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雀落在昨日窗

　　养了半个多月，雀哥身上的毛差不多长齐了。

　　每天晚饭后，江子昂和江小瑜散步的时候，把雀哥也一起带上。

　　江子昂拎着鸟笼在前面走，雀哥跟在后面跳，江小瑜走在最后，眼不离地看着雀哥。

　　雀哥一到黄昏就不认人，有时江子昂走得快了一些，雀哥急得在后面追，追着追着，如果正好迎面过来一个男的，身形和江子昂差不多，雀哥就扭头去追那男的。

　　江子昂就笑，有一次跟江小瑜说：“真是什么人养什么鸟。”

　　江小瑜知道说的是她，边嗔笑边去踢江子昂。

　　江小瑜从小方向感就不好，尤其是肚子饿的时候，进个地下通道，都会迷了方向，在里边转呀转的，不知道该从哪个出口上去。

　　后来大一些了，这种情况才好转，但一到黄昏，还是容易迷。

　　高中的时候，有一次周云靖带她去看电影。两人出了电影院，天色已黑。

　　在人行道上走着走着，对面一辆车闪了一下车灯，晃到了江小瑜的眼。

　　她捂着眼睛站了一会，突然往反方向走去。

　　周云靖问她：“你要去哪？”

　　江小瑜说：“回家啊。”

　　周云靖就去拉她，说她走反了，但江小瑜坚持她走的是对的。

　　周云靖胳膊上就用了点力，想把她拽回来，说她迷路了。

　　江小瑜忽然间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怎么都不跟周云靖走，蹲在地上哭起来。

　　周云靖用力把她拉起来，抱在怀里哄了一会，江小瑜才慢慢平静下来，跟着周云靖回家去了。

　　还一次是大学的时候，两个人吃完晚饭往租的房子走，平时他们都是走的马路这一面的人行道，那天走的是马路对面的人行道。

　　走着走着，江小瑜指指马路对面人行道上种的花圃，对周云靖说：“你看，跟咱们房子前面的路好像呀，也种了好多一样的花。”

　　周云靖知道她可能是又迷了，没敢拆穿，说：“就是，就是，你眼神真好。”

　　快走到路口时，江小瑜指着对面的如家酒店，又说：“好巧哎，咱们房子跟前，也有个一样的如家酒店。”

　　周云靖都快笑疯掉了，拉着江小瑜的手过马路，等转过如家酒店旁边的路口，江小瑜才认出来，这不就是他们住的小区跟前嘛。

　　更可笑的一次，周云靖跟她散步往回走，路过一家内衣店，江小瑜要进去看，周云靖不好意思进去，就在外面等她。

　　离内衣店就几米远的地方，有一个小商店，周云靖进去买了两根雪糕，然后站在商店门口等江小瑜。

　　不一会，他就看到江小瑜从内衣店里出来，左右看了看，然后飞快地往马路对面跑去，追上一个也刚过完马路的男的，上去就搂住那人的胳膊。

　　那男的被吓了一跳，甩了一下胳膊，江小瑜这才发现，她搂错人了，愣了一下，站在那里“哇哇”大哭起来。

　　周云靖跑过去后，江小瑜一边哭，一边冲他又踢又打，说：“我再也不跟你出来了，你光把我弄丢。”

　　周云靖又气又笑，说：“我才不带你出来了呢，一看不住就跟别的男的跑了。”

　　江小瑜自己噘着嘴笑了，一脸难为情的，抓着周云靖的衣服，把泪眼鼻涕往他衣服上蹭。

　　周云靖以为江小瑜是夜盲症，要带她去医院看看。

　　江小瑜说，她不完全是因为夜盲，就是到了黄昏，有时候会突然有一种穿越感，周围的一切看着熟悉，又好像完全陌生，心里特别恐慌。

　　类似的情形又发生了几次之后，周云靖硬拖着江小瑜去了医院。

　　一个医生让江小瑜检查心脏，没发现什么问题。

　　又看个医生，让江小瑜做核磁共振检一下脑部，也没发现问题。

　　后来，有一次两家人一起吃饭，江妈说起她年轻的时候，不记路，走着走着就迷路。

　　周云靖悄悄地跟江小瑜说：“原来你是瑕疵品，出厂的时候就有问题啊。”

　　江小瑜在桌子低下踩了他一脚，笑眯眯地问：“你想退货吗？”

　　周云靖就不吭声了，剥了只虾塞到江小瑜的嘴里。

　　来杭州之后，江小瑜虽然还是不记路，却一次都没有再出现过那种穿越感。

　　江小瑜一开始以为，大概是因为自己身边没有可以依赖的人了，得事事靠自己操心的缘故吧。

　　有一天晚饭后，江子昂在收拾厨房，江小瑜就先带着雀哥下楼了。

　　她拿了一把小铲子，蹲在楼下草坪里挖蚯蚓，她挖出来一条，雀哥就吃一条。

　　大约吃了四五条，她怕雀哥撑着，就不再挖了，刚站起身，看见一个女孩站在对面看着她。

　　那女孩脸圆圆的，长得一般，看着挺清纯的，冲着江小瑜笑着说：“你这八哥真好玩，我也想养一只，可我不会，你能不能教教我。”说完拿着手机就要扫江小瑜的微信。

　　加完微信后，那女孩冲江小瑜笑了笑，说男朋友在等她，就离开了。

　　江小瑜带着雀哥在楼下又玩了一会儿，还没等到江子昂下来，就回去了。

　　一进门，她听到江子昂正在厨房里打电话，说：“你跟了我几年，我的性格你应该了解，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你也不要再给我打电话。”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

　　见江小瑜出现在他身后，江子昂把紧锁的眉头舒展，但脸上的表情多少还是有些不太自然。

　　江小瑜问：“谁打的电话？”

　　江子昂淡淡地说了一句：“以前从公司离开的员工，想再回来上班。”

　　江小瑜心里有些狐疑，把雀哥的笼子放下后，洗了个手，换身衣服，就坐在沙发上，用脚逗着雀哥跳来跳去的。

　　江子昂看她有些不太高兴，胳膊搂到她的肩上，用手揉她的耳朵。揉了一会，一把将她的身子搂过来，按在自己怀里，就要亲她。

　　雀哥看到了，叫喳喳的不愿意了，扑着翅膀飞到沙发上来，就要叨江小瑜。

　　江小瑜一下就乐了，哈哈大笑起来。

　　雀哥也是怪，平时跟江小瑜也是很亲的，但不管江小瑜对它再好，只要一看到江子昂抱着江小瑜，它就生气。

　　后来去买鸟食的时候，卖鸟的说，一般男性的声线低，鸟听着舒服，所以跟男性会更亲一些。

　　江子昂笑着让雀哥跳到他手上，然后把雀哥关笼子里去，又把笼子给罩上，坐回沙发上，对江小瑜说：“等雀哥再大点，把它放飞了吧。”

　　江小瑜把头别向一边，说：“不要！”

　　江子昂把她身体放倒，让她的头枕在自己腿上，点了一下她的鼻子，说：“鸟是好鸟，就是被你都带坏了，心眼跟你一样小。”

　　然后他俯下身，一个深吻落在江小瑜的唇上，亲得她晕晕乎乎，双手抱着江子昂的腰撒娇，把之前的不愉快就全都抛脑后了。

　　两人正腻着，江小瑜的手机响了，她拿起来看，是刚才加她微信的阿玲发的消息，问她星期天有没有空，陪她去买八哥。

　　江小瑜回复了一个“好”，把手机放下后，跟江子昂说了下刚才楼下遇到阿玲的事，让他星期天陪她一起再去趟花鸟市场。

　　江子昂揪了一下她的鼻子，说：“你这个助理越来越不称职了。”

　　江小瑜这才想起来，星期天江子昂应该上飞机了，要回总公司去开会学习。

　　一想到要和江子昂分开半个月，江小瑜嘴里哼哼叽叽的，一副舍不得的样子。

　　江子昂一看她那样子，目光也变得柔柔的，用手指在她的脸上，一遍遍画她的眉毛，眼睛，鼻子，嘴，不一会儿，竟把江小瑜给哄睡着了。

　　星期天早晨，江小瑜起了个大早，给阿玲发微信，问她在哪，准备几点去鸟市。

　　过了好一会，阿玲的信息才回复过来，说今天男朋友给她过生日，让江小瑜把男朋友也带上一起去。

　　江小瑜本来不是太想去，她想去鸟市给雀哥再买些面包虫的，但又觉得不太好拒绝阿玲。

　　自从加了微信之后，阿玲每天都会发消息跟她聊聊天，嘘寒问暖的。

　　她先是说自己二十五了，又问江小瑜多大了，江小瑜没直接回答，只说比她大。

　　一听这话，阿玲就亲亲热热的喊她姐姐，跟她说，自己是从外地过来打工的，跟男朋友一起住，在杭州也没个亲人，以后江小瑜就是她亲姐。

　　一连聊了几天，江小瑜觉得这女孩挺好的，热情活泼，又感觉她跟自己一样，孤身在外，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心里也就生出了几分亲近感。

　　江小瑜先开车去花店，给阿玲买了一束粉色玫瑰当生日礼物，不亲不疏的女性朋友，送花是最适合的，这是江子昂教她的。

　　等江小瑜赶到约好的饭馆，却只见到阿玲一个人，说是男朋友临时加班，只有江小瑜一个人帮她庆生了。

　　收到鲜花，阿玲很是兴奋，说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送她花，把花束拿在手上，闻了又闻，舍不得放下。

　　两人点了几个菜，边吃边聊。阿玲问江小瑜，男朋友怎么没来，江小瑜说，出差了。

　　阿玲又问她，是不是和男朋友一起住。江小瑜觉得有些交浅言深，就没回答，把话题岔开了。

　　阿玲倒也蛮有眼色，一看江小瑜不太想说，也就再没问，捡着美容护肤的话题跟她聊得挺起劲。

　　吃完饭，阿玲又约江小瑜一起去逛河坊街，江小瑜立时就眼睛放光了。

　　阿玲就开始用手机百度，要坐几路公交车过去，然后出门挽着江小瑜就往车站走。

　　江小瑜拉住她，说：“坐我的车吧，我开车来的。”

　　阿玲一听这话，眼神黯淡了一下，但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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