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世界

　　彭玉试新菜的那间屋。

　　六子看着屋子，瓶瓶罐罐、调料一类，倒是兴趣不大，墙上的那些花纹激起了他的兴趣。

　　感觉上平淡无奇，但是武者的直觉告诉他这东西不简单，而且从进半元斋以来，就见过半元斋有设计上的废笔。

　　易谦尘说：“你试试用最大的拳力打一拳。”

　　六子还觉得有点不好。

　　刚一来，再好的渊源也不能惹事呀。

　　之前在小栈就被那三人找茬儿，虽说责任不在自己吧。毕竟是闹了不愉快。六子虽然有时候愣一点，但是冷静的时候，是好孩子。

　　三爷见出来六子的疑虑，示意无妨，“别担心，你出手就好。”

　　六子点点头，右脚前踏，左脚踩地，取地脉涌动，力从足起，转小腿提劲，以腰催动。

　　两仪顶，势成！

　　左掌对向前方之图纹墙壁、擒龙劲力吸引，“呵！”的一声，右肘浑身的力道打向墙面肘尖点的那一处，还想着叫三爷两人快些出屋，自己和爷爷学的这一身本事也是不可小觑的。尤其这次还是全力出手。

　　可是打上去却发现，本来预想中的屋榻尘扬的景象一个也没发生，墙面花纹闪着光芒，整个墙面如同海浪荡漾，自己打上的就像一个油滑至极的东西，劲力散乱，无从抓寻。

　　这可让小六子好一阵郁闷、又有些庆幸。幸亏刚才没说出请三爷两人出屋的话，要不就有的尴尬了。

　　三人坐下，易谦尘对六子说：“后厨有些菜在初创的时候，如果觉得可能影响到其他人，就会在这些屋子里试。有些手段、材料的配比之间不对的话，在设计的时候也是不一定都能考虑到的。

　　墙上的阵纹，就起了这个作用。一旦出了爆炸、幻境、或者一些毒物，来不及反应的时候，
　　这些阵纹都会第一时间启动，以吸收为主。就算吸收不了，也有足够的时间让人来帮忙。”

　　六子惊叹，一个厨房的设计就这么多门道儿。

　　其实还有的易谦尘没说，一旦侥幸有外人逃过了探查进入后院，阵纹触动可以迅速展开反击。

　　“这么干聊没劲，等等哈。”

　　六子刚想说，我们给您拿了些点心，虽然本来就是您家饭店出品的。

　　这才想起来刚才在讲早晨的事的时候，好像，就是边吃边讲，空盘都留在外面了。

　　怪不得吕哲说要带些点心呢，易三爷对吃的好大的兴趣呀。

　　这时，屋门打开，一个身着黛青色修身素服，胸口一团火焰纹饰的少年，端着四碟吃食稳稳当当地进来。

　　只是看这额头肿了两个圆滚滚的包，有些滑稽。

　　一碟火燎鸡丝、一碟爆肚爆三样、一碟葱烧海参、一碟甜点萨其玛。

　　看着是普通吃食，实则每一样都是极为考究，而且不似一些京城老字号餐厅特有的骄傲，只顾味香，不顾摆盘。这几道菜的卖相和一些新派餐厅比也绝不逊色。

　　鸡丝莹白通透、外表萦绕着一层烟气；肚仁儿肚板儿肚领儿天然的爽利、海参皮板厚实参刺挺拔，与白葱、琥珀色的酱汁阴阳并列；甜点散发着一缕熟果香、蜜炸的面条松散酥软。

　　惊艳到六子的是，这四盘菜隐隐占据此间四极，暗合四象，凭武者直觉只感觉四团气韵纠缠，在上方合一。

　　彭玉把四碟列在桌上，咽了下口水。在落下最后一碟的时候，自然而玄妙地掠过空中一处，先为六子分出一碟爆肚蘸料，又递给三爷、吕哲。

　　这一手除了六子这个武者，在座其他人都能凭文明修士手段感知到刚才那四团气韵合一的“果子”被彭玉以孟氏门下的独家手段摘取下来，送到了六子碗中。

　　众人都未道破，这种含蓄的默契、以及矜持的待客方式以心相传。

　　“菜已上齐，慢用。”彭玉一躬身，略有些含混地说着。

　　“噗，彭彭，这是咋了？”吕哲一下乐了。

　　从刚才彭彭进来就觉得可乐，这嘴又突然不利落，细看嘴角还有一点乌青。看样子在后厨和孟师傅“亲密沟通”的时候，教育效果挺显著的。

　　彭玉幽然地看着吕哲，说：“师兄不用担心，我进后厨的时候没留神撞的。”

　　吕哲笑眯眯地调侃，“哎呀，师弟可得注意安全呀。”

　　彭玉懒得搭理这位。

　　“得了，别逗彭彭了。”易谦尘说道。“彭彭辛苦啦，还有啥要说的吗？”

　　“呃，没有，师父说您要是在的话，就不必多说什么。要是只有吕哲师兄陪李师兄的话，就让我在这帮忙。”彭玉说这个话的时候，适时地看向吕哲。

　　“嗯，也是。”易谦尘微微点头。

　　吕哲小声嘀咕，“我也是见过世面的好吧。”，也亏得在前厅炼就一番城墙面皮，要不还真觉得有些许尴尬。

　　“三爷，您没什么吩咐的话，我就先回后厨了。”虽然不想这么早回后厨，但是师命难违，还是先回去为上。

　　易谦尘想了想说：“嗯，辛苦，代我向后厨师傅们致敬。另外，早上新课题：地龙菜系别忘了。”

　　“是。”放下一壶暖汤，回返后厨，临出门彭玉还冲吕哲做一鬼脸儿。

　　屋里剩下三人在座。

　　“呀，老孟这是把看家的东西都拿出来了。”易谦尘看着这四盘，心说老孟真的是费心了。这里面不仅有老孟的看家手艺，还有后厨其他师傅的手笔。

　　“先尝尝爆三样，老孟掐着时间，这些因素都考虑到了。这会儿吃正好。”

　　肚领儿最为厚实，适合六子这种西北孩子，“嘎吱嘎吱”的有齿感。肚板儿爽脆，肚仁儿明明最是滑嫩但又不失脆韧。

　　夹带着那一碗蘸料，香、鲜、脆、爽、滑、嫩、满足地滚落食道内。

　　味觉上的满足让六子甚是舒爽。

　　但随后他就发现，刚才消失的那一股四象之气居然自胃升腾，比之刚才少了一份霸烈、多了一份温润。

　　仔细感知，和自家绝学，相辅相成。六子见这一桌的食材都是普通食材，本以为只是普普通通一顿精致的便饭，没想到竟然会有厨界食物的作用。

　　正想向易谦尘讨教，只听“先别说话，运行功法，把这股四象之气融入自身，然后快点把这盘爆三样吃了。”

　　落筷如雨、似风卷残云，再留意时，仅余些许蘸料。

　　易谦尘示意不忙，将桌上那壶暖汤注入三人的碗中，香喷喷，讲究一个原汤化原食。

　　“嗝。”舒舒服服打了一个嗝儿，六子还稍微有点不好意思。

　　“你肯定好奇为什么普通的食材会有这种效果，这就是半元斋的手艺。用好食材、用珍兽施展厨界手段这些都不是难事。而难就难在怎么用最普通的食材做出同样的效果。”易谦尘说着平淡，眉宇间流露的自信颇有几分霸气。

　　“普通的食材蕴含的灵力没有那些珍兽食材灵力复杂，对外来灵力抵抗没有那么足，但真要做得好，高阶位的厨人制作起来也很吃功夫。不过正因为普通材的抵抗性没那么强，所以手段高的厨人能把想要的东西承载进去。”

　　“比如江湖上流传的一些增加灵力感知、恢复元气，加大某一属性能力的。再或者如你吃的那碟蘸料，老孟将四象之气融了进去。与你的八极功法相合，增加底蕴。 ”

　　易谦尘说完，六子这才知道刚才看着普通的一碟菜是怎样的机缘。感激之情，无以言表。

　　易谦尘看在眼里，说道“不必挂怀，都是自家人。老孟与李老也算交情莫逆，当年没来半元斋之时，两人曾共同闯荡过一阵子。吃菜吃菜，一会凉了就不好了。”

　　“是呀，六哥，快吃吧。”

　　六子将这些记在心里。

　　“火燎鸡丝是老孟开山门的绝活儿之一，葱烧海参的葱可比海参要惊艳得多，甜品最后吃。我就不多说了。”

　　“嗯，好。”六子想到正事儿还没说，问道：“三爷，我有一事不明。”

　　“但讲无妨。”

　　六子手抚后脑勺，憨憨地说：“老实说，我也不知道爷爷让我来干啥。想来您应该也知道一些，我出生之时，伴生大运，爷爷曾请您师父为我封运，我这才得以成长至今。但总归不能解决根源问题，道爷说未来之因，今生之果。我的问题应在您身上，所以就让我过来了。”

　　“哈哈哈，说起来这事还真和我有关系。”易谦尘未曾直接回答他，说：“六子，你是不是从小就没有修过文明流派。”

　　按理说，就算是武者世家，也会有人修行一些文明流派，两者并不冲突。

　　“是呀，爷爷不让。”六子郁闷地说。小时候看着一些小伙伴修行文明之道帅极了，自己就只有拳脚功夫。

　　“想学吗？”

　　“嗯？您的意思是？”六子有些惊异。

　　易谦尘微微正色道：“李家据守西北，安邦定国。德位皆备，只是武运的话，还是可以接得住的。却没接住，原因就在这。至少有一部分的运应在了文明之道，之前你适合的文明流派还不能确定，一是时机未到，二是这些年专心武道，也有助于你打牢基础。所以老爷子不让你修文明之道。”

　　“您说‘一部分’是指？”六子有些不解。

　　“因为我所修的流派缘故，能知道助你承运之法，有一部分应在文明之道，另一部分应在我这，但具体是什么我便不知了。

　　你我之间，有因果，想来你也有感受到。”

　　六子点点头示意了解。在见到易谦尘之后，确实感到一种天然的亲近，不仅仅是师门之间的交情。

　　“所以，六子，路给你了，留与不留选择权在你。留的话，就一个要求，听话。”

　　六子抱拳躬身，“能在您这学习，荣幸之至，凭您指点。”

　　易谦尘见六子做了选择，言语更亲近了，“好小子，你是李老亲传，从这点来说，我们平辈论交，叫我三哥就好。这也是当初两位长辈的苦心。

　　既然留在半元斋，你可先和吕哲一样照顾前厅、小栈，火候到了可以出外勤。谦虚地说，没有比这更能让你迅速了解这个江湖的了。也只有在这才能确定最适合你的文明流派。”

　　六子点点头，心里直痒痒“三哥，那我适合什么呢？”

　　“哈哈哈哈，别着急，待我片刻。”说着易谦尘取出一物，非金非玉、瑬彩莹白，看着就不像凡物。

　　此物一出别说六子，连在半元斋长大的吕哲也有点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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