比哭泣更加悲愤,令人同情、可怜。
忽然,笑声戛然而止。
一双树皮一样虬劲的手闪电般伸出,唐玉竹猝不及防,还未及躲闪,便觉呼吸一滞,被卡住脖子,盘铃咣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就是因为你!因为你!”老妪厉声道,仿佛被人砍了两刀的野兽,她怎么可能认识自己?这老妪莫非是疯了!
“•••••••你,你冷静一点••••••”
他努力的挤出几个字,试图唤醒她,但那十指如同铁钳一样牢固,如同铁钉嵌进他修长的脖颈,收紧,下压。
再用一点力,他就会变成一具不言不笑的尸体,同路边的石头无异。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哈哈哈— —”
死亡,究竟是怎样的滋味?痛苦?恐惧?还是解脱?
他杀过人,有的该死,有的不该死,那么蓬勃的有力的脉搏,只肖一剑,便血液四溅,一命呜呼。
他们都在地下等着他,等着他也落个同样的死于非命。
他的四体痉挛起来,不,还不是时候。左手摸到了腰间,巨阙!他本能地将剑抽了出来,反手抽去。
哐当一声,电光闪烁,那老妪嚎叫一声,松开了手,唐玉竹向前跌去,他来不及去寻,慌忙地爬了起来,向那地道急急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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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习惯黑暗,不过,时常以一盏红灯笼相伴,就像大海里沉浮的航灯,目的,当然是网开一面。
因为他的剑实在太快,太准,太狠,却无声无息。
他有太多异于常人之处,这都源于早年的历练。
在他还是婴儿的时候,他的师父将他带至一片竹林。
在他刚会走路的时候,他的师父给他削了一只竹剑。
三尺长的竹剑,薄而平,一头削尖,一头缠着块破布,算是剑柄。
是以,铁杵成针,他的竹剑换了一根又一根。
快点,再快点!
准点,再准点!!
狠点,再狠点!!!
十六年,那一片茂密的竹林,从此成了秃山。
而丁宇,也磨成一把杀人的利器!
最后一把竹剑,再未换过,八年,随着他走南闯北,出生入死,多少魑魅魍魉丧魂于这轻如竹叶的剑锋下。
丁宇一步一步地走在黑暗中,他屏气凝神,与黑暗容为一体,一切昭然若揭:汩汩的流水,啮齿的啃噬,细微的骚爬,悉悉索索,和着土气,水汽,和闷闭的湿气,将他笼罩,这黑暗,虽然藏匿了敌人,也是他最好的掩护。
叮铃铃,叮铃铃— —
细细的铃声从远处传来,不可见,不可触,几不可闻。
但是他是谁?丁宇!如一只结了网的蜘蛛,根根神经弥漫在这空间里,捕获哪怕一点点的颤动。
喘息声越来越重,那人似乎受了伤,但气息间,却是种熟悉的感觉!
铃声由远及近,来不及多想!
他凝气,拔剑,刺出,如行云流水。
剑尖还有半寸之地。
不对,这人身上的味道,丁宇生生撤了半成内力,一股力道“嘭”地反弹在了自己身上。
但那剑虽收了势,余威却在,来人避无可避,也架剑来挡,嘡啷一下,电光火石,照清晰了眉目!一双又黑又亮的眼。
“唐玉竹!”丁宇惊出了一身冷汗,幸亏刚刚没使出全力。
“丁宇?”唐玉竹也吓得不轻,剧烈地喘息。
“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问我?我还要问你!”
二人都吃了一惊,丁宇自怀里掏出火折子,刺啦一下点燃,忽觉手上好像轻了几分,便擎起剑来一看,竟然被齐头砍去半截,他已练到人剑合一,但是刚刚收势甚猛,那剑无内力相护,已如竹片子无异,别说是上古名剑,就是普通的菜刀,也能轻易将它砍断,丁宇心中一阵酸痛,好似断了一条手臂。
“这••••••”唐玉竹心中闪过一丝内疚,但是两兵交接,哪里顾得了那么多?再说,我们本来就是敌对么~~~
虽然看到他的那一刹那感到一阵惊喜。
丁宇皱着眉垂着头,神色黯然,唐玉竹从未见过他这副样子,心中有点不忍,刚想说句好话,到嘴边又截了回去,哼~~自古成王败寇,我干嘛要道歉?再说,刚刚要不是自己反应快,早没命了,可曾有人心疼他丫?
想到这里,他立刻冲口而出:“活该!是你先动手的。”
丁宇缓缓抬起头,面色阴沉,沉静,如同勾动天雷地火之前大地的死寂。
被他这样看着很不好受,唐玉竹心虚地咽了口吐沫,但他这个人就爱死撑,梗起脖子:“怪你自己功夫不到家••••••”说道后来没了声音,他也能感到刚刚丁宇故意放水。
丁宇默不作声,小心翼翼将那竹剑别在腰间,像是对待一位受伤的朋友,然后把火折子插在一道岩石的裂隙中,撩袍,挽袖,一副要修理人的架势。
“干嘛?要打架?怕你啊?”唐玉竹瞪圆了眼,也将剑收了,抬头又瞪了丁宇一眼,解释道:“我可不想被人说趁你手无寸铁之危。”
在这个漆黑的地道里摸爬滚打了半天,受了不少罪,此时看见丁宇真是比亲爹还亲,要拿剑砍他,断断下不去手••••••揍他两拳还使得。
火光扑闪一下,两人动起手来,唐玉竹只有左手可用,右臂上紧紧缠着盘铃,吊在身侧,他武功本来略逊一筹,便更觉吃力。二人打了几个回合已见颓势,他本不适合硬派的功夫,如今气急了,便将拳头捏得嘎嘎响,使出吃奶的劲儿来,足下一点地,呼呼刮风地扑了上去,丁宇身形一曲,一闪,又抢上一步,将他左手臂向上一托,一拧,咔嚓一声脱了臼。
唐玉竹疼得直咧嘴,跌坐在地上,骂道:“你这个睚眦必报的小气鬼~~~不得好死~~不过是把破剑~~~哎呦,疼死我了~~~”
丁宇咬着牙,上前拎起他的领子,左右一用力,撕拉一声将他的衣服撕开,唐玉竹惊叫一声:“丁宇!你疯了!”
晕黄的光晃动深幽的影,映得少年如玉般光泽的胸膛,因气愤剧烈地起伏着,丁宇仔细一看,他左肩有一个深深的剑伤,同自己的剑口相吻合,又一把拽过那瑟瑟发抖的肩膀,翻转了过来,光洁的背上,新旧的鞭痕交错,却没有他要找的红莲火纹,不觉愣了一下。
唐玉竹用力地咬着下唇,眸光闪过一丝恨意:“你够了没有?”
“你不是焚天教的人?”丁宇怏怏地松开手。
唐玉竹狠狠瞪着他一眼,没有答话,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半晌••••••
“看什么看?还不把我膀子接上?”两人都红了脸,丁宇轻咳了一声,上前一掳他的胳膊,向上一托,回了位。唐玉竹活动了一下,又瞪了他一眼,低下头去整理衣服,可脸颊却可疑地红了一片,丁宇搓搓手,他当然不至于为了一个竹剑而睚眦必报,便道:“抱歉,我在寻找焚天教的火灵圣女,而你恰恰出现在这里,实在可疑,所以就••••••”
“哼!你们大侠,做什么都理由多多。”
丁宇被抢白得没话说,见唐玉竹笨手笨脚地跟衣服作斗争,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抬头开始打量起四周,眼前顿时一亮!
他们正身处一个较大的石室中,刚刚专心打斗完全没有注意,火折子的光照出一片辉煌,那石壁上浮雕全是如此精雕细琢!很怪异的图形,有的似在狩猎,有的似图腾••••••还有烈火燎原,及一些鸟兽蛇虫都出现在浮雕上,古老而神秘。
他不由吸引了过去,呆呆地看了起来。
“这好像是在讲一个故事••••••”唐玉竹也跟了过来,喃喃道。
“不错,这就是梵天教的故事。”丁宇擎着火折子,一点一点地看了过去。
“焚天教?它都讲了什么?”唐玉竹看了看他,完全忘记了刚刚的事情,完全被眼前的奇观吸引了。
焚天教?这么说,那老妪就是丁宇要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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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天教的来源,说起来真是闻所未闻。
湘西苗疆,原有处不知名的地方——大簸箕苗寨,因为形状像半边的簸箕而得名。寨子里居住着九十二户人家。那苗寨背靠着一座山,名叫遥火山,山上土地贫瘠,苗人们世代守着这片荒山,生活得十分艰难。
一日,有个游方道士路经此地,受到寨里人的热情款待,道士十分感动,临别之时为其指点迷津,此地原是宝地,火天大有,地下有盐水渗出,便选了六处风水,挖了六口井,令苗人熬盐,那井挖得越深,出盐也越多,道士最后叮嘱他们切勿泄漏天机,便离开了。
苗人们从此过上衣食无忧,幸福快乐的日子,然祸福相倚,他们却忘了道士的嘱托,这消息最后传到了官府的耳中,可怜这些善良质朴的苗人,一夜之间全被砍光了脑袋,惨不忍睹。
这些贪官污吏就这样霸占了大簸箕苗寨和遥火山的盐井,然而,他们贪婪成性,为所欲为,开始肆无忌惮地到处挖井熬盐,挖完就丢,毫不珍惜,终于触怒了神灵,酿成了更大的悲剧。
一日深夜,电闪雷鸣,一道霹雳砸了下来,劈中了最深的一口井,井中呼啦啦窜出一丈高的火苗,天雷勾动了地火,火苗引燃了地下的盐田,所有的井都成了绝好的通风管道,风助火势,火借风力,霎时蔓延成片,地火在底下运行、奔突,大地变得赤红,烧尽了一且草木生灵,人似在油锅上煎烤,大簸箕苗寨无一人幸免于难,一夜之间烧成灰烬。
地火燃烧了近百年,终于褪去了炽热,但是那六处古井,依然有高焰煽于天垂,遥火山上,火焰化做了红莲,它的枝蔓纵横交错,攀满地面,其根茎状似人形,有男女之分,一雌一雄在地底紧紧交合。
丁宇指着一处的状似红莲的浮雕道:“你瞧!这个被苗人们称作红莲火焰,也有人叫它夜交藤!”
“这便是焚天教的图腾?”
“正是!”
“那后来呢?”
“后来?那族苗人有一支遗骨在这场浩劫中幸免于难,辗转回到此地,开创了焚天教,并信奉火灵圣母为救世主,不过他们行为十分隐秘,很少和外人接触,也没有人再知道大簸箕苗寨的存在了。”
“原来是这样,真是太令人震惊了!”唐玉竹感叹万分,托着下巴道:“不过,照你这么说,焚天教应该远在苗疆才是,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这事说来话长,你可知道前些日子风传的九尾狐?”
“知道,不过是牛鼻子们装神弄鬼罢了。”
“不错,根本就没有什么九尾狐,其实那些少年,都是身中子午香而死。”
“子午香?那是什么?毒性很强么?”
“不,子午香其实不过是一种春药,中者要在六个时辰之内不停交欢,否则有性命之忧。”
“六个时辰,那不•••••”唐玉竹说到一半咽了回去,有点不好意思。(没经人事就是没经人事,这有啥好害羞的~~~)
“普通人行房六个时辰,还不打紧,但是若是反复使用,便会纵欲过度而死。”丁宇面无表情。(看看,人家有经验的就是不一样~~~)
“乖乖~~~这叫一个惨!”唐玉竹擦了擦额上的汗,没事你跟着找什么急?
丁宇看着他莞尔一笑,接着道:“这子午香就是从夜交藤里面提取的,只有焚天教的火灵圣母才有资格保管,可以说,就是她的身份标志。”
“你说火灵圣母?”
“是的。”
“但是你刚刚说要找的是火灵圣女,这一母一女,有什么差别?”
“傻瓜~~~~~”丁宇笑了笑,柔声道:“这还不简单,孕有子女便是母,否则便是女喽!”
“哦!原来如此。”唐玉竹恍然大悟,他眨了眨眼,也莞尔道:“这个‘女’我是没见过,但是这个‘母’,我却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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