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的裙摆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突然扰乱了我环游世界的美梦。
　　是睡觉之前忘记关机了，或许也快到起床的时间了吧！我一边想着，一边艰难的伸出手去摸桌子上边的手机，其实还没有完全的睁开眼晴，也不敢睁开，怕看到窗外阳光刺眼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睡不醒，大概是有编辑一大早的就过来催稿了，其实都还不知道怎么下笔。
　　“喂！”我一边嘶哑的开口说话，一边继续的做着梦。
　　“Hello！Is miss Yang？”
　　话筒里传来的声音让我立马就清醒过来。难道是外国人吗？没有人打电话来会同我说英文的，何况还是异性的声音，我又连忙直起身子来，才发现屋子里边一片黑暗，再看旁边的时钟也才是凌晨一点，我有刚出国的朋友吗？难道是我们之间存在着时差？
　　停顿了好久，我努力地在脑海中挖掘着可能的人。而电话那头还一直急切地用英文询问着，也并不是特别标准的发音，这样我们之间大概就能沟通、有共同语言了，我试着用蹩脚的英文来回答他。
　　“是的！可是您是？”
　　“杰斯卡！”
　　“我们之间认识吗？”
　　“这可不重要，因为我们马上就会认识了。”
　　“您是在那儿呢！还真会说笑。”
　　“印度！”
　　“哦！这对我而言可真是太遥远的国度。”
　　“一点也不远，因为我们马上就要见面了。”
　　分辨不出对方的年龄和职业，也分辨不出他的意图，在凌晨一点的时间，我突然想到自己或许是遇到上帝或天使那样的人了，也真是太遥远的天使了，他是想要帮助到我什么呢！是想帮助我写完那没有一点眉目的游记么！我疑惑了。
　　“可是你知道我这里现在还是什么时间吗？”
　　“这有什么问题吗？我这儿的阳光可是很耀眼呢！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我只是导游，带人游印度的导游，你想来吗？”
　　“想啊！那真的是太想了，可是你也知道我的账户里边根本就没有多余的钱。”
　　“我保证我已经是全印度最廉价的导游了，而且我还有办法让你花最少的钱，享受一个最充实的旅途。”
　　“我应该相信你吗？”我是在问自己。
　　其实是已经心动了的，其实也想义无反顾的，从来没有接到过从那么遥远的地方打来的电话，还刚好是做完了一场华丽的梦，还不想醒来，刚好可以继续下去了，让心灵也跟着来一场真实的沐浴。
　　“你觉得呢！”杰斯卡的声音一下子充满了蛊惑。
　　或许还可以去经历一场别开生面的艳遇呢！就来场大冒险好了。

　　一走出机场，才发现印度也真的是人口众多的地方，放眼望去，街上到处都是披着华丽纱丽的行人，自己从一个人海逃到了另一个人海里，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明智。
　　没有让杰斯卡来机场接我，是因为不想那么早的就看见他的真面目，也不想让自己知道其实是正处在一场骗局，毕竟真的是大冒险。一直都还来不及想是谁透露出我的号码，表面上是镇定自若的样子，其实内心充满了忐忑，来的时候至少应该先查到大使馆的地址的。
　　走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和每个身上夹杂着浓郁的香料味道的行人插身而过，其实不喜欢闻那样不自然的香气的，有些眩晕，那样多的不同香料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最后在上空形成了一种辛辣，盘旋着，其实是咖喱。仰起头来望天，阳光并没有想象中刺眼，印度的天其实有些浑浊，不像其他地方的天那样湛蓝清透，太阳的表面布满了一层厚厚的迷雾，透着一股神秘，所以即使天气并不是那样的热，可底下的人心里都显露出一丝急躁。
　　由于太忘我的望着天空，所以就忘记了脚下正走着的路，一不小心好像踩到什么东西了，粘粘的，不像是某个人的脚。一低下头去才发现是新鲜的牛屎，自己连忙尴尬的移开脚，眼睁睁的看着前边的母黄牛大摇大摆的过马路，享受着人车一起给它让路的无尚荣耀。牛在当地被视为“圣物”，就当作是交到好运算了，这样一想才觉得平衡，幸亏还没有太多目光的驻足。这里的人好像自己都有一种绝对的自信，对外国人大多也是不屑于评头论足，那些背着大行李包的欧洲人或者是亚洲人大都也只是一个人落寞的行走着，没有交集。
　　于是只能赶着去对街的集货市场随便买双鞋子了，街上也是一副人满为患的样子，何况还有两边店门口挂着的突出很远的花衬衫和宽边帽子，在微风中轻轻地飘了起来，就占满了整条街，然后夹杂着来来往往的穿着各色纱丽的男女，色彩变得更加的厚重，站在街角朝着街尾那边望过去，像看一场热闹的电影，还有棕色皮肤的穿着脏衣服的小孩在人群中奔跑的情景。
　　街口的店主是一个穿着绿色长纱的中年胖妇人，站在店门口殷勤的朝我笑着，连趴在她旁边的哈巴狗也满眼渴望的望着我，我也朝她礼貌的微笑，刚想问她有没有我适合穿的鞋子，可是一看到货物上标出的那些陌生的货币名字，就又立马退缩了。我没有换币，杰斯卡说会帮我换的，要想买鞋子还必须要先找到杰斯卡。
　　“请问，请问诗美特旅馆在哪儿？”
　　老板娘知道我只是来打听路线的路人，才笑得不那样过分了，可是却透露出些许的神秘来。
　　“那！那边路口左转就到了。”
　　“哦！谢谢！”本来还想说一些等找到旅馆了，再来她这儿买鞋子的话，但想想还是罢了。
　　我顺着她说的方向找了过去，然后就站在路口一下子定住了，终于明白老板娘笑容的意味了，又连忙掏出手机找杰斯卡的电话号码。
　　“Hello！”
　　“Hello！”
　　是其他的陌生的声音，感觉电话那头的人似乎离自己很近。
　　“我想找杰斯卡。”
　　“哦！我知道了，请稍等。”
　　“杰斯卡！杰斯卡！”路口电话亭里的那个老头扯着嗓子朝巷子里边喊着“电话！电话！”
　　我吃惊的看着这一切，听着在巷口盘旋的粗重的声音，觉得不可思议。
　　“哦！来啦！”然后是细细长长的回答的声音，是属于杰斯卡的声音，只是比电话中的显得要稚嫩很多。而且还不清楚是多远或者多近的距离。
　　路的尽头跑来的一个瘦瘦长长的，穿着薄T恤的少年，他是从很多低矮的小房子中间跑出来的。我看着那边破旧的挂着“诗美特旅馆”的小招牌，只是个三层半边小危楼，墙上的白灰也变得斑驳了，从走廊上突出来的架子上挂着各式各样的还在滴着水的衣裳，和在阳台角落里不以为然的绽放着的野雏菊。
　　杰斯卡奋力的跑过来，也一下子就注意到了站在路口发愣的我，他或许是觉得惭愧，就站在原地不动了。
　　我是来到传说中的贫民窟了。
　　“喂！杰斯卡！杰斯卡！这边有电话找你，傻傻的愣在那儿做什么？”
　　假如不是这个老头的叫喊，他或许会当做若无其事的奋力逃跑。
　　他又朝着我这边跑了过来，镇定的微微笑着，像无辜的孩子。
　　“哦！原来要迎接的是漂亮的中国姐姐呢！我爸爸刚好出去带团了，只能由我来带您游玩了。”
　　“杰斯卡！是你没错吧！可是我想不通，你把我骗到这儿来做什么呢！”
　　“不是骗你，其实是真的想带你来旅游，然后，然后再收一丁点儿的手续费。”
　　“天啊！大使馆呢！大使馆在哪儿？我是遇到骗局了。”我在一边无助的喊着，突然就感到后悔了，不能一直意气行事不顾后果的。
　　“印度有很多这样的小孩呢！到处找外国游人说要做他导游，然后再收取高额的费用，他们都很精明，有些小孩还会把东西全给偷走了。”
　　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朋友给过的忠告，可是关键时刻的时候，却忘得没有影了。
　　“杰斯卡！你还在读书对吧！你应该知道的，你这样子是违犯法律了。”
　　“其实我并没有做什么，其实是姐姐自己选择的。”他满脸无辜的静静笑着，像顽强的热带植物。
　　“可是你不能随便的欺骗我。”
　　“我什么都没有说过，是你自己没有问我。”
　　我突然想转身离开，可是一想到都没有带买机票的钱，这些事都是要托杰斯卡包办的。
　　“姐姐！我不是坏人呢！印度就是你看到的这个样子，你都看了很多了。”
　　“我要回家，我不想再呆在这儿了。”
　　“那也应该是明天的事情了，今天已经买不到机票了，我是真的帮姐姐在我们这儿的旅馆订了最好的房间了。”

　　是什么让我想回头的呢！或许是杰斯卡一直“姐姐、姐姐”的叫，让人感觉到亲昵。希望明天一大早的就可以回去。我并没有选择杰斯卡订的房间，路边站着的那些看上去有些邪恶的眼神让人感觉恐惧。杰斯卡只好把我带到了他的家里面，说是家，其实只是一大座垃圾山上边堆起来的一个小木房子，木板之间有着很大的缝隙，幸好是晴朗的天气，要是雨天或许还会有雨飘进来。屋檐很低，里边的光线很暗，只是在地板上杂乱的铺着的两床被子，一个用来做饭的铁炉子，和一张暗黑的断了腿的桌子，然后是屋角堆积的杂乱的东西。
　　突然又有一个穿着深黑色的纱丽的身影站在了门口，视线也一下子变成漆黑一片了，我好奇的回过了头去，看着站在门口的女人，她应该就是杰斯卡的妈妈，他说是同妈妈一起生活的。
　　站在门口的女人朝我微微的笑着，然后说着一些听不明白的印度语，看她的眼神也知道她是想得到我的原谅，这使我原本气愤的心一下子软下去了。真的就当作是历险记好了，明天就离开了。
　　屋外开始有熏人的烟味飘进来，杰斯卡同她妈妈一起在外边做晚餐，我一个人坐在屋子里面抱着双膝发呆，谁也不理。不时有辛辣的咖喱的味道飘进屋来，让我一下子想起了小时候妈妈用灶烧的浓郁的米饭香气。
　　不知道爸妈在家里边做什么呢！这样子想的时候，电话也就突然响起来了。
　　“喂！”
　　“喂！爸！”
　　“吃饭没有？”
　　“哦！吃了。”
　　“今天不是你生日吗？”
　　“啊！哦！”一听到爸爸这样子说，我的眼泪也唰的就流下来了，又笑又哭的“是吗？我都忘了呢！”
　　我一边说着，一边又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不露馅。
　　“声音怎么怪怪的？”
　　“其实是刚睡了醒来呢！”
　　“我们不在身边，要自己买点好吃的。”
　　本来是想和他们多说些话的，可是还是匆忙的挂上了电话，然后将头趴在腿上大哭了起来。
　　等哭完再直起身子来的时候，才发现他们早已经做好饭，摆在桌子上了，眼睛都直直的望着我。
　　“姐姐，不是，我们真的不是坏人，保证明天让你坐飞机回去呢！我妈妈已经骂过我了，你汇过来的钱我也会一分不少的还给你。”
　　“不是的，”我一边擦着泪水一边说着“告诉你妈妈不是因为你们呢！我只是因为太感动了，突然爸爸打电话来告诉我说今天是生日，所以就抑制不住了，其实一直连爸爸的生日具体都还清楚，其实一直都没有稳定下来，让他们担心，不能好好地孝敬他们，这样想的时候就觉得揪心。”
　　“我妈妈说没什么的，我妈妈说请你过来这边吃饭，她说你爸妈只要知道你每天都有吃饭就放心了。”
　　我抬起头去，看着杰斯卡的妈妈。其实根本不是很大年纪的女人，其实是很漂亮的东方女性，只是因为穿着黑袈裟，才将人衬得深沉了。我慢慢的朝着他们的桌子靠近了过去，看着桌子上摆着的几块饼子，一大碗粘糊糊的饭，还有一个小巧的用棕榈树叶做成的叶碗，空气中暗暗地飘荡着神秘的香料气息，我静静地呼吸着，才忘记了伤心。
　　“我不吃呢！你们自己吃吧！”
　　作为在陌生的地方唯一认识的人，不管他们是好还是坏，都让我开始感觉到亲近。
　　“请多少吃一点儿吧！碗是最干净的碗，是我特意去采的最高的棕榈树叶子，米饭也是我们过节才舍得买的BASMATI。”
　　好像我不端碗，他们也都不会动手似地，都只是朝着我看着，我也只好学着他们的样子来用手抓饭吃，是一种细细长长的米粒，噙在口中，有一种浓郁的香味，再夹杂着各种复杂的印度香料。最纯正的印度风味，其实是一种很真诚很温暖的味道。

　　夜里蚊子很多，我躺在地板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可是他们却睡得快很安稳。
　　我只好走出屋子去，蹲在门口处，远远地传来了一阵野狗的叫喊，弯曲狭窄的路口那边有昏黄的路灯光在静静地守候着夜归人，头顶的天空是灰白色的。其实夜晚的贫民窟很像是家乡的小村庄，在很安稳的沉睡。
　　“你睡不着吗？”
　　杰斯卡突然从旁边冒出声音来把我吓了一跳。
　　“你不是睡着了吗？”
　　“为了保护妈妈，我从小就是很容易惊醒的人。”
　　“那你爸爸呢！”
　　“他很早就死了。其实你不要看我们家很穷，我妈妈在她的家乡，血统是很高贵的人呢！”杰斯卡满脸自豪的表情。
　　“那你们为什么不回你外公的家去呢！”
　　“要怎么回去啊！我爸妈是私奔到这儿来的人呢！”杰斯卡低声的说着，显出了一丝超越同龄人的成熟“何况寡妇在我们这儿是不吉利的人。”
　　我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其实这里很美呢！笼罩的是一种很安稳的感觉，大家都被庇护。”
　　“你也是这样觉得的对吧！”杰斯卡立刻露出一丝惊喜来“我也喜欢这样的夜晚，虽然以后我一定会带我妈妈离开这个地方，可是我也一定会想念这儿的一切的。”
　　杰斯卡的眼神中满是期盼，好像一下子就看到了美好的未来。
　　“我明天就要走了的，好像真的是游览过了。”我低头对自己说着，想着回去以后要做的事情，稿子要快点写了，该抽时间回去看爸妈了。
　　“可是我不能等天一亮就送你去机场，你不能那么着急。”
　　我只是在心里面思索着杰斯卡的话，并没有问什么。

　　睁开眼睛的时候，视线周围又早已被一阵迷迷蒙蒙的雾气给缠绕着，我用手扇了扇，望着门口正冉冉升起的旭日确定时间。黎明的阳光像荷包蛋一般，周遭是深深地白，中心是浅浅的黄，照在脸上，满是虔诚而神圣的味道。
　　“杰斯卡呢！”我只是看到了站在屋外朝着一边望着杰斯卡的妈妈，突然想起来她不懂英语，等于无济于事。
　　可是她还是像听懂了似的，朝着她望的方向指了指，然后低下头去祷告。
　　其实那个方向什么都没有，只有高高低低的旧房子。
　　我突然想到，杰斯卡是去恒河洗澡去了。河水或许不能洗干净身上的污浊，但却能净化心灵。他们都是虔诚的人，对一切都总是满怀着信仰和希望。
　　突然想象着在同一个时刻，那样多的人都一起朝着同一个方向祷告的情景，那些正在遭受苦难或是感受幸福的人，都怀着同样的信念。在这种时刻之下，我一下子变成了不诚恳的人，只能写下纸条留给杰斯卡，选择一个人离开，也是不顾后果的。
　　对于我自己的信仰，不能实现的原因，或许就是因为心存了太多的怀疑，我一个人默默地走出了这一大片的小木屋，思绪又被突然响起的铃声给扰乱。
　　“喂！”
　　“哦！是主编啊！”我的心里突然满怀着抱歉“其实，其实文章还没有开始动笔呢！”
　　“见过杰斯卡了吗？”
　　“啊！”我满心的惊讶。
　　“直接去飞机场吧！那边会有人给你票。”
　　“您怎么？”
　　“是我给杰斯卡的号码。虽然没有动笔，可是总还是应该有所收获吧！”
　　我一阵沉默。
　　“说说吧！”
　　“感受最微小的部分，再得出大的含义，一个地方最具特色的是那儿的人，在华美的景物都只是一场铺垫。”
　　“还有呢！”
　　“不应该，不应该总是觉得只是一个人在奋斗。”
　　“看来应该是动得了笔了，后天就交上来吧！”
　　“不是，主编，真的完不成呢！”
　　“那么就明天。”
　　“天啊！，是真的来不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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