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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猜疑(下)
郎峂和周暻铭看到林晞甄和可歆走进来就停止了谈话,周暻铭于是起身告辞,郎峂看天色已晚就嘱咐他们路上小心。
送走了周暻铭和林晞甄,郎峂站在台阶上侧身看着与他并肩站在一起的可歆。门厅的灯光照在她身后,她的脸隐在暗影中看不真切。
她似乎是意识到他在看她,原本抵在腹部的手无措地悄然放下。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随我来。”
可歆低着头跟在郎峂的身后,他的长衫被风轻轻吹起,簌簌地扬起一角,他泰然自若的步伐走得是那么翩然。
她想起他刚刚对周暻铭说的话,虽然不能排除对她身份的猜测与顾虑,却依然郑重其事的嘱托,凝重的话语却如春风一般温暖着她早已冰封的心。她一边走一边暗自想着,却冷不防差点撞到停在她前面的郎峂。
“在想什么呢,怎么走路都会出神?”郎峂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可歆,然后故意绷着脸指着一旁的椅子以命令的口吻说道:“坐下。”
可歆这才发现他们又回到了餐厅,一锅热气腾腾的小米粥正放在餐桌上,旁边还放着几碟精致的小菜。
“这是什么?”她不明所以地看着身旁的郎峂。
郎峂拉着可歆坐在桌前,一边给她盛着粥,一边略带责备地说道:“自己的身子自己要知道当心,胃不好就不要那么贪嘴。峰儿不懂事我会教育他,可是你也那么孩子气。不舒服就更不能硬吃,吃坏了还是自己难受,别人再担心仍是不能替你受罪……”
他知道?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可歆愣愣地看着郎峂,鼻子一酸又要落下泪来。
郎峂看着可歆又红了眼睛正可怜兮兮地望着自己,心疼地说:“知道错了?知道错了就把这碗粥喝了,一个晚上就吃那么几粒米,不胃痛才怪!”他把粥碗推到可歆的面前,又嘱咐道:“快趁热吃。”
可歆含着泪忙点头应着,她慢慢地端起碗来,碗有点烫,捧在手上那暖人的热度迅速蔓延到全身,温暖的感觉充斥着她的身体,舒服的令她叹息,感动的令她想哭。
细细的米粥熬的很糯,喝下去暖暖地,带着浓浓地香甜,唇齿间满溢着淡淡的米香,鼻间闻到的也是那四溢的香气,眼前被升腾的热气氤氲着变得模糊而朦胧。她垂下眼帘,一滴、又一滴似水晶般晶莹剔透的泪珠无声地滴落在碗里。
“怎么又哭了?”郎峂皱眉抢下可歆手里的碗,生气地说道:“哭着吃饭对身体不好。”
“谁叫你又惹我!”可歆抹着眼泪娇嗔着。
郎峂无奈地抚着额头,摇着头叹气道:“怎么反到是我不对?唉!”他轻叹着抬起手轻轻为她拭去脸上未擦净的泪痕,轻声哄着:“好吧,算我不对,不要哭了,好好吃饭。”
可歆乖乖地吃着粥,她本是一个强装坚强的人,在经历过那么多的磨难、承受过那么多的痛苦之后,在她的心里早已竖起一面坚硬的铁壁。她在外人面前是从来不哭的,再难、再苦、再痛的时候都咬着牙挺过来。
可是只有在他面前,也只有在他面前才会卸下所有的伪装、放下所有的提防、收起身上所有的刺,敞开所有的心防,完完全全以真心去面对。
因为他不是别人。只有她知道,在她心里,他不同于任何人,他是郎峂。
深秋的夜晚,透过走廊上开着的窗,可以看到一轮皓月远远挂在天边,银色的月光穿过窗棱投映在走廊的地面上,婆娑的树影摇曳着随风舞动,徐徐的微风吹起窗边的轻纱帷幔,似轻拂着你的心,耳边传来阵阵唧唧虫鸣,真的是一帘幽梦,十里柔情。
可歆站在她的房门外仰着头默默地看着郎峂,如水的月光在他身后洒下一片银辉,将他投在那一片朦胧之中。
“早点休息。”他专注地看着她,眼中闪着醉人的波光。
“嗯,你也是。”她唇角带着笑,垂眸轻言,绵软的声音缭绕盘旋轻柔地吹进他的心底。
“如果怕黑,就开着床灯。有什么事情就叫我,我就在隔壁。”他轻声叮咛着,语声切切满溢着诉不尽的柔情蜜意。
“知道了。”她唇角笑意愈深,亦娇亦怨地说:“堂堂战区总司令居然也这样啰嗦。”
耳边传来他低低的笑声,如泉水叮咚般爽朗悦耳。“我也奇怪为何独独对你这般,总是不能放心。”
他转身刚走了两步却被她轻轻地拽住了衣角。“博韬!”她轻轻地叫着他的名字,酥软地声音吹进他的耳中,心中如绸缎拂过般丝滑绵软。
她牵着他的衣角看着他,柔柔地说:“明天我想去城里一趟。”
“好,我让当班的侍从陪你去。”他并不问她去做什么,只是担心她的安全。
“不要。”她嘟着嘴不悦地看着他,窘了半天才低下头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道:“我只是想去买些女孩子用的东西,带那么多人去不方便。”
他这才意识到她一个女孩子在这里是需要一些日用品的,是他太过粗心,从来没有关心过她这些。他这才注意到这样凉薄的深秋她却只穿了一件锦缎旗袍,看上去是那么的单薄。
“好,让阿胜开车陪你去吧。”他替她拢了拢鬓边的碎发,“记得再给自己添些衣服,天越来越凉了。”
“好。”她微笑着应着,眼中似有清波荡漾。
夜深人静的林府门外远远地停着一辆军用汽车,林晞甄坐在车里靠在周暻铭的肩上望着天上的月亮独自出神。周暻铭坐在驾驶座上疲惫地靠着座椅,慢慢地抽着烟。
林晞甄想起刚才在郎府吃饭的情景,感慨地说:“暻铭,可歆长得真的好漂亮。你说她这么柔弱的女孩子居然敢一个人千里迢迢地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教书,真的是不可思议!”
她见周暻铭半天都没有言语,就坐起身趴在周暻铭的肩膀上看着他,神秘兮兮地说:“我猜,她是为一个人来的。”
周暻铭的手一抖,差点让烟头烫到手指。他烦躁地顺手把烟头扔出窗外,一边弹着落在身上的烟灰一边好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怎么知道,她同你说的?”
“当然……不是!”林晞甄故意拉着长音逗着周暻铭,“她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好意思说这些。”她笑嘻嘻地看着周暻铭,咯咯咯地轻笑着说:“是我猜的。”
周暻铭撇了一眼林晞甄一幅懒得和她说话的样子。
林晞甄见周暻铭一幅不相信她的样子,马上不服气地说道:“不过,我是有根据的,我分析给你听啊。”她坐直身体拍了拍周暻铭的肩膀,伸出一个手指在周暻铭眼前晃着,“第一,你知道的,她和谢锦添关系不一般。凭这种关系,她什么家教找不到啊,偏偏跑到边区来教书,绝对的有问题!”
“第二,她自己说的,她喜欢当兵的,所以才不远万里跑到这里。可是上海当兵的多了,就算上海没有大官,南京还没有吗?什么高级将领没有啊,为什么要舍近求远跑到这里来?”她轻轻挑了挑眉毛看着周暻铭,似乎等待着他的回答。
周暻铭一脸不悦地说:“我怎么知道。”说着又从身上掏出一只烟来。
林晞甄眼疾手快地一把抢过周暻铭手上的烟,不高兴地说:“刚抽完一支又要抽,你最近怎么了,怎么总是这么心烦?”
周暻铭也不和她争辩,转身又拿出一支烟来,快速地点上,深深吸了一口,一脸无所谓地说:“你继续说。”
林晞甄本来还想抢他手上的烟,一听周暻铭的提醒,马上就忘记了烟的事情,她想了想说:“哦,我刚才说到哪里了?”
“为什么舍近求远?”周暻铭吐出一口烟,慢悠悠地提醒着她。
“哦,对,为什么呢?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她一定是为了某个人或者某件事才来的!”林晞甄说着凑到周暻铭的跟前,压低了声音一脸神秘地说:“我猜,这个人一定是司令身边的人!不然她干嘛偏偏到司令府当家教?”
周暻铭的右眼不禁一阵乱跳,他一把推开林晞甄,不屑地说:“你的想象力到是挺丰富的,不去当警探真是可惜了。”
“你别不信,我和可歆都是女人,只有女人才知道女人的心事。”林晞甄见周暻铭颇为不耐烦,似乎心情不太好,就问:“怎么不开心,是刚刚司令说什么了吗?”
周暻铭转过头看着车窗外只吐出两个字:“公事。”
“知道,知道,不能问是吧?我走还不行吗,省得烦你。”林晞甄拿起手袋,看了一眼周暻铭,见他也没要哄她的意思,就无趣地推开车门走下车去。
她慢悠悠地走了几步,站在车前看着依然坐在车里的周暻铭。
车灯打在她的身上,仿佛世上所有的光都聚在她身上,可是她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他的脸隐在暗处,那么地不真切、那么地晦暗不明,仿佛遥远而朦胧的幻影,看不清也抓不住。
林晞甄一边背着双手慢慢倒退着走,一边大声对坐在车里的周暻铭说:“暻铭,刚刚可歆问我们认识多久了,我才意识到我们已经认识六年了,六年了呢!快吧?”她停下来站那里笑着对他做了一个飞吻,转身摇了摇手袋,说:“晚安,早点休息!”
其实她想说:“暻铭,我们认识六年了,你却从来没有吻过我,从来没有说过:我爱你。”
其实她想说:“暻铭,我不想等了,我不能等了,我不愿再这样无限期地等你爱上我了。”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说,她说不出口,她不死心!
从一开始就是她先喜欢上他,她主动约的他,也是她先付出了真心。
所以,这一次,不能让她先说出那三个字了,一定、一定!
周暻铭坐在车里看着林晞甄渐渐走远,昏黄的车灯打在她的身上,将她的洋裙也染成了淡黄色。她穿着高跟鞋,一摇一晃地慢慢走在石板路上,踩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有点回声,有点空洞、有点零乱。
周暻铭又猛吸了几口烟,他心里像塞着一团乱麻,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心里明白刚才林晞甄说的不无道理,他也清楚可歆并不是为他来到这儿的,那么她是为谁来的?她来这里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她到底是敌还是友?
他已经有七年没有见到她了,七年,可以发生太多太多的事情,甚至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她无亲无故、无依无靠,那么这七年她又是怎么过来的?太多的疑问,太多的不确定令他莫名的烦乱。
他烦躁地一把撇掉手里的香烟,发动了汽车,向着茫茫暗夜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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