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机·汉

　　裴语看看表，已经五点十分，今天又无法准时下班了。她叹口气，反而不再着急赶工，起身去茶水间喝杯咖啡。
　　同事小宋跟进来，欲言又止。
　　裴语无奈地笑，她知道这男孩子要讲什么。小宋坚持邀约晚餐已近一月，都被裴语礼貌地拒绝，她并不认为他俩可以擦出火花。
　　果然，鼓起勇气的小宋讲到：“今天是我生日，没有叫任何人，我希望能邀请到你。”
　　不得了了，拿生日来压，是大事件呢。
　　裴语正在思虑怎么婉拒，他又道：“我明天就辞职了，父母身体不好，一直希望我回老家生活。”他顿一下，语气无限唏嘘，“在这座城市呆了七年，一直没有长进，马上要走了却很是留恋。就当是送我的第一份也是最后一份生日礼物吧，答应我的邀请。”
　　裴语看着他的眼睛。他讲这些话时语气真切，眼神像个少年，一霎那裴语决定答应。

　　情调餐厅光影迷离，裴语听着对方细细诉说自己的“艰苦奋斗”史，也感到一阵怅惘。在这座千万人口的大城市中，几乎每个人都有这样一部“伟大”的历史，以及，一个孤独的灵魂。
　　她举起酒杯，向小宋先生微微致意。透过杯中那暗红色的液体，裴语恍惚间看到一个人影。黑色长裙黑色长发，一张白皙的不甚清晰的面孔仿佛似曾相识……
　　她放下酒杯望过去，但只觉眼前白影一闪，“轰隆”下遮住一声人类的闷哼，紧接着是玻璃的碎裂声。
　　餐厅的水晶灯不知为何突然跌下，正砸在小宋头上…….

　　小宋没有被砸死，但躺在医院的白色床单上，插满管子闭着眼睛，不知何时方能苏醒。
　　裴语深深愧疚，她想着如果自己没有答应小宋的邀约，也许，也许惨剧就不会发生。家乡还有等待他归返的双亲，该如何心痛。
　　好友田妮安慰她：“都是命中注定，你也别太自责，死神来找了谁也逃不掉。”
　　死神？裴语心中一激灵，昨天看到的那个黑衣女子……难道她就是……死神？

　　接下来的日子裴语一直恍惚，她隐约总感到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有时在街上走，彷佛对面橱窗里闪过一个身影，但回过头，什么也没有。
　　她请了假，回家休息。

　　公寓的电梯坏了，她走楼梯上去，高跟鞋踩在水泥台阶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她隐隐觉得不安，就在打算转身回到大堂的时候，她看见了她……
　　她站在楼梯的最上层，还是一袭黑裙，长长的头发。
　　裴语看着她，很奇怪，心里并不害怕，她不知道哪里来的感觉，她感到这个黑衣女子并无恶意。
　　黑衣女子也看着她，忽然间嘴角升起一股笑意，“汐羽，好久不见了。”她说。

　　裴语睁开眼睛，只见一片靛蓝色，如水般轻柔。看仔细了，却原来是柔纱床幔，在随着细风飘摇。
　　她坐起，发现身上衣装已变，是宽袖大炮的汉代服饰。又急忙奔到铜镜边，还好，面孔未经改变。
　　“吱呀”一声门响，惊尘端一盆水走进。
　　“先洗漱一番。”
　　裴语接过水盆，开始问个没完：“我睡了多久啊？现在是什么时候？我们在哪里？接下来要怎么做？”
　　惊尘笑着帮她梳头。
　　“你没睡多久，你现在没有一点儿内力，承受不了梭机的力量，暂时昏了过去。现在是建武十三年初，我们在洛阳。你知道洛阳吗？”
　　“洛阳我自然知道啊！”裴语不服气地说，但马上又软了下去，“可是，建武十三年是什么概念？”
　　唉，我的确是历史白痴，如假包换的！裴语心中嘟囔。
　　“当今圣上的名讳为单字一个秀……”
　　“刘秀！”惊尘还未讲完裴语就兴奋接道，心中一阵窃喜，果真是他！嘿嘿，我也不是完全白痴嘛，好歹帅哥级的皇帝我还认识一两个。
　　“汐羽，到了外面，是不得直呼皇帝名讳的，知道吗？”
　　裴语吐吐舌头。
　　惊尘帮她梳好头。裴语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怎么也不能满意。实在不算是一个古代美人啊！
　　眼睛大是大，但眉毛太浓，脸盘不够小巧，如何也不能符合此时的审美标准。
　　可是惊尘却赞道：“好一张英姿勃勃的俊脸。”
　　拜托，大姐，那是形容帅哥的吧！

　　裴语继续凝视镜子里的那张脸，它没有变，但总觉得是不同了。惊尘的手在温柔地帮她梳理着头发，她继续回忆起和惊尘初逢的那日。

　　黑衣女子看着她笑。裴语一片茫然。
　　汐羽？很陌生可又有一股熟悉感的名字。
　　“你是？”
　　“汐羽，我是惊尘。”
　　听到那个名字，裴语心中一阵激荡，可是并不知道自己为何激荡。
　　“街角有家咖啡室。”裴语低声到。还是安全第一，毕竟是这样一个奇异女子，还是在人多的场合好。
　　说自己叫惊尘的女子笑笑，缓步下楼。
　　奇怪，裴语想，她并不像在走着，几乎是飘下来的。

　　“汐羽，我不知道要怎样解释给你听。”女子说道。
　　“等一下，”裴语打断她，“你为什么叫我汐羽？我叫裴语，你确定不是认错人了？”
　　女子笑：“怎么会，我跟你那么熟悉。你今生叫做裴语，两千年前，你叫汐羽。”
　　裴语简直要跳起来，她看着这个女子，思考着是否该打120或110。但她眼神镇定，还一抹笑意，并不像是精神病患者。可是她这讲的是什么话？！太无稽了!
　　“很匪夷所思是吧？”女子笑，“你已轮回三世，自然是不记得从前的种种，让我来慢慢告诉你。”
　　裴语心想我才懒得听你这些胡说八道，可不知为什么却呆呆点头答应。
　　“你叫汐羽，我叫惊尘，你是我的师妹。”她轻声讲道，“你出生于两千零四年前，我比你早两年，你知道那是什么年代吗？”
　　裴语想我这个历史白痴怎么会知道。但还是低头仔细想了想，2004年前是公元5年,“是汉朝吧？”她傻傻地问。
　　惊尘笑了，带些微嗔的意思。
　　“你还是这么不好学。”她说，“那是大汉被王莽篡位的时候，是一个乱世。”
　　裴语为自己的无知有些脸红：“我不喜欢学历史，要背那么些东西。”
　　惊尘还是笑，确实很像个姐姐。
　　“你我都是林间散人的徒弟。我们的师父是一位世外高人，精通天象玄学，奇谋盾甲。他修炼异能，却没有武艺。不过我俩在此方面都有造化，多多少少会些武艺。
　　“本来依照我们的修炼，最终可以超脱于三界之外。可是后来，我们经历了一些事情，你为情捉弄，吃尽苦头，还落入轮回之内，受诅咒之苦。”
　　“诅咒之苦？”
　　“你可有留意？自你懂事起，凡喜欢上你的男孩，均遭受不测？”
　　裴语猛然心惊！她的思绪迅速飞转起来。
　　高中时，喜欢上她的高个男生在篮球比赛时意外骨折，无法参加进入省队的遴选，遗憾不已；大学时的学长在送给她玫瑰后鬼使神差被车撞到，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参加工作后，追求者甚多，却都或多或少有所损伤，裴语一直怀疑自己是克夫命，渐渐都不敢多接触异性。可还是害了最近的这位小宋先生。
　　“这就是你所说的诅咒？”裴语颤声问出。
　　惊尘点头。
　　裴语感觉自己被重重一击，浑身力气皆被抽尽。
　　“不可能，不可能。”她喃喃。
　　惊尘爱怜地看着她，轻声叹气。
　　“为什么？”裴语问。
　　惊尘看着她，良久，道：“因为你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男人。”
　　裴语一呆，随即竟然笑了，神经质的……
　　“几乎所有女人的悲剧都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男人！”她无奈地摇头，“那么，为什么要报应到别人身上？那些男孩子不过对我有些钟情，为什么殃及池鱼？”
　　惊尘幽幽叹出一口气。
　　“他们都不过是不幸牵连，略受小灾，终能痊愈。但是你，一旦你动心爱上某人，这一辈子便要完结。”惊尘看着裴语的眼睛，“所以，你之前的两次轮回，都没有活过25岁。”
　　裴语心惊，今年她刚满24岁，因为一直躲避交往异性的原因，还没有钟情的对象，可是，爱慕是人类的本性，她还能坚持多久。一时间，竟有种知道自己要不日仙去的怅惘感觉。可是，慢着……
　　“那么，你这次来，是来拯救我的？”她蓦然醒悟。
　　“我只是来帮你，我拯救不了你，连师父都做不到呢，你只能自己拯救自己。”
　　“为什么现在才来？”她心痛自己，即使不知道过程，想也想得到自己过去的那两生该如何辛苦。
　　“你注定要承受三世无爱之苦，没人能违背天意。今生是你最后一次受此诅咒，如能解脱，便可重新修炼，超脱三届了。”
　　原来还有这一世。
　　裴语心下凄然，还没拥有过爱情呢，便知道这是一辈子也无法触及的奢望。哪个女人不向往和心爱之人幸福生活，自己竟是注定没有这个福分的。
　　惊尘看出了她的悲哀，伸手过去轻拍她手背：“别担心，我会帮你破除诅咒。”
　　裴语抬起头，眼神忽然变得坚毅，她下定了决心！
　　“怎么做？”
　　惊尘看着她：“我先告诉你，你是怎么被诅咒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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