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如故前传

　　长杨辇路,绿满当年携手处.试逐春风,重到宫花花树中.
　　芳菲绕遍,今日不如前日健.酒罢凄凉,新恨犹添旧恨长.

　　有些事做了就再难改变，有些错发生了就无可后悔，有些缘错过了就无法追回。
　　顾惜朝曾无数次问过自己，当年做的事自己后悔过吗？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他不后悔，就算不是为了晚晴，他也会想挣一挣，为了自己，也为了给那从小就看不起自己的世间一个最好的证明，他顾惜朝是不一样的，他不过是出生比别人低微，不代表他的人格也比别人轻贱。
　　那当年那个人是不是就因为看上自己这一点，才会交他这个妓院出来的孩子武功和知识，天文、地理、弈棋、绘画、书法、医学……他几乎无一不通，而自己也什么都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向自闭的自己愿意去喜欢一个人，去相信一个人，应该是在每天醒来时总能看见那人温柔而美好的笑意开始，或者是更早的时候，我就喜欢那人了吧，强烈的希望得到他的认同，从娘把我一个人抛在妓院那天开始就再也没有过的，心动的感觉。
　　喜欢他，喜欢到再也受不了一点背叛，那在娘消失后就再也受不了背叛的心，在那人消失后就死了，再一次的背叛，这世上的感情没有真的，就连那么美好纯真无污的晚晴都曾想要背弃的感情，我，从来不愿相信，就算是我爱的深刻的晚晴我也无法完全相信，因为我再也经不起背叛，特别是完全相信后的背叛。
　　坐在房间的地上，顾惜朝看着对面窗户外，一天的太阳升起，昭示着又一个夜晚的结束，顾惜朝放下手中的刀子，挽起长袖，用手指轻轻抚摸着小胳膊上一道道的刀伤，那都是这几天他自己划下来的，酸涩的笑着，眼中难掩的痛楚就这样毫无防备的泄露，他永远都只能一个人在暗处舔伤。
　　大当家其实我懂的，你说的东西我都懂，可我不能接受，我更不能去回报，大当家，这不仅是我的心不允许我背叛晚晴，更是因为我不能再伤害你了，如果一开始就是注定悲剧，那我另愿在悲剧开始之前就扼杀它，如果我没有中一梦，就算你一辈子不说原谅，我也会和你在一起，如果没有这一切的话……
　　当五人出了城门遇上重伤的冷血和濒死的追命后，在无情和顾惜朝之间就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无情的眼色一直游移不定，而顾惜朝却一直盯着不放，铁手在看到追命后就一直在帮他输送内力，好像担心稍有差池，追命就会再也回不来，再也无法笑着喊他二师兄，再也不能做了坏事，让他来收拾烂摊子，铁手的兢兢业业，在无情眼里就是千把刀，将他捅的体无完肤。
　　“你不觉得你应该解释一下吗？”顾惜朝看着无情，他的眼中没有一丝温度。
　　“你想知道什么，你不是都猜到了么，没错这是我设的局，是我隐瞒了部分真相，也是我故意让李峰义擒住，来进行我的计划，我在赌，赌你顾惜朝的本性，而我也赌赢了，虽然最后让李峰义跑了，但结局是好的，这样的结果我已经很满意了。”
　　“很满意，哈哈，很满意，哈哈，你居然说很满意，现在追命在里面生死未卜，冷血重伤，而我中了不知是什么的东西，而你一毫未损，这就叫你满意了，你还真不愧无情之名，冷酷无情，连和你从小一块共事的师兄弟都落到这样的下场，你竟然说你满意，无情，你不会是个冰做的假人，没有心吧！”
　　一听到追命，无情的手就抖了，对他们师兄弟而言，这的确不能说是一个好的结局，可对于大宋来说呢？
　　“我，并没有料到追命会这样，这是我的失误。”
　　看着面无表情的无情，顾惜朝突然再也压抑不住心头的怒火，一把上前提起无情的领子就要打，不过被戚少商一个箭步上来拦住了。
　　“顾惜朝你疯了，把手放开，听成兄解释啊。”
　　一把甩开戚少商禁锢的手，抬手又要打，不过这次是被包好伤口，从外面进来的冷血拦住了。
　　冷血可不会顾及会否伤到顾惜朝，一掌就把顾惜朝从无情身边拍开，顾惜朝踉跄了一下，又想上前，被戚少商从身后拉住，这一次，不管顾惜朝怎么挣扎都没能再甩开戚少商的禁锢。
　　“戚少商你这个混蛋，放来我，我一定要教训他，什么没料到啊，一句话就想抵消一切了吗，你不就料到有人会给我下药，还预先把准备好的证据用
　　送药这种方法传给我吗，你恐怕连我中的是什么你都猜道了，那怎么会想不到追命他们会受到伏击，不是没料到，而是根本不愿去料想吧，你怕你料想
　　的结果会让自己害怕，会无法把计划进行下去，所以你干脆不想，这样难道你就不用背负罪恶感了吗，把自己的师兄弟一个个推入火坑的罪恶感了吗！”

　　顾惜朝的震怒是在意料之中的，可他的话，却也让无情明白，也许自己不是没有料到，而是不愿去想吧！

　　必须说顾惜朝和无情的话很惊人，而知道一切真相后，戚少商终于开始明白顾惜朝不顾形象大发雷霆的原因，的确值得如此。

　　一切都要从无情给顾惜朝的那两张让李峰义抢夺的纸说起，那张纸其中一张是记载了二十三年前，冢卿王世子，与西夏勾结，意图谋反的证据，世子

　　本来是个极有野心的人，早在他和西夏交战时，就秘密的与西夏的摄政王李峰义勾结，李峰义想要大宋的江山，而世子认为自己文韬武略都胜人一筹，
　　所以他想当皇帝，两人就这样狼狈为奸，计划吞并大宋江山，所以世子才会被调离军队回到朝中，后来又被调到江南管理江南之兵，这都是计划的一部
　　分，两人想来个两面夹攻，一个从北攻打大宋边防，一个从大宋腹地起兵造反，为此世子还建立了骑兵营，不过事情在十八年前出了纰漏，世子的大计
　　，被冢卿王爷知道了，为此父子两大吵了一架，接下来就是世子在嘉恒被灭口，而这时的杜游又正好是西夏的死敌，他们就故意把事情推到杜希的身上
　　，可杜希会认罪，完全是因为李峰义手下有一个成名已久的盅王——越隆子，这越隆子成名的盅就是‘傀儡盅’，为了打击杜游他们对杜希下了傀儡盅，本
　　来事情就要这样过去了，可哪知来了一个崔鹤仁，他不但调查出了杀人的是一伙黑衣蒙面人，还查出了世子意图谋反的事，可这件事还没找够证据，就
　　被冢卿王爷发现了，谋反是大不逆之罪，为怕连累王府，冢卿王多番大击崔鹤仁，又有西夏杀手追杀，最后崔鹤仁不得不放弃，但表面放弃了，但心里
　　没有放弃，所以崔鹤仁不顾尊严混入皇宫，成了大内总管。直到七年前，因为杜游一直对自己儿子的事心怀疑问，而这时崔鹤仁居然找到了重要的证据
　　，没办法，李峰义只能用让下级军官失踪这件事来把崔鹤仁引到江南大营，而那名吏部官员，为了钱财，帮李峰义把人混入江南大营，以方便他最后可
　　以利用江南大营的人发动夹攻，可这名官员却狮子大开口，一次要的比一次多，至于绥远大将军自从掌管江南大营就一直在试图消减骑兵营的人，这三

　　个人都必须死，所以李峰义就趁杜游因为儿子的事被贬到江南大营郁郁不得志时，故意向杜游制造他儿子是冤死的，而凶手就是崔鹤仁、绥远大将军和
　　那名吏部官员，并说愿意帮助杜游复仇，那时杜游被爱子冤死而失去了判断力，帮李峰义在绥远大将军的亲卫身上下了‘傀儡盅’，这就有了试兵当日亲卫
　　在万人面前杀人的一幕，不过杜游也并非笨蛋，回想起来时才发现自己被骗了，可自己也是帮凶，自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自知，为了了解真相，杜游就
　　继了崔鹤仁的后尘，进了大内。

　　可李峰义千算万算，没算到崔鹤仁是个第六感超强，而且被逼迫的那段日子，让他变得小心谨慎，在离开京城前偷偷潜回了六扇门一趟，将证据和另

　　一个秘密藏了起来，而被藏起来的另一个秘密才是李峰义迫切需要的，那正是世子为西夏进攻方便绘制的边关地形图，可当李峰义知道有这东西时，世
　　子已经被杀了灭口，而地形图就下落不明了，直到七年前，李峰义才发现图在皇宫里，结果被崔鹤仁捷足先登了。失了地形图，李峰义只得从头记忆，
　　开始对江南大营下功夫，甚至把势力扩大到整个江南一带，最近，李峰义知道时机快要成熟了，就动手杀了一批会妨碍他计划的高官。

　　到了这里，李峰义的计划就完成大部了，可无情和诸葛先生发现了崔鹤仁留下的证据，这件事被李峰义一直安插在六扇门的奸细知道了，为了引开六

　　扇门的注意，也为了销毁以前傀儡盅留下的证据，他们开始策划了盗尸案，把以前死在傀儡盅之下的人的尸体盗走，也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又盗走了其

　　他尸体，后来由去六扇门寻图，才有了后来的血洗六扇门的事发生。

　　这三起命案就这样被联系到了一块，可大战在急，无情必须想办法让战事对大宋有利，就有了后来的一切，因为得知顾惜朝的特殊体质，而六扇门的
　　奸细还不知道，贸然把证据暴露出来是无法打击李峰义的，为此无情先把药给了戚少商，自己在身陷敌境，让冷血寻找，以迷惑李峰义的眼，而铁手追
　　命他们因为不了解敌人，会在敌人手上吃亏，再加上戚少商的受伤，让李峰义也开始骄傲，这时每天来套无情话的李峰义又不停的听的到无情对顾惜朝
　　的赞美，对他来说就是一种挑战，顾惜朝会医，李峰义知道，那么对付他就用盅，而什么盅可以让人崩溃、让人防不慎防，那就非一梦莫属，只要顾惜
　　朝有一点良心，一梦都会发作，然后就是无情猜戚少商信不信任顾惜朝，如果信任，那么戚少商就会把药给顾惜朝，那么就可以在李峰义骄傲自满、对
　　敌人不屑一顾时杀他个措手不及，而无情押对了，也压赢了。
　　已经没有力气再挣扎了，戚少商就算现在知道真相，他还是不愿顾惜朝去伤害无情。
　　“最后问你，我中的是什么？”无力的站在那，顾惜朝等着无情的宣判 。
　　“一梦。”
　　无情冰冷的声线在耳边一荡，顾惜朝突然觉得头重脚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一梦，竟然是盅中之王的一梦，为什么，为什么老天和他开了这么大的一个玩笑，他还没听戚少商说原谅，他死不了，可中了一梦，他和活死人有什么区别。
　　戚少商并不知道一梦是什么，但看顾惜朝瞬间褪去血色的脸，戚少商也知道那是一种不得了的东西，当戚少商正想要不要安慰顾惜朝一下时，就觉得手中的重量加大，顾惜朝已经昏迷在他的臂弯中。
　　看着戚少商视如珍宝般将顾惜朝抱走，无情知道他又毁了一个人的幸福，这时一直沉默的冷血突然开口：“你知道三师兄中的是什么盅吗？”
　　“知道。”
　　“那你知道二师兄体内有残毒吗？”
　　“知道。”
　　冷血不问了，他不用口，而是用手。
　　“啪。”响亮的一巴掌，打的无情侧过脸，苍白的脸庞瞬间红肿了起来，血丝顺着优美的下颚滑落在衣襟上。
　　“这是为了二师兄和三师兄打的，我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了国家，为人民减少伤亡，但他们会受伤你一开始就知道却不说，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受苦，你该打。”
　　说完扬起手，又是响亮的一巴掌，打的无情的脸侧向另一边。
　　“这是为了我们对你的信任打的，为什么什么事你都要一个人承担，从来不肯告诉我们，我们不是师兄弟吗，我们不是应该互相扶持吗！”说到这，冷血俯视着无情被长发掩起的双眼，转身离开，却在步出门时，又听到一声脆耳的巴掌声，他没有回头，只听见无情清亮的声音缓缓道：“这是为了冷血打的，我明知最后你可能会被困在林中，我还是让你去……”冒险，来取信李峰义。
　　后面的话无情没有说出来，他从来都不需要为自己辩解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做的错与对就行了。
　　顾惜朝醒了，但戚少商却没有办法安心，因为顾惜朝一醒就抱着双膝，把脸埋在膝盖中，一直喃喃自语，神情恍惚，戚少商几次想上前安慰，都因不知如何开口而作罢。
　　顾惜朝一直念了近一个时辰，眼光乱转，直到与戚少商的目光相接，突然顾惜朝从床上跳了起来，一下越至戚少商面前，几近哀求道：“戚少商，大当家，我求求你，你原谅我吧，你原谅我，我就可以死了，我不想被一梦控制做了活死人，大当家……”
　　听到“死”。戚少商也激动了起来，：“不行，我不准你死，我不准你死，你听到了吗，顾惜朝。”
　　一把抓住戚少商的双臂，顾惜朝用力的摇晃。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一梦是怎样可怕的盅，它会潜伏在人脑中，他会不断的让人做他最怕看见的东西的梦，不断的重复，发病的次数越多，梦就会越真实，最后人就会陷在梦中再也醒不过来，就这样一辈子生活在噩梦中，得不到解脱，最后疯的疯，死的死，没有好下场，我中了另外的药，我死不了，无法得到你的原谅我就不能死，我不要一辈子生活在噩梦里，我要死，大当家，让我死吧。”
　　他从没看过这么恐惧、不安的顾惜朝，想起那几次看到他做噩梦，本以为是常事，没想到竟是盅，他虽然不想看到顾惜朝那样痛苦的活着，但他更不想他死。
　　把几近疯狂的顾惜朝拦在怀里，安抚道：“天下没有解不了的毒，也没有解不了的盅，一定会有办法的。”
　　用力推开拥着他的戚少商，顾惜朝不再吵闹，只是喃喃道：“不可能的，天下能解的人只有医神莫清寒，就连盅王本人都解不了，莫清寒都消失了几十年了，到哪去找，怎么解，你好自私，你这么恨我吗，恨到要这样折磨我……”
　　折磨，原来活着对你来说是折磨，不，这道理自己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不愿承认罢了。
　　“你知道的吧，其实你一直知道我喜欢你吧，所以才来求我，认为我会给你你想要的，可我喜欢你啊，我怎么能……”
　　“出去。”
　　戚少商抬头哀伤的望着顾惜朝，我连表白感情的权利都没有么！
　　“我喜欢你……”
　　“出去。”
　　“我戚少商喜欢你……”
　　“出去”
　　“……喜欢你顾惜朝。”
　　“滚——滚出去——”
　　惜朝如果这是你希望的，我会去做，但我绝对不准你死，我不准……
　　一直低着头，他不敢看戚少商眼中的深情，那足以灼伤人的深情，听到屋门关上的声音，顾惜朝像一下子被抽光了所有力气一样，躺在地上，用手捂住双眼，不让悲伤流露。
　　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可是我不能接受，不能，大当家，我是你的血海仇人，我们之间横着的何止礼义廉耻，我心里还有晚晴，我也是为了晚晴才回来的，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这就是现实，我们没有未来，没有未来的，大当家……
　　“数声鶗鴂，又报芳菲歇。惜春更把残红折。雨轻风色暴，梅子青时节。永丰柳，无人尽日花飞雪。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说。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过也，东方未白凝残月。……大当家，我……你……”
　　追命醒了，铁手却无法开心的起来，因为追命不笑了，只是悲伤的望着他，在他说一定治好他，回六扇门，自己、他、芙蓉一起生活。
　　然后追命再也没在铁手面前笑过，一直一直哀伤的望着天，望着他，看到那眼神，铁手感到莫名的烦躁，好像有什么早就知道的事，呼之欲出，可他本能的阻止了它。
　　从冷血那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知道了追命命不久已，铁手觉得有种心死的感觉，他把它归类为追命是为了救自己才弄成这样的，自己是在内疚，是内疚。
　　就在几人各怀心思时，案件的报告已经上缴到皇上手中，宋徽宗大怒誓要与西夏一战，而西夏方面也传来调兵集粮的消息，宋夏一战一触即发。
　　这会儿，无情冷血他们决定回京，而戚少商在顾惜朝的强烈要求下，决定去边关赫连春水那看看情况，能不能帮上忙，而且顾惜朝还把另一张纸上的所述的地图给找到了，里面不止包括大宋边境的地形，连宋域之外到达辽、金、西夏的边境情况也有，这简直是不可多得的宝物啊。
　　戚少商和顾惜朝还有穆鸠平早一步离开，因为顾惜朝说身体不适，坐着马车，所以没有人发现，车辙印比一个人时要深一些。
　　当铁手推开追命的房门，通知他该走时，屋内已经无人了。
　　心中一紧，仿佛明白了什么，铁手转身就要去追，却被无情拦了下来。
　　“你要去追他吗？”
　　“是的。”
　　“你喜欢他吗，是情人间的喜欢。”
　　铁手沉默，他从没想过这一点，追命给他的感觉太随意，所以他也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他喜欢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习惯了他给我捣乱，习惯了他和我吵着要酒喝，我对他的存在已经习惯到不可或缺，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欢他，我只是不能没有他……”
　　望着铁手离去的背影，无情脸上漾着笑意，冷血从远处看去，以为那水汪汪的眼睛会滴下珠来，可他没有看到那美丽的珍珠落下，只是听到无情近乎呢喃的笑声。
　　“这和你说爱他，有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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