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之伤

　　PART 2

　　之后的一年，生活一如我意料的平静且无聊，一个人到学校上课，一个人坐靠窗的位置，一个人去吃饭，再一个人做实验，与第一天没有区别，没有人靠近我，因为我的亚洲血统，这倒给我件事我的人，比如Gin，提供了不少方便，至少在他每天放学在校门口接我的时候不会有什么热心的男生需要同用眼神吓走。我和Gin依旧没有什么话说，但却已经习惯了彼此的存在。

　　12月24日，我同往常一样来到校门口，奇怪的是Gin没有跟他那宝贝车一起出现。“堵车了，去坐地铁。”Gin简单地回答了我的疑惑。感谢上苍，Gin没有戴天那顶碍眼的礼帽去挤地铁的觉悟，而是把他那飘飘的金发松松地挽了搭在胸前，也没有穿他那件风衣，也许是换了装束的原因，我竟有了“Gin有着寂寞的背影”这样的错觉。地铁里人多得令我窒息，Gin竟然在这种呼吸困难的情况下还能保持他冰山般的表情，真是不容易，不过敏感的我还是捕捉了他眼底一丝不易察觉到无措，不过被挤得七荤八素，我好像没有空闲去担心别人。终于在我又一次被撞到了车壁上时，Gin“良心发现”一手把我圈进了怀抱，一手撑在车壁上，他的下颌顶着我的头顶，让我无法抬头提出我的抗议，我的头埋在他胸前，听见他的脊背不断被撞击的闷响。我看不见他的表现却感受得到他的心跳，隔着柔软的衣料传来，突突地震动着耳膜，让人脸颊发烧，呼吸中充满了男子独特的气息，要不是感觉到他腰间还别着一把冰冷的枪，我估计都忘了他是组织里出色的杀手。

　　这太不正常了，我在Gin的怀抱中晕晕地想，觉得头脑有些不够用，爱情是什么？沉浸在一切均可以用分子式表达的世界里的我对这个化学激素引起的东西却不甚了了，甚至对自己沦落在Gin身上危险却迷人的气息中的心情无法确定，这算是爱情吗？

　　回到家，一夜无眠。

　　第二天（我要做实验没有休假），我同往常一样坐进了保时捷却并不打算就此保持沉默。

　　“为什么?”

　　Gin显然是没有料到我会突然一问，“什么？”

　　“为什么这样对我？”

　　“如果你是怕昨天的事，那只是例行公事而已。”

　　“不止这个。你右手放松的时候，食指和中指弯曲的角度，是拿烟的姿式吧，而且食指的颜色比其它的稍深，这说明你烟瘾很大。但是你在我面前从不吸烟，你不要告诉我这是绅士的风度。”

　　说完我紧盯着他，希望能从他万年不变的扑克脸上看出一点端倪，路灯一盏盏地从车边掠过，光与影在他那玉石般的面孔上不断交错，过了许久，他那微抿的嘴唇丝毫不见松动的迹象，我打算放弃了，他的眼色却突然一恸，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原来天空中不知何时起飘起了白色的精灵，无数的雪花从上方灰暗厚重的云层中潸然而下，被夜风吹匀了，最终落上马路很快地融化成水。车厢里面充满了雪清冷的气味。雪越下越大，城市里仿佛起了大雾，渐渐模糊了人们身后冰冷的钢铁森林的背景。天地间似乎是在进行一场盛大的没有归宿的祭典。

　　“因为，你和我不同。”

　　我正沉醉于这那的的雪景，Gin的突然出声把我拉回了车内。虽然Gin依旧维持着原本的姿势，但他嘴角不自然的一颤还是暴露了眼中一闪而过的真实情绪，包含深意的目光让人可以无意间窥探他的心底，虽然只是一刻就被换上了惯常的冷漠，我还是读懂了——眼神中包含着的无奈、挣扎、忧伤甚至爱怜。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次在我面前毫无顾忌地表现出真实的一面，若不是那场难得一见的大雪，或许连这一次也不会有。这一幕在我的脑海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迹，以至于后来每次想起Gin第一个浮现的便是这黑暗中迎风飞舞的白雪，匆匆闪过的复杂目光和他那句意义不明的话：

　　“因为，你是不同的。”

　　“…这算什么回答。”寻久，我才回过神来回敬他。

　　冬日的寒风被车窗尽数抵挡在外，大开的暖气让车内温暖如春，而我渐渐忘记了黑暗中的寒冷，在Gin的有着淡淡烟草香味的保时捷中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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