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山河

　　那晚千城一个人在房里，听到外边有吵闹声，走到窗边向下望，发现巷子里有两个乞丐被两条狗追着咬。巷子里的中年乞丐骂狗，而楼上的胖女人则骂乞丐，其他被吵得无法休息的人也叫喊起来，闹得一条巷子都乱糟糟的。

　　第二天早上，千城去镇外茶馆时，又碰到了那两个乞丐，只见两个乞丐衣衫破烂，坐在一棵大树下，身边放着两个打了补丁的布袋子，身前则分别放着一个粗瓷大碗。

　　千城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她一个人在茶馆等青瑶，需要时刻注意着路上的行人，生怕一时没看见，青瑶从路上走过去了，不如找人帮忙跟她一起等青瑶。

　　她于是找到那两个乞丐，让两个乞丐找一块木牌，她在木牌上写了“青瑶”两个大字，然后让两个乞丐坐在路边，拿着木牌等人。同时还郑重警告两个乞丐，千万要留意发型服饰跟中土不一样的女子。当然她也要付给乞丐一点报酬，给两个乞丐每人每天六十文钱。

　　至于她自己，她则坐在茶馆里等青瑶。这家路边茶馆有些简陋，算是一个棚屋，棚下摆了几张桌子，她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桌边，一边喝茶，一边望着道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心里想着，青瑶，你怎么还不过来？

　　快到中午时候，茶馆里走进来一个青衫年轻男子，脸庞清秀，穿着朴素，看打扮像是个秀才。只见那个秀才在一张桌边坐下，点了一大碗茶、一碗米饭、一碟酸萝卜和一条巴掌大的咸鱼。小二把东西端上来后，秀才就一个人坐那吃起来。

　　茶馆里生意清淡，没有几个客人，除了千城和那个秀才，就只有一对老夫妇。这会儿店小二走到秀才桌边坐下来，瞧了瞧吃咸鱼的秀才，说道，“秀才，你今天怎么这么闲，不用在私塾教书了？”

　　秀才叫陆谦君，他把嘴里的食物咽下，说道，“今天给馆里的老先生请了半天假，下午我有事要回趟家里。”

　　“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店小二问。

　　“没出什么事，还是我大哥的事。”陆谦君回答，然后他就跟店小二聊了起来，聊了一会儿，店小二问他，“对了，秀才，现在刘家那公子哥还找你事不找了？”

　　陆谦君端碗喝了两口茶，放下碗说道，“刘世杰现在不找我麻烦了，只有偶尔遇到，刚好又赶上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他才会找事，但我宽厚待他，他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店小二有些不平地道，“你就是太老实了，老实人就被人欺负，那刘世杰，谁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不就是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在这衡阳镇上横行霸道，像个螃蟹一样……”

　　店小二话没说完，忽然停下来了，眼睛看着茶馆外，脸上现出了些许惶恐之色，片刻之后，又堆起笑脸，向外边说道，“刘，刘公子，您怎么上我这来了，快里边请。”

　　陆谦君听到刘公子三个字时，心头不由得一跳，脸上神色也有些紧张起来，他看向茶馆外，只见外边站着几个人，当中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脸色微怒地盯着店小二，这年轻公子正是刘世杰。在刘世杰身边跟着一个打扮妖艳的红衣女子，身后还有四个随从模样的汉子。

　　只见刘世杰走进棚内，朝陆谦君走过来，然后直接在他同桌对面坐下，他不由得更加紧张起来。

　　这时红衣女子也要跟着刘世杰坐下，刘世杰让红衣女子到别处坐，红衣女子娇嗔地扭了扭腰，然后走到南边一个身材修长，肤色偏黑的女子桌对面坐下，其他几个随从则在另一空桌坐了。

　　刘世杰坐下后，瞧了瞧陆谦君碗里吃了一半的咸鱼，说道，“秀才，伙食还不错嘛，还有鱼吃，我听说你一直节衣缩食，省吃俭用的，我还当你三月不知肉味呢！”

　　陆谦君和气地笑道，“刘公子说笑了，一条咸鱼还是吃得起的，刘公子，你今天怎么到这小地方来了？”

　　“我今天在外边玩，这不是回家的路上碰到你了嘛。”刘世杰道，“秀才，你不是一直很有君子风度吗，怎么刚才我好像听到，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呢！”

　　说坏话的不是秀才，而是店小二，此时站在旁边的店小二听到这话，脸色一紧张，悄悄走到灶台那边去了。陆谦君则道，“刘公子一定是听错了，在下哪敢说刘公子的坏话。”

　　“你说的也是，谅你也没那个胆。”刘世杰说完，嘴角忽然掠过一丝阴笑，“秀才，咱们也有两个月没见了，今天本公子高兴，我要请你喝茶。”

　　陆谦君有些惊讶，眼前的刘世杰一向欺负他，不可能好心请他喝茶，他问道，“刘公子要请我？”

　　“是的，我要请你喝茶。”刘世杰转头冲店小二道，“店家，先来五碗茶。”

　　店小二愣了一下，连忙去端了两大碗茶，放到陆谦君桌上，然后又去端了三碗，要放到那四个随从桌上，刘世杰这时却叫住了店小二，让店小二把那三碗也端到陆谦君面前。

　　店小二脸上有些惊愕，但依然照刘世杰说的做，把托盘上的三碗茶也放到了陆谦君面前。

　　“秀才。”刘世杰道，“这五碗茶都是我请你喝的，你不要客气，赶快喝吧，如果不够，等会儿我再叫五碗来。“

　　陆谦君看了看面前的五碗茶水，他感到很为难，刘世杰果然不怀好意，竟然让他喝五碗茶，这么大的碗，他无论如何也喝不下去，他说道，“刘公子请在下喝茶，在下很感激，可是这么多碗，在下恐怕喝不下。”

　　“喝不下吗？”刘世杰冷笑了声，“你也知道我是一番好意，我请你喝茶，你还不喝？”

　　陆谦君心中着急，“刘公子，在下刚刚吃过饭，又喝了一碗茶，现在你又叫来五碗茶水，在下真的是喝不下这么多。”

　　刘世杰脸色一沉，“你要是不喝，就是瞧不起我，那就休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这……”陆谦君看着刘世杰威逼的神气，知道不喝不行，只好硬着头皮道，“在下喝了就是！”说完端起一碗茶水，看了看碗里的黄色茶汤，扬起脸咕咚咕咚地喝起来。

　　刘世杰看到他乖乖喝茶，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口里说着，“继续，继续喝。”

　　陆谦君喝完第一碗，然后端起第二碗茶水继续喝起来，两碗茶水下肚，腹部已经难受起来，又开始喝第三碗，一边喝，一边茶水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流，流得胸前衣襟上湿了一大片，这一碗只喝了一半，他就停下来不喝了，因为他实在喝不下了。

　　“怎么不喝了，快喝啊！”刘世杰又催促他。

　　陆谦君忍着肚子里的难受，脸上苦涩地道，“刘公子，在下实在是喝不下了，肚子已经撑得不行，刘公子就不要为难在下了。”

　　刘世杰脸色沉下来，“在这个镇上，我请人喝茶，还没人敢不喝的，你倒是好大的胆子！”忽然一拍桌子，转脸冲另一桌的四个随从道，“他自己喝不下去，你们就帮他喝下去，不能浪费了。”

　　四个随从闻言走到陆谦君身边，其中两个大汉忽然抓住陆谦君的胳膊，另一个随从则端起一碗茶水，一手捏开他的嘴巴，然后就要把茶水往他嘴巴里灌。

　　他心中着急又气愤，挣扎了几下，但那两个大汉的手腕非常有力，紧紧抓着他的胳膊，他一点都挣不开。

　　他的嘴巴被捏开着，一个大汉就要把一大碗茶水往他嘴里灌。

　　这时，茶馆里突然响起一个女子的呵斥声，“住手！”

　　要灌陆谦君的大汉，端着茶碗的手顿时停滞在半空。陆谦君和茶馆内众人都转脸望向说话的女子。

　　只见南边站在一个身材修长的女子，她身穿一件紫衣袍，腰束一条银丝带，足蹬一双棕皮靴，手握一把细直刀。

　　她乌发插着银凤簪，双耳吊着银珠坠，一双秀眼透着凌厉目光，一张俊脸上薄怒如霜。

　　“欺负一个弱秀才，算什么本事！”她将手中带鞘直刀往胸前一横，冲刘世杰等人一声冷喝，“有种来看大姐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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