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尽

　　雁来山那边的动作比想象中还要快一点，除了递过来关于立日基地磁场的消息，过来道歉和解释的人也在隔天就跑来联盟进了一趟特处科。
　　“诶哟，真不好意思，伤病员今天请假不在——”沈默一副阴阳怪气的模样惹得魏姜羽都看不下去了，戳了戳他让他收敛一点，“我们领导也不在，只能辛苦你明天再来了啊。”
　　对方却也不恼，他的目光从沈默身上转移到了沈默前面的工位上，很快又转回沈默身上，“没关系，那我明天再来，再会。”
　　他走得很快，皮鞋在特处科的地上踩出踢踏的声音。
　　“羽哥，你戳我干嘛？昨儿他们都把如许弟弟害成那副模样了，我说两句怎么了！”
　　“你啊，净学些老谢的坏毛病，”魏姜羽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护短也是特处科的一大特色。”
　　他整理了一下桌上的文件，拿起手边的车钥匙起身问道：“对了，沈默，你今天出外勤吗？”
　　“早上大哥让我再去一趟A大，我打算一会儿蹭辆车去——”
　　“那正好，我也要去一趟非圣，一起走？”魏姜羽甩了甩手上的钥匙，“会开车吗？”
　　“会！走走走！”沈默屁颠屁颠地接下了车钥匙，他们俩走到电梯前，沈默突然问道，“瑞哥怎么今天还没来？”
　　“可能路上耽搁了吧，最近幺蛾子多得很。”魏姜羽随口应了一句，却想到了谢司渺说联系不上施瑞，这话说的也没有什么底气。
　　“唉，几天不见还怪想我瑞哥的。”沈默忍不住感叹着，“等一等，今天上午是不是也没见着牙牙姐？”
　　“涯涯今天请假了，我们——”电梯的叮叮声打断了魏姜羽的话，“先上电梯，一会儿再说。”

　　今天的阳光正好，柔和的光线透过玻璃窗倾洒在半个餐桌上，将谢司渺笼罩在灿烂之下。
　　谢司渺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他盯着电脑屏幕里监控定格的画面，眼睑微动。
　　技术科在异能研究科同事的“压迫”下，加班加点通过破解最高权限修复了邓如许的考核录像。考核前半段出现的那个叫宋初的魔的长相与异能研究科同事根据邓如许的描述画出来的画像一般无二，只是他的声音——
　　「大哥哥你好呀，我叫宋初，谢谢你来救我哦！」
　　「谢先生，我们江湖再见。」
　　与出现在双溪镇的那个拥有女娲造人异能的小屁孩简直一模一样。
　　他把进度条往回拖了一点，又听一遍，愈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随即给技术科发了封邮件，要求给这个新魔和双溪镇的案子做关联调查。
　　技术科回复得很快——虽然没有得出宋初与双溪镇磁场异常有关的结论，但是在非圣警方共享的数据库里，他们发现了宋初的登记信息，以孤儿的身份登记，登记时间是在他和魏姜羽出差从双溪镇返回A市的当天。
　　一周多、两周不到的时间，一个小屁孩就能搅弄风云了？！
　　谢司渺立即给魏姜羽打电话，让他去非圣核实宋初的信息。他刚挂掉电话，就看见邓如许站在厨房门口，一动不动，直愣愣地看着他。
　　邓如许在那儿站了好一会儿了，从谢司渺最后一遍播放考核录像的时候他就站在那里了。
　　谢司渺垂眸，电脑屏幕上投下一片阴影，他端起手边的咖啡，抿了一口。
　　“有机会一起去你学校看看吧。”
　　邓如许的脑子像是被锤子重击了一下，仿佛砸坏了他的语言功能，“什、什么？”
　　“你在非圣读的小学，”谢司渺耐心地解释道，“考核系统模拟出的和雁来山监狱构建的几乎一模一样，很容易认出来的。”
　　“看着景色还不错。”谢司渺自顾自地点了点头，而后抬眸看向对方，“你觉得呢？”

　　论容貌，谢司渺绝对算不上顶级，但是他实实在在是一位氛围感帅哥——阳光透过窗户倾洒在半张餐桌上，灿烂笼罩在他的肩头，宛如神明降世。
　　邓如许木讷地点了点头，而后立刻清醒过来，“科长，我们一定要去那儿吗？”
　　“这周五我们要去织渭出趟差，如果顺利的话大概下周就能回来——”
　　“这、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邓如许吞了吞口水，急切又粗暴地打断了领导的话。
　　谢司渺起身站了起来，修长的腿被不见折痕的西装裤包裹着，一步一步走向他。
　　“顺便看看。”他错身进入厨房，背对邓如许又续了一杯咖啡，他转身靠在料理台上，语气严肃，“如果遇上擅长迷惑、幻术的敌人，你不能每次都回到那里——即使你已经在考核时通关——被敌人把握弱点才是大忌。”
　　“只要我能守住自我，纵使无数次回到那里，我也可以破除幻境，留它迷惑敌人不可以吗？”邓如许转身辩驳道，他紧握着拳头，眼眶有些发红。
　　“当然可以，”谢司渺身上萦绕的咖啡香气中隐约夹杂着果香，可香味的拥有者实在算不上友好，他侵入别人的安全距离，弯下腰在别人的耳边低语，“你能保证次次守住吗？”
　　等到邓如许从果香咖啡香味的环绕中缓过劲儿来，谢司渺早已端着咖啡坐回了位置上，嘴角微微上扬。
　　被戏耍了。
　　邓如许或许感到恼怒，原本苍白的脸颊霎时红了起来，他直冲向谢司渺右手边地座位，闷头坐了下来。
　　“你这是犯规。”
　　“但是看上去效果不错，”谢司渺眯眼笑着挑了挑眉，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小支香水，递到邓如许的面前，“昨天说的，给你的奖励。正好那颗软糖报废了，这个多少算得上一种防御手段，对上那些擅长迷惑人心的异能，也能以毒攻毒。”
　　邓如许没有接，他猛地站了起来，椅子在地上拖动的刺耳声音在耳膜处被无限拉长。
　　他倾身上前，一把抓住谢司渺的衬衣领子，尽数吞下他嘴角的笑意，甚至狠狠地扣住了他握住香水的那只手。
　　椅子摇摇晃晃，最终在地上落稳。
　　邓如许瞬间松开了谢司渺，眼中映出了他波澜不惊的面容，“科长，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他的手还紧紧扣在谢司渺的手上，指节间是仿佛要把那支香水碾碎的力气。

　　谢司渺侧过身子，伸出舌尖扫过自己微微有些疼痛的下唇。
　　没了遮掩，光线柔和地轻洒在邓如许的脸上，他下意识地眯起眼睛避开光，手上却被卸了劲。
　　谢司渺轻易就抽出了自己的手，他将香水塞进邓如许的手掌心，垂眸理了理自己的衣领。
　　“明明是你主动‘失控’的，怎么还委屈起来了？”他抬眸望向邓如许，那双如墨的眼眸似乎能洞察人心，“特处科可不兴破罐破摔，小朋友。”
　　“东西你先收好，明晚下班回来别忘记收拾行李，或者你今天先收拾好，”谢司渺一把关上了笔记本电脑，站了起来，“对了，今天别乱跑，雁来山监狱来人了，得先晾一晾他们，才好让他们长长记性。”
　　邓如许哑言，他有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无力感，不论是以前遭遇种种、还是此刻内心飘然的一点悸动，也许都入不了眼前这位的眼。他强按下内心的怅然，低头看了看手心里的香水，重重地点了点头。
　　科长拿着将笔记本夹在胳膊下，转身绕过他，往宿舍门口走去，走了一半又忽然折返，他的那双深蓝色的拖鞋又一次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抬头。”谢司渺的声音听上去异常磁性。
　　邓如许闻声抬头，对上他那副越发严肃的面容。
　　“思来想去还是要和你说清楚，”谢司渺的语气越严肃，邓如许就觉得背脊越凉，像是在等待神对世人的审判，“我呢，也不是什么慈善家、大善人，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对人好，护着你就是认可你了，这样的心我相信大家也是一样的，所以希望你对特处科可以有一份归属感，可以尝试依靠一下大家伙。”
　　“考核录像和宋初的事情，我就先不追究了，毕竟你还是一个新人，但是以后私人情感尽量不要带到工作中来，”谢司渺忽然斟酌起了语气，他抿了抿嘴，“你前任的事情我是知道的，我很抱歉，但是情感转移这种事情……嘶，我就当你是被香水迷惑了。”
　　邓如许愕然，他一把拉住了转身就要去换鞋的谢司渺的袖子，“等一等，科长，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他将香水放回桌子上，面对谢司渺站定，像是急于证明什么，他攥紧对方的袖子说道：“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里知道的，但是我想说那个只是我大学室友，不是我前任，而且——”
　　“咳，”谢司渺清了清嗓子，耳尖微微泛红，他出于尴尬打断了邓如许即将脱口而出的话，“知道了，你先休息，我还有事，晚饭前回来。”
　　他匆忙离开，留下的小邓却更加泄气。
　　邓如许回头拿起那支香水，只是轻轻按了一下，瞬间就被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包围了，果然和刚刚咖啡香气中的果香像又不太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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