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世书

作者:青衣小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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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疑是林花昨夜开


      次日清晨,戚少商推开一扇虚掩的木门,看到的就是如此一番青衣立白雪的景致,美则美矣,只是那抹安静的青色太过单薄这点,让戚大侠有些心疼。

      “怎么不多睡会儿?”老八托人从边关捎回来的裘衣,压在柜子底下好几年,今次是无情惦着他的伤口拿了过来。他如今却觉着,披在这不知道爱惜和照顾自己的笨蛋书生身上,才刚好合适。

      寒冷的早晨,为昨儿痴缠一夜的情人披上一件保暖的轻裘,顺便微笑着揽人入怀,这一看就知道是戚大侠这种花丛中流连惯了的老手会干的事情,可惜,他的小顾公子完全比不得从前那些善解风情的红颜知己,这不,小孩儿正在为一大堆正事儿眉头紧锁呢,“昨晚六扇门找你,说了些什么?”

      六扇门。

      戚少商在心底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对某人自动自觉坐镇戚夫人兼戚家总参谋长的位置他很高兴,但是小顾你的关心可不可以稍微换一种表达方式,或者注意一下周身的气氛?

      只是,顾公子难得好言好语的问话,戚大侠哪敢不答,“无情把这些东西全部给了我,”他瞅了一眼面前把青衣书生裹得严严实实的毛裘,再扭头望向屋里八仙桌上堆放得乱七八糟的物什儿,圆圆的大酒窝酸溜溜地挤到了一块儿,“还让捎句谢谢给你。”

      “我本没打算多这份心,六扇门又何必客气?”伸手拍掉那只绕在卷发上的不规矩爪子,顾公子的表情和言辞背道而行。

      “你是不客气,用我的响箭烟花,也不跟我说一声。”戚少商装模作样揉了揉那只没红没肿的手背,也不气馁,修长的食指再接再厉勾住书生一撮毛茸茸的卷发,指腹细细流连于他乌黑柔软的发丝上,那副表情,像是抚摸着最珍贵的丝绸料子,轻轻喟叹一声,眉目间满是深深的眷恋之意。

      看这人如此表情,顾惜朝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耳一热手一滑,倒不好意思再继续挣扎下去。他本就是个对在乎之人惯于容忍的性子,也知晓戚少商是那种天生从骨子里透出风流的男人,有事没事地便喜欢拉着他胡闹一番,虽然窘迫得不得了,却也难得好脾气地随他,毕竟,并非所有人都可以是他的大当家不是?

      譬如现在,这大侠顽皮的心劲儿起了,也不管顾公子没使上多少力气的小小挣扎,坚持就这样把人揽在怀里,一番你来我往的拉扯之下,青色的衣裳滑落了几颗漂亮的小红点,见此情状,戚少商嗤笑着伸手按住一枚羞赧的小果实,指尖环形游走,还时不时低下头去,落些雨点般的亲吻在那人圆润的肩头,然后满怀坏心地看着一向矜持稳重地顾公子苹果似的羞红了脸,私心觉得,这样的顾惜朝,其实也蛮招人待见的。

      不过是如此美景,百年难遇,真心有些可惜了。感慨中的戚少商偏过头去,刚好对上一双略带抗议的墨玉色眸子,他笑了笑,顺手撩起一缕耷拉着小卷毛,在书生光洁的额上落下一吻,向来温和的微笑里有几分懒懒的抱怨,也有几分无奈的宠溺,“可你们聪明人办事,我看不明白!”

      顾惜朝的少年时代,可以算得上真正意义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孩子,艳诗野史中关于闺房之趣的描写偶有涉猎,却从不深究,于他而言,童年的阴影过于庞大,不过迫害母亲和自己一辈子的元凶,何来乐趣可言?

      晚晴倒是他拜了堂的妻子,只是这小夫妻两个,大约都属于不食人间烟火的那一类型,不过埋头钻研个生娃娃的步骤,还没怎么着呢,愣是把盯着书本的两人统统闹了个大红脸,谁也不好意思看谁,也就更别提下一步的行动了。

      戚大侠这种花间蝴蝶似的人物,当然一眼看穿了这个嘴硬心软的书生于风月情事上非同寻常的青涩。他是个十分正常的成年男人,自也欢喜去追寻怀中心上人偶然一抹淡粉色的羞赧,耳鬓厮磨,亲同形影,看这个骄傲不可一世的孩子在自己的怀中溃不成军的样子,他很有身为男人不可言状的满足。不过,戚少商也是个非常体贴的情人,讨趣的毛病犯了,喜欢时不时凑上去作弄这个容易害羞的书生不假,却也真心怜惜他的生涩,不至于过于放纵自己的欲望,无论如何,他心中眷恋,自是不舍得伤了他。

      只是,这小家伙怎敢合着外人一起欺负他?

      不行,该罚!

      他把牙齿轻轻落在那人绯红色的耳垂上,齿间稍稍用力,而后果不其然感觉到怀中人战栗一般不安分的挣扎,他笑,环在书生宽幅腰带的上手臂不动声色地收紧,随意变换几个角度,缠绵的唇齿很快地把整个耳廓照顾一遍,□□吮吸,极尽挑逗之能事,轻怜蜜爱之下,温柔至极,也情色至极。

      “戚大侠这是犯的哪门子瘈狗症!”顾惜朝恼羞成怒,通红着脸颊将这磨人的人一把推开,却见那人一个踉跄之后真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流浪犬模样,大大的圆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满脸“我很可怜请收留我”的神情,顾公子首先憋不住气,扑哧一声地笑开。这一笑不打紧,心情也自然跟着好转起来,他“好心好意”顺从他的思路,先是歪着脑袋煞有介事地“认真思考”一番,而后弯起眉眼故作一本正经地说,“戚大侠想打听什么,在下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小狐狸。

      这是戚少商心中蹦出来的第一个词语,不过是借了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当着顾公子的面说出来罢了。他凝了凝神,尽量保持微笑的表情看那个青衫磊落的书生,而后幅度不大地朝他招了招手,“惜朝,过来。”

      顾惜朝一愣,他摆出十二分警戒状态迎敌,可没想到那人说出的竟是这样一句话来,看似平常,却莫名地惹得人面红心跳,似乎连着呼吸也跟了一起变得不正常起来。他正在窘迫中不知所措地踌躇着,却见那人用鼓励的眼神微笑着看向自己,瞳孔很黑,也很亮,像是最深的海,涌动着肉眼看不见的暗潮,一旦席卷过来,可以将人温柔地包裹,侵蚀,溺毙。他微阖眼睑,心知自己确实甘心如此,情绪一宽,也就真如他所愿地走了几步过去。

      他知道,有些时候,名噪天下的戚大侠也只是个爱撒娇爱耍赖的孩子,尤其这人本身就是被各式各样的女人宠坏了的,撒起泼来,更加是如此的德行。相比之下,顾惜朝倒是习惯把自己置放在照顾人的角色,母亲和晚晴都是需要人呵护的弱女子,他身兼重任,想不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都不行。逾此时,戚少商是第一个如此待他的人,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像是珍宝一样爱惜着,他不言明,却又如何不明白他的心情?

      所以,他任由那白衣的男子把头颅的重量全部压在他消瘦的肩膀上,听他略显低沉沙哑的声音,有些愤怒和不甘,也有些无奈和绝望,“我算当过些日子捕快,虽不及你们的心思,来龙去脉也能猜中几分。我只想问一句,雷辰,真是为着他夫人,自杀死的么?”

      “唇舌干燥,眼窝下陷,肌肤丧失韧性,肢体冰凉,下颚呈青紫色,咽喉处有虎口上托指印……”话到此处,顾惜朝敏锐地察觉到戚少商的身体几乎是无意识地僵直了一下,他稍作停顿,在心底犹豫一番,最后还是依样画葫芦地伸手把大侠搂进怀里,硬了心肠冷声说道,“这是我在无情写给六扇门的信报上偷瞄到的。”

      “要不是我……”那一刻,戚少商的脑海里掠过很多的事情,有形的、无形的,实事求是的、捕风捉影的,这让他有些混乱,也有些许的恐惧,“都是我……”

      在极大的恐慌和无助中,人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的身上,或许只有这样,才能不被惧怕感所吞噬,才能不那么快地迷失自我吧。顾惜朝也曾有过这样一段时间,也曾因为他人的死亡深切地责怪过自己,又岂会不明白这种心情?

      “大当家,这不关你的事。”他坚定地把目光望进那人深黑色的眼睛里,一字一顿地说,“罪有应得也好,知错能改也罢,雷辰的死经过那么多人的手,包括他自己,如何能怪罪到你的头上?”

      搅进国家政治这个大泥潭,却没有对等势力的靠山撑腰,也找不到扎实稳固的根基垫背,当然活该他成为太师府,六扇门和有桥集团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那个时候,无情出手封雷辰喋喋不休的嘴,不是给方应看神通侯府的面子,更不可能是为了他顾惜朝一介布衣白丁,只是不想从他的嘴里,再倒出什么不应该被人知道的东西来。

      诸葛小花既然请旨给梁钦差封妻荫子,蔡京也答应重新开棺验尸,就表示六扇门和太师府准备暂时停火、一致对外了吧?这两个老家伙都是死精死精的,喜欢冲着对方搞阴谋玩心计不假,但怎可能容得下有桥集团的米苍穹和方应看在一旁坐收渔翁之利?

      看这场戏,小侯爷位置选得不错,却没想到唱戏的把看戏的卷了进来。

      作为被他选中的棋子,雷辰从开始就只是一心想要顾惜朝的命,甚至不惜借助官府的力量围剿之,却没想到被自己利用的戚少商成为了这局对弈的最大变数,顾惜朝可以因为他劫取军资惹案在身不假,当然也会让对他家大当家心怀不轨的人以命来偿,玉面修罗又不是什么大侠君子,先礼后兵、怜香惜玉那一套在他这里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转眼,顾惜朝轻飘飘一句话就害得唐思烟香消玉殒,雷辰哪受得了这种刺激,牢房里动他不得,还不知道把人引出来?所以,方应看此行,是来杀人灭口不假,不只是顾惜朝,雷辰他也没打算留下活口来。可惜,戚少商和无情的先后出现,破坏了他的计划,天知道他是准备做完这一切悄无声息地走掉的。

      戚少商的突然出现或许是那什么完全没谱的心灵感应,但无情的出现还是有谱的,无情是顾惜朝请来的。

      联系方式是从戚少商那里顺来的响箭烟花,那天某大侠头也不回地走掉之后马上就用上了,他需要六扇门的人看着某些侠义比性命还重要的人,只是没想到出现在眼前的是四大名捕之一的无情。是无情也好,省得浪费他口水说那么多废话,聪明人只要一个眼神就能够明白彼此的意思,他相信四大名捕在外的声名,这种东西做不得假。

      只是,戚大侠神不知鬼不觉的功夫太厉害,六扇门的小跟班不过是顺了几里路,愣是被领着一姑娘家家的九现神龙甩了个神龙见首不见尾。望着雪地里凌乱不成形的脚印,无情摊手表示没话可说,倒是顾惜朝气了个半死,你丫戚少商这个时候跟老子带着个女人玩神秘失踪?

      现在看来,事情算是暂时的了结了,无情没说请戚少商领回那一身皂角官衣,戚少商自己也没提。

      彼此心照不宣。

      从形势上说,六扇门似乎也不打算跟有桥集团交恶,把雷辰送到方应看手里这种蠢事不是无情做得出来的,他这么做了,肯定是另有深意。

      搞平衡,玩中立,诸葛小花还真是喜欢这样极其无聊的老一套。

      方应看那小王八羔子什么损失也没有,倒是白白看了一场戏,他唯恐天下不乱,肯定是荣幸之至乐意之极。

      不过,他无所谓,只要戚少商人好好地在这里,他才懒得关心是谁因为这个僵持不下的残局失掉性命。况且雷辰这个人,顾惜朝在心里冷然一笑,仗着是霹雳堂的旧人就蹬鼻子上脸,杀戚少商,亏他想得出来,有点脑筋的都知道戚少商要真死了多少人得连带着遭殃,他雷辰被雷火烧了脸,连脑子也给弄坏了么?这笔账他顾公子还没出手清算呢,这么一了百了地死了,倒真是便宜他。

      “惜朝,惜朝,”一声声低喃打断了他游离物外的思绪,青衣书生垂下眼帘去看这个向来把行动看得更重要的大侠一副若有所思的脸孔,稍显疑惑,却见那人一手捧起他的手掌,另一只手的指尖在掌心摊平的纹路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划拉着,过了老半天才问出这样一句话来,“有想过归隐的时候么?”

      笃信好学,守死善道。危邦不入,乱邦不居,有道则见,无道则隐。

      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

      谁都听过的话,谁都知道的道理。

      “大当家莫非和那宛秋先生一样,想叹一声‘入世多埃尘’?”面上看似漫不经心地说笑着,顾惜朝突然颜色一冷,手心翻转,四只颀长的指节齐齐扣在戚少商的手腕上,运气于一点,指腹用力下压,那般好看的眉眼愣是挤出一副恶狠狠的狰狞表情来,“难不成你觉得顾惜朝会是那种躲在山野村庄里不敢见人的孬种么?”

      孔夫子的教导,早念过百十遍了的,无道则隐,说帝王昏庸无术,四海不平,莫如归林遁世,眼不见心不烦。然天下之大也,正此祸乱四起之时,何处得一净土,可安余生?寒窗十年,阅万卷书,负经天纬地之才,怀凌云万里之志,又岂甘就此埋没红尘,终老一生,与之山野村夫为伍?

      顾惜朝很生气,他都想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样生气,因为很生气,所以就生气了。

      老实说,倦极了的那个时候,不是没想过就这样躲在塞外边关的小镇里,读书写字,弹琴种花,做一个清净而单纯的书生,偶尔喝喝酒,偶尔打打架,陪着晚晴、想着曾经过完这一辈子,也是不错的。

      ——可是,你来了。

      他咬牙切齿地瞪着那个世上唯一有本事让顾惜朝“等闲平地起波澜”的笨蛋大侠,心道,若非这人无缘无故出现,令人讨厌地晃眼得紧,他有事没事跟着京城里那群呆子瞎掺和个什么劲儿?哪想不过刚刚一个气势汹汹的抬头,视线就这样笔直地撞进那人子夜色的瞳孔里,他脸一热,有些无措,复而不甘心地咬了咬下唇,心中忿然,你戚少商是什么人物,哪个林子哪个山头那么大,容得下你这条龙?一些事情,失望不假,怕也挡不住九现神龙要淌这趟子浑水的决心吧?

      戚少商,这点,我们是一样的。

      你还能不明白?

      这样说,你是想……

      “傻孩子,想什么呢,”见他神色不对,戚少商赶忙把人捞进怀里,急急地用上好言好语安抚这只又敏感又骄傲的小刺猬。看吧,全身青色的刺猬毛竖起来跟一把把尖针似的,寒光闪闪的,若是被这样扎一下,谁还敢说没事儿,“我去哪里,还能不带着你吗……”

      “谁让你带着,嗯?”戚大侠不接受教训,说多错多,这不,青色的刺猬毛已经变得通红,至于是戚大侠所说的害羞还说顾公子辩驳的愤怒,各有各得道理,暂无法考证。

      “那求顾公子领着在下一起闯荡江湖吧……”事实证明,若是某神龙耍起赖皮来,文质彬彬的小顾公子完全不是对手,到底是正儿八经的书生出身,他根本就没有某些土匪头子那种比城墙还厚的脸皮。

      “戚少商!”顾惜朝懒得同他说疯话,冷下脸就伸手去探腰间的小布兜,却不想一把捞了个空,他有些愣神,随身的武器什么时候不翼而飞?顾公子那只抬起空空如也的手掌,翻过来复过去,怔怔地看了会儿,灵感一闪,突然想起那把银质的小斧子为什么会跟着他被蹂躏得可怜兮兮的小布袋一起若无其事地躺在屋里的大床上,一张俊脸立马红得像是快要滴出血来,“滚回去让你的红泪带着你有多远滚多远!”

      好浓烈的杀气,戚少商提着眼角偷偷瞥了一眼窗户那边的八仙桌上一张还未曾来得及打开的杏红色薛涛筏,心中苦笑不已,原以为这天不怕地不怕的书生不会把这些放在心上,现在看来,只是倔着骄傲的性子不肯说出口,其实还是蛮在意的吧。

      “我也是该见见红泪……”说话间,果不其然看到某团青色影子立刻呈现挣扎着后退的趋势,戚少商伸手,不由分说地再次将人一把拉进怀里,揉揉他一头的卷发,以额相抵,“惜朝,别这样。虽说缘分一事强求不得,却始终是我负了她八年的等待,作为男人,不可能一句话也不说就撂摊子不管的,知道么?”

      去年零落暮春时,泪湿红牋怨别离。
      常恐便同巫峡散,因何重有武陵期。
      传情每向馨香得,不语还应彼此知。
      只欲栏边安枕席,夜深闲共说相思。

      洪度的牡丹,摇曳怒放的春华,却不抵暮春零落,终是于翩跹的红笺上,潸潸地落下泪来。

      你若无情我便休,海誓山盟终不留。

      寂寞银筝弦断处,伤心玉烛泪清流。

      “我不知道……”顾惜朝倒是接话挺快,不过把头埋进那人胸膛的动作,却是绝对地出卖了他嘴硬心软的心性。他知道这个当惯大侠的男人总是习惯于扛起一切负累和辛苦,也知道以自己的立场实在不适合插手戚少商和息红泪长达八年的感情债,他不会承认自己有些没由来地心慌,是害怕这两人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缠,还是担心什么时候自己会变成下一个息红泪?

      呸,顾惜朝又不是女人,他爱走走,爱留留,与他何干?

      他不愿等待,也不屑等待,却又不喜欢看到九现神龙夹在情感和侠义之间的左右为难。要知道,顾惜朝和戚少商性格迥异,办事方法也有不同的风格,这种差别,很多时候都是隔着天圆地方那么大、那么远,若连着这点倾慕之情和知音之意也耗尽了,剩下的,或许就不只是决裂那么简单了。

      毕竟,脚下踩的,是成千上万的尸骨,呼啸而过的,是腥气袭人的血风。过去了,不代表被遗忘,戚少商这类型的大侠,也不可能遗忘。

      要说那么多人虎视眈眈要他的命,顾惜朝不会怕,更加不会在意某些连照面都没有打过的人对他一些乱七八糟的评价,但他很不乐意戚少商受到什么风言风语的影响,顾公子一向护短,这种老母鸡心理很早以前就滋生蔓延得厉害。

      ——我不知道,到底要怎样,我们才可以在一起。

      “又多想那些有的没的,你就不能稍微放松自己一会儿吗?我要你,自然就有要你的底气。”温暖而潮湿的呼吸染红了顾公子精致的耳垂,他听着那该死的大侠把那样一句让人羞得要命的话说的理所当然,不由得大窘,想要挣脱,哪想那沉沉的嗓音偏偏不放过他,追逐着,嬉戏着,绵绵的低语一字不差地落进了耳朵眼儿里,像是猫爪子挠过的,心儿扑通跳得厉害,“王小石刺杀蔡京失败,留下座楼子让看着,我们同去,可好?”

      金风细雨楼,京城四大势力之一。

      风雨不倒的风雨楼。

      顾惜朝忍不住恨恨咬牙,有时候,他真怀疑戚少商这人是不是运气好得过头了,干坐着也有人把江湖白道的首座送过来,加之某人这种轻描淡写地语气,真让人心中堵得慌。他挑眉一笑,抬起下巴煞有介事地问:“我为什么要和你同去?”

      却见那人欠扁到极致的笑容,阳光一样,亮亮地照进眼里,很耀眼,也很温暖。他心一动,也不再说些什么,只是眼也不眨地看着他,一方小小的庭院,有落梅,有白雪,有坠入胸口的风,泉水一样叮咚作响。

      有些人,有些事,兜转一生,躲不掉,逃不脱。

      他也不想再躲,不想再逃。

      那样迷惑中带着些许清明的表情,着实令戚少商迷恋得紧,他俯身探去,啄吻那双比珍珠还要黑亮的墨玉,看青衣的书生屏住呼吸、小心翼翼颤抖着睫毛的样子,轻笑,连带揽着腰肢的手臂也不自主地紧了紧,呼吸相闻,唇齿相依,只为让彼此更加地贴近,“顾公子当真不知道么?”

      渊冰厚三尺,
      素雪覆千里。
      我心如松柏,
      君情复何似?

      君心似我心,又怎会,真的不知。

      终了一身,若得君长伴,定当不负相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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