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砍骨镰刀
李谊也躬身礼道:“将军礼重了。”
“宫门口私见武将,殿下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赵缭坐到侧位,目光平视对面的空座,并不看李谊。
李谊也是只看在风中起起伏伏的车帘,并不侧头。“这辆马车从观明台驶出,接到将军前,没有停下过,也没有上过人,请将军放心。”
“殿下做事,自然周全。”赵缭客套一句,再无心他顾,直入主题道:“就是不知殿下见末将,是……?”
“将军要到兵了吗?”李谊也直接道。
他没问要到了多少兵,只问要没要到。赵缭听了只有感慨,真是知父莫若子。
“没有。”赵缭伸手入怀,掏出印玺,“只有这个。”
李谊显然毫不意外,透过车帘的光线照射在玉印上,显出清冷的质地。
“扈骢将军所部的静海边军中,能出一千人。关陇守备军因为……近日的事情,至多只能出五百人。”李谊沉声道。
“殿下此言当真?”赵缭一听,登时就来了兴趣,转头看向李谊。
“不是军中无敢为人先者,而是如果在重重限制下,将军还能大量募兵,势必会引起麻烦,届时还能不能顺利北征,都是问题。所以……”李谊露出为难之色。
皇上之所以给印不给兵,就是担心赵缭趁机积蓄势力,日后又成隐患。如果赵缭真的拿着印,在陛下眼皮子底线广招兵卒,只怕都等不到日后,所有计划就得被就地阉割。
然而,赵缭听完真诚道:“不,殿下,已经很好了。”
这是赵缭的真心话。扈骢是李谊埋得最深、目前还一点没露头的势力,关陇守备军是刚刚出事的、和李谊关系密切的卓肆实质掌握的。
在这个关头,李谊能调出这一千五百人,魄力和胆量已足够惊人。
而对她这个一个兵都没有的丽水军新统帅而言,也是从无到有的突破。
“……?”李谊看着赵缭原本紧绷的目光,缓缓松开几分,不由愣了一下,“将军原本打算,带着九百人的观明越骑北征?”
“是。”赵缭脱口而出,面色如常。
在朝堂上,看到须弥挺身而出的那一眼,听到她声如洪钟、对答如流时,李谊觉得自己枯木般的心,都能抛却重重无可奈何的血债,为之沸腾。
此时看着平静的须弥,李谊更是忍不住感慨,怎么会有人,能豪气至此。
“再加上这关键的一千五百人,我心里更有底了。
我想,只要能首战大捷,就能向兵士们、百姓们证明,入丽水军是为保家卫国、建功立业,而非徒劳无功、平白送命。
届时,就不愁帐下无人了。”赵缭说着,声音却犹疑了。
“现在比较麻烦的,是军饷和粮草。我方才出宫的路上,倒是已经想到筹措军饷的法子,但可能还是不够。”
李谊道:“将军别担心,我已想到办法,逼开粮仓。”
赵缭还来不及细问,马车已经驶入观明台。
马车边,在车内始终没有对视的两人,不得已在道别之时,看向对方的眼睛。
看到的沉着和坚定,仿佛照了一面铜镜。
发生了太多事情后,已经不能平和地坐着喝杯茶、闲叙几句的两个人,此时却能在对方身上,看到自己的样子。
。。。
深夜,层山中的村落。
静于深夜,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但这个村落则处处透露着古怪。
只看房屋的使用状况,显然还年份不长,是一座还远不到被抛弃为遗迹的村落。
但家家户户洞开的大门、残破的窗纸、垂落的窗帘,却都彰示这个村落,已沦为无人之地。
除了村落边缘,唯一一个紧闭门窗的屋舍,完好得与整个村落格格不入。
赵缭站到屋门口,侧头看了一眼身边领路的台卫。
台卫立刻会意,道:“首尊,就是这里。”说罢,台卫就要上前开门,却被赵缭扬手制止了。
“周围戒备,这里我一人足矣。”话音一落,赵缭已经一脚踹开紧闭的屋门。
暮色的尘舞中,赵缭大步流星,如入无人之境。
屋中没有床架的木板床上,一个黑影翻身坐起来时,木床痛苦的尖叫,仿佛被一座大山压住。
床上,打着赤膊的男子真如一座肉山般的魁梧,堆积的横肉和沟壕好似山的纹理,丛生的体毛仿佛山上的杂草。
只是动了一下的功夫,便是一股混杂着臭味的热气传来。
他紧盯着不请自来的闯入者,疑惑、紧张、戒备等等情绪通通都没有,只是如秃鹫等人咽气般的凝视。
赵缭的鼻尖动了动,嫌恶地蹙了蹙眉头,不再往里走,从旁边拎起一把椅子,往屋子正中央一扔,一扬手撤下桌上看似还算干净的桌布,扔在椅子上,这才坐了下去。
这时,隔着半间屋子,赵缭正与屋中人相对。
“连疆。”赵缭直呼其名,不客气地上下打量一番,挑眉道:“不愧销声匿迹两年后,仍是盛安地下死斗场里,胜场数最多的死斗士。
看你的体格,这两年应是没有虚度,状态保持得不算让我失望。”
连疆同样也在审视赵缭,半天才声音粗重地问道:“你是谁?怎么找到这里的?”
离开盛安两年,这是第一个找到他的人。
赵缭充耳不闻,只问自己好奇的问题:“听说你喜食人心人肝,以此为自己力大无穷的秘诀。
刚看到院中,铁链、砍骨刀、铁锅一应俱全,看来你还没戒掉这毛病。
连疆站起身时,屋顶都被衬得矮了几分,整个屋子都愈发逼仄起来。
“我问你,怎么找到这里的?”连疆的声音因为不耐烦,而平添凶狠。
“当然是闻着血腥味来的。”赵缭翘起二郎腿,“你来这个村子的第一周,村里就有三个孩子离奇失踪。
你来两个月时,有四名女子衣衫不整曝尸村口,两名女子自缢家中。
之后,村里常有人出个门,就再也回不来。不出半年,整个村的村民实在不堪折磨,只能背井离乡、离开故土。”
赵缭轻蔑地笑了一声,“恃强凌弱,畜生行径。”
愤怒出现在连疆布满横肉的脸上,都不太能显得出来,只是麻木又凶狠。
“去死。”他满眼凶光说出两个字时,像是咳了一口痰。
说话间,他已经快步一闪到了赵缭眼前,高高扬起一拳,敏捷得令人震惊。
这一拳续满了力道,若是落在脸上,只怕能砸烂半张脸。
在连疆看来,捏死这个不知好歹的纤弱女子,不会比捏死一只蚂蚁更难。
然而,他的拳头都要落在她侧脸时,她扬手,握住了他的拳头,轻描淡写地挡下了这一拳。
连疆愣了一下,她甚至是坐着接的。
同时,连疆持续用力,却没动她分毫。
“连疆,回到死斗场上去。”赵缭不再言它,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
边说,赵缭手指骤然发力,像是鹰爪一样,反擒住连疆的拳头,顶着连疆蛮横的力道站起身来。
面对面时,赵缭整个人都陷在连疆可怕的阴影中,可气场上没输他分毫。
“凭什么?”连疆凶光毕露,另一手要掐赵缭的脖子,却被她先一步用手腕格挡,同样动弹不得。
“就凭你站上死斗场,尚有一线生机。否则,今晚我就剖下你的心肝喂狗。”
到此时,赵缭才终于自我介绍道:“我乃观明台首须弥,现方圆十五里皆已封锁,连只老鼠都跑不出去。
你要么跟我走,回死斗场上去。在那里,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赢你。
要么,你今晚就做我观明台群犬的盘中餐。以你一人之躯,绝无可能在观明台的剿杀中活命”
连疆的余光看见,面前人用力时,原本纤细的胳膊暴起的肌肉,将衣袖都撑起。
“和你走,有什么好处吗?”
“当然,好处就是,起码你能活过今夜。”
。。。
这几日,盛安城黑市中横生的各种消息,全被一个消息压住,那就是:传奇死斗士连疆,在隐退两年后,要复出了。
这个消息传来,盛安不少有独特癖好的上流人士都兴奋不已。
自从连疆隐退后,盛安的地下死斗就变成了野狗互叨。谁能赢,往往就是比对手多一点点体力,实力都差得不相上下。
往往一场死斗都后面,笼子里的人还生死攸关地你咬我、我咬你,笼子外的看客都看倦了。
不像被奉为砍骨刀的连疆在时,就算实力对对手是碾压式的,也能别出心裁弄出各种花样,给看客以极端的视觉体验,满足他们变态的需求。
同时,在他非人的折磨之下,就算再胆小怯懦之人,也能在濒死之际被激发出生命尊严的本能,将生命的最后,狂热地燃烧。
因此有连疆的死斗,是凌虐和挣扎的极致碰撞,很受看客们吹捧,一场下来,输的、赢的、赏的,往往有七八千两白银。
但两年前,连疆实在不堪仇家的报复,离开了死斗场,自此不知所踪。
他突然宣布要回到老东家,嘉云米行的粟老板手下,参加最近一场死斗的消息,将许多很久没看死斗的观众,都呼唤了回来。
而更有看头的是,粟老板在这一场的对手,就是死斗场的东家冕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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