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雷尔手记

　　十年不算短，也不算长。即使对于精灵这样的老不死种族而言，十年也不是一个可以忽略的数字。
　　和佛雷迪克的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年。我们认识的不到二十年的时间里，前半段一直是他在欺骗我，后半段则是我在欺骗我自己。老师，同学，上司，朋友……一切都是虚假的身份，然而我却偏执的相信，我的确曾经有过一个可以相信的人。
　　如果不是这样，我又该如何说服自己相信这个世界呢？

　　醒来时已经回到了行宫的房间里，我被放在一把华丽的大躺椅上。屋子里或坐或站，挤满了人。蒂塔他们在长椅上坐成一排，周围站满了全副武装的海军士兵。大家都神色凝重，但真正把目光停在我身上的只有特蕾西。
　　在我睁开眼望向她的一瞬间，特蕾西站起身对蒂塔说：“她醒了。”
　　所有人都朝这边看了一眼，佐拉斯将军从椅子上站起身，大步向我走来。“小姐，你发疯的真是时候。”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一向很会挑时机。”
　　“是啊，所幸御史官大人也跟着车队一起走了，也没有人追究你的冒犯。”他侧了侧身，指向躺在角落里的箱子，“所以你们的工钱还算数。”
　　“谢谢大人。”我咧开嘴角惨惨地笑，“不用交税吗？”
　　佐拉斯看看我，又看看蒂塔他们。“代价总是要有一点的，不过我对钱没有兴趣。”
　　“我猜你对女人也没兴趣。”
　　佐拉斯脸色微微变化，不过还是控制住了情绪。“没错，我感兴趣的，只是你们知道的东西。”他整个人突然像露出獠牙的野兽，让人的心脏狠狠地震动了两下。
　　我不由得往躺椅的深处缩去，整个人紧紧贴在靠背上。蒂塔想站起来，但是马上被两个士兵挡住了视线；杰瑞和杜克兰刚刚抬起右手，就被无声地缴了械。我还来不及说点什么，佐拉斯的剑鞘抢先一步重重击打在我心口的伤处，一丝腥甜顺着喉咙涌了上来。
　　“你干什么？！”夏洛特和特蕾西拔出武器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但随即被另一些更密集的金属声响所淹没。
　　我知道，他们的人足够多，而且我们这边损失惨重。
　　“英雄们，我们本来就该好好合作，何必搞得大家都不愉快？拿走她们的武器！”铜铸的尖端装饰硌得我皮肤生疼，而剑身上的力道还在加重，暗红色从白色的牧师袍底下渗出来，渐渐扩散成巴掌大小。
　　“放开她！”特蕾西大喊了一声，自己却扶着头倒在了夏洛特肩上。
　　“有些人往往辛苦了一辈子，终于赚了点钱可以休息的时候，却没有命去花那份血汗钱了。”佐拉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说，“你和埃兰蒂诺公爵以前认识？”
　　我忍住想要唾骂他的冲动，点了点头。
　　“很好，那么，佛雷迪克又是谁？”
　　“我以前的一个朋友。”
　　“朋友？什么时候的事？”
　　“十五年前。”
　　“那你为什么叫公爵大人这个名字？还打算出手杀他？”
　　“我认错人了。”
　　剑鞘又压了上来，我终于忍不住咳了出来。
　　“放开她。”蒂塔面前的两个卫兵直直向后倒去，胸前冒出一团白色的雾气。“你这不是合作的态度吧？”蒂塔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冷冷地看着我们。
　　佐拉斯皱了皱眉，刷地一声抽出了佩剑搭在我脖子上，“那么，这样算不算？反贼小姐们？”他扫视了一下我们所有人，“你们知不知道，忤逆公爵大人的下场？”
　　“我说过我认错人了。”我往一边挪了挪，那剑锋上的温度让人很不舒服。
　　“跟那没关系。”佐拉斯突然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我，“公爵大人早有交代，若你拒绝为他所用，留着也是祸患，不如趁机一了百了。”
　　“恐怕不止这些吧？”一直不说话的杜克兰突然开口了，所有人都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对方还好，我们这边的人都是一副紧张到要崩溃的样子：天晓得他要干什么？
　　杜克兰话一出口脸就红了，我能理解，这么一屋子人都看着他，估计他一会儿就烧着了。
　　所以趁变成灰之前赶紧把要说的说完。
　　“我们……无论如何都是要被灭口的吧？就算……就算装模作样地奖赏我们，说到底，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他说着右脚一跺地面，大理石的地板砖就像海浪一样朝角落里的箱子涌过去，翻起一个浪尖之后，撞上了金灿灿的宝箱。哐当一声巨响之后，宝箱飞上天花板又落了下来，在面目全非的地板上摔成一堆废铜烂铁。
　　大概有一个人头大小的椭球形的灰色物体滚了出来，停下之后，它和地板接触的部分慢慢变成扁平状。整个球体也越来越小，渐渐融成一张薄薄的皮。
　　佐拉斯一脚把我连人带椅踢了过去，“这是你的奖赏，你自己搞定它吧！”说完对他的属下一挥手：“撤退！”
　　我知道那是什么，这东西在各种怪物图鉴里都是大名鼎鼎的头号暗杀选手——噬魂怪。灰色的噬魂怪是最低级的一种，但也是最残忍有效的一种。他们吞噬所在范围内的一切灵魂，直到把自己撑满，然后迅速死去。被吞噬的灵魂也将跟着一同消散，没有救回的可能。
　　看来对方真的很了解我们，连我留有余力的可能都计算了进去。
　　然而我是真的没有任何力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坠入那片灰色深渊。
　　灰色突然被浅蓝色替代了，一层薄薄的冰层瞬间盖住了噬魂怪，我从椅子上跌落，和冰面相触的一刹那，它们在我身下碎成了粉末。然而我没有继续下坠，夏洛特一个跨步把我从死亡区域上捞走，顺势落在了窗前的桌子上。还没有站稳，窗子就变得粉碎，一排带着火的箭矢冲了进来，夏洛特想挥剑格挡，却发现手边早已空无一物，无奈之下只好抱着我笨拙地躲闪。
　　地面上的灰色区域越来越大，蒂塔扶着特蕾西站到了床脚，杰瑞和杜克兰则直接挂在了吊灯上……
　　“必须离开这里！”蒂塔冲吊灯上的两个人大喊，“造一座桥到外面，快！”
　　杜克兰唔了一声，从包里掏出一把黑色的小弹珠，向窗户的方向一撒。这些小珠子准确地排成一条线，然后同时炸开。
　　一条黑色的浮桥出现在空中，杜克兰第一个跳上去，说：“快，只有三十秒。”
　　窗外的火矢还在不停地涌入，落在噬魂怪的身上腾起一股股烟气。它受到刺激后更加疯狂地扩张，已经开始从地面上伸出长短不一的触角向我们扑来。
　　所有人都冲上了浮桥，蒂塔走在最前，靠着冰盾阻挡流矢。这个时候，每个人都会咒骂这房间怎么这么大？
　　从二楼窗子跳出的一瞬间，浮桥消失了。灰色的触手冲到窗前，却被箭矢射了回去。整个房间已经变成一片火海，火焰的劈啪声夹杂着噬魂怪低沉的叫喊，刮擦着每个人的耳膜。我们所在的房间位于整个行宫的正中，坠落地面的时候，我能看见火势已经蔓延到了两侧的房间。
　　“准备！放！”
　　守在我们面前的，是一排整齐的弩手，佐拉斯一声令下，箭矢像飞蝗一样扑面而来。蒂塔上前一步，一道两人高的火墙轰然竖起，箭矢纷纷变作火把消失在空气中。
　　“从后面走，快！”蒂塔背对着我们，我突然感觉不到她情绪的变化，只觉得那个背影有些遥远。

　　“准备……”佐拉斯的第二道命令还没来得及放出，就被脚下的震动震倒在地。那些排列整齐的弩手也东倒西歪，手中的重弩勉强变成了支撑身体的工具。等他们回过神来，才发现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
　　蒂塔面前的火墙消退了，他们此时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模样。我即使只是站在她的背后，也知道她做了什么。
　　她打开了守护者封印。
　　熔岩从地下不断涌出，炽热的石块翻滚着，像喷泉激起的水珠一样飞向半空，又化成更小的颗粒落下，所到之处，一片火海。相比之下，刚才的那些火箭就像萤火虫一样微不足道。
　　蒂塔暗红色的头发此刻化为岩浆般的鲜红，在空中凌乱的飞舞，如果我能看到她的眼睛，也一定是同样的颜色。此刻她已不是她，而是那个法师塔的守护神灵，炼狱之神洛尔辛加。
　　我趴在夏洛特背上，大口喘着气。熔岩不分彼此，四处蔓延，夏洛特背着我左躲右闪，情形危在旦夕。恐怕我们不是死在箭下，也要被烧成灰烬。
　　“得阻止她。”我伏在夏洛特耳边说。另一边的杰瑞和杜克兰保护着特蕾西躲到了庭院旁边的树上，然而不多时，那棵树的下面就开始熊熊燃烧。
　　“怎么阻止？”
　　“我没有试过，洛尔辛加是最暴烈的守护神，但只要把蒂塔的本体唤回来，他就会消失。”
　　海军的人四散奔逃，整个行宫的庭院和草坪树林全都陷入了烈火之中。
　　夏洛特犹豫了一瞬，扭头对我说：“你自己能走吗？”我点头。她把我放到里杰瑞他们稍微近一点的地方，默默地看了我一眼，就朝蒂塔的方向奔了过去。
　　在她就要靠近的时候，蒂塔——或者是洛尔辛加——突然转过来，一块巨型燃烧的岩石从夏洛特头顶砸下。后者非但没有退却，反而加速向强冲去，巨石狠狠地砸在她身后，激起一片火星。
　　“够了，停下吧。”夏洛特张开双臂，像要拥抱那个红发红眼的女人。
　　一道红色的气旋突然从蒂塔手中射出，结结实实地打在夏洛特胸口，带着她飞了出去。落下的地方，一块新裂开的地面正在涌出滚烫的岩浆。夏洛特的右脚燃起了一团火焰，她简单地熄灭了火，继续站起来朝蒂塔走去，无视对方手里的另一道气旋。
　　“快躲开！”我焦急的大喊，然而夏洛特根本听不见。她依然张开双臂，脸上却带着化不开的悲伤。
　　蒂塔的身体突然抽搐起来，红色气旋渐渐减弱消失。挣扎之中，她忽然仰天大吼，更多的陨石夹杂着火焰向地面砸去，然而夏洛特一直安然无恙。她缓步上前，轻轻拥抱面前的人，一瞬间所有的火焰都停止了跳动。
　　“回来吧，我们一起离开这儿。”
　　红色的头发渐渐停止了飞舞，一点一点变暗。天上不再有火焰坠落，地面也不再继续开裂。岩浆冒着粘稠的气泡一点一点变冷，火焰的噼啪声也渐渐消失了。蒂塔望向天空的头终于缓缓低下，我和树上的人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突然夏洛特发出一声闷哼，软软地向前倒去。蒂塔伸手扶住她，赫然看见了从她腹部刺出的箭簇。顺着箭矢的方向，我们都看到了躲在树枝中的佐拉斯，他也被烧得一脸狼狈，却紧紧握住手中的重弩，再次瞄准了蒂塔的脸。
　　不要啊……我在心里默念，你这愚蠢的老头！
　　如果说之前还有唤回的可能，那么现在，被激怒的蒂塔已经超出了我能理解的范围，只能听天由命。
　　因为洛尔辛加的本意即是愤怒。

　　但是没有想我相中的那样，出现世界末日般的场景。蒂塔只是望着佐拉斯栖身的那棵树，只一眼，那棵树就变成了一颗燃烧的火把，树上的人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就和树一起蒸发殆尽，连灰都没有留下。那已经不是火焰能达到的温度，在这样的烧灼之下，即使是灵魂，也已经燃尽了。
　　蒂塔低头抱着奄奄一息的夏洛特，踏着还在燃烧的地面向我走来。我僵在那里不能移动，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巴掌打过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她来做这种事？！”蒂塔双眼通红，但却不是洛尔辛加的缘故，“我命令你们离开，你聋了吗？！”
　　我捂着脸，冷静地说：“我们不能丢下你。”
　　“笨……蛋！你们这些蠢货……”她抱着夏洛特跪坐在我面前，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地上，变成一团团蒸汽。
　　我慢慢靠近她们，试图做点什么，可我的体内仍然没有一点力量。
　　“别再干蠢事了，我不想连你也失去。”蒂塔虽然是跟我说话，但她的目光始终停在夏洛特脸上。
　　“我们……还是先离开这儿吧。”我想拉她起来，却被她拒绝了。她伏在夏洛特耳边，低声说着什么我虽然近在咫尺，却什么也听不见。最后蒂塔直起身，在夏洛特额头轻轻一吻，“对不起，真的。”
　　杰瑞和杜克兰搀着特蕾西赶了了过来，特蕾西挣脱那两个人的手扑到夏洛特面前，不断地重复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又看着我，“她不会死，你告诉我她不会死，嗯？你有办法的对不对？”
　　我不忍心再看她的眼睛，之能过别过脸去，轻轻摇头。
　　“不可能！你说你有办法的！你说啊！”她摇着我的肩膀，泣不成声。“不是连我这样的伤都能救活吗？为什么现在……”
　　蒂塔摆手打断了她，“算了，她为了救你已经耗尽精力，能活着已经是奇迹了。你不要再勉强她，不然我们失去的会更多。”
　　“不能相信……”杰瑞喃喃地说着，脸上有难得一见的严肃表情。
　　特蕾西忽然一个激灵，站起来大喊：“特美尔！你在哪儿？快出来！”
　　她这么一喊，我也记起来，从我们参加庆功宴之前它就不见了，刚才这么一折腾，它要是还留在房间里肯定活不了。
　　“你叫我？还是叫那只豚鱿？”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在我们头顶响起，我和蒂塔的瞳孔同时放大了。
　　“洛尔辛加，好久不见，你的实力退步了许多啊。”一个白色身影从空中缓缓落下，站在我和蒂塔中间。
　　“柯立……安？”我犹豫地叫出了他的名字，“怎么可能？你不可能现身……”
　　他回头对我嫣然一笑，丝毫未老的容颜令人目眩。
　　“是佛雷迪克，他再次唤醒了我，看来这孩子还是爱他的老师的。”
　　我哼了一声：“你幻想了十几年了还不知道死心吗？”
　　柯立安眉毛一竖：“虽然你是复活我的恩人，但你的手法实在太糙了，所以我算咱们扯平，以后再讲这种冒犯的话，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我说大人啊！”我哭笑不得地摇头，“你好歹也觉悟一下吧，他一直在利用你，欺骗你，你怎么就不开窍呢？现在他唤醒你，肯定不是来和你叙旧的，你好好想想过去的事吧，事到如今你还甘心被他蒙蔽吗？”
　　柯立安低头浅笑：“你有资格说我吗？”
　　我被戳中死穴，一时没了言语。
　　蒂塔叹了口气，怕了拍柯立安的腿，一指夏洛特：“你来得正好，快帮我把这个人救活。”
　　“为什么？”柯立安虽然这么说，还是蹲了下来，查看了一下夏洛特的伤势。“这样的基本没救了。”
　　“你救不救？”她瞪了柯立安一眼。
　　“威胁我也没用，我只会杀人不会救人。”柯立安双手一摊，一只手顺势被特蕾西握在手里。“小姐你干什么？”柯立安惊讶的语调不知为什么和特美尔很像。
　　特蕾西脸上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把匕首。
　　“喂！不要动粗……”
　　为时已晚，特蕾西手起刀落，柯立安的手腕上多了一条细长的血痕。特蕾西一刻不停地把那只手塞进了夏洛特嘴里，又对我说：“包扎总会吧？把箭头处理了。”
　　我恍然大悟，手脚并用地爬到夏洛特跟前，查看伤口。
　　只有柯立安一人不明所以，丝丝抽着冷气，愤怒地说：“不要告诉我这位小姐是吸血鬼，为什么治伤要放我的血？”
　　“不是你的血。”蒂塔白他一眼，一抬手把箭杆烧了个精光，箭头叮地一声掉在地上。
　　我竖起大拇指：“干得好，灼烧有利于防止感染。”
　　柯立安怒道：“不要忽略我！”又咬了咬牙说：“很疼哎，还要多久？”
　　“好了。”我示意特蕾西松开柯立安的手腕。“你别忘了这不是你的身体，你现在住在一只豚鱿的体内，它的血比你有用多了。”
　　柯立安低头看了看自己，咕哝道：“明明就是我……”
　　“特美尔会变形，所以你还要感谢我为你挑了这么个身体，不然你那引以为傲的容貌，可能再也没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了。”
　　柯立安茫然地打量着自己，最终接受了这个现实——因为他终于感觉到了自己没有骨头这件事。

　　经过一番简单的治疗，夏洛特基本已经脱离了危险。我们沿着杜克兰挖出的地道一路向西逃窜，一路上能清楚地听到地面上混乱的马蹄声和脚步声。
　　“我们估计会被通缉吧？”杰瑞说。
　　“不一定，看他们打算怎么圆这个谎，毕竟庆功会在明，灭口在暗。”蒂塔和杰瑞一左一右扛着夏洛特，走的满头大汗。果然洛尔辛加的力量一消散，想单人抱起夏洛特就变成了不可能的任务。
　　谁让人家是挥舞大斧头的标准战士呢？

　　柯立安轻手轻脚地靠近我，小声问：“那个……吉儿是吧？你以前也在托雷斯莱德上过学？”
　　“嗯，难得你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啦，你不是佛雷迪克的跟班儿嘛……”他挠挠头，自言自语道：“我这是怎么了？说话的口气……”
　　我打断他：“你受宿主的影响，变得可爱多了。以后别老装腔作势，说不定会更讨人喜欢。”
　　“真的？”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你确定？”
　　我心里暗暗呕血，“大叔，你都多大岁数了，别在我面前装嫩了，求你了……”
　　柯立安不以为然：“我没有装啊，我们半精灵就是这样的……”后边的部分被杰瑞恶狠狠的眼神生生瞪了回去。柯立安调整了一下表情，又鬼鬼祟祟地问我：“佛雷迪克不是跟你很好的吗？今天是怎么回事？吵架了？”
　　我忽然停下了脚步，死死地看着他。地道里的照明全部来自杰瑞的精灵火，幽蓝的光芒从我背后射出，在柯立安脸上投下一圈浓重的影子。

　　“我和他，早就是陌生人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