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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身后的力量
雨后的夜晚，风露凝香，月光晕着水汽，朦胧地洒落在星罗棋布的盘面上。窗前的树被风吹过，微微摇曳的影透过窗纸，投落于地板的竹席，像在诉说微不可闻的心事。
今晚，光没有和佐为下棋，只是看着佐为和由梨子的棋局深思。
以往，他和由梨子下指导棋时，总是暗自整地，只赢她一目两目。他是否太想当然了？也许佐为是对的，由梨子在考试中无法面对正常的失败，是身为指导者的他的责任。光陷入了反思之中。
灯光潋滟，在地板上泊出冰雪般的一点明亮。光感到有人静悄悄走来，他的肩膀被人温柔地搂住了，浅紫色的发丝和雪白的长袖垂落。
拍了拍佐为放在他肩膀上的手，光轻声说：“对不起，我今天不该顶撞你的。”
佐为发出叹息：“我也不该。今日与由梨子下的一局棋，让我想起许多往事——小亮，还有当时的你。”
“六年过去了。”光语气怀念。然而，想到塔矢亮，他的心中顿时又酸又涩。
“我真遗憾自己错过。光，我真想陪你走过。”佐为很认真地说，叹息如同花瓣上的雨点般落在棋室里。
“现在陪我也不算太晚。”光笑了笑。
佐为眼色盈盈，目光如月色般温柔。两人相视一笑。
“这么说，你和由梨子在职业考试上各自对局后，又直接去下棋了？”光问。
“不，由梨子今日被香子……不，川添小姐打败，以五目告负，我原不想再提棋局，便邀请她拜访琴楼。”
光一愣：“浅葱？”可是，由梨子看不见浅葱啊。
“琴楼在西北线的终点站。我们只在琴楼下徘徊了一阵。我依稀听见楼上传来琴声，却无一是浅葱所弹。浅葱的琴，天下无人能及，我一听便知。”
“你们去听琴，之后又是怎么下棋的呢？”光问。
“由梨子揣揣不安，提出要和我下一局。她说，她有时候觉得自己挺强的，很有信心，因为身为天元的你，互先下的时候只赢她一两目。而绪方先生又总是和她下让子棋。现在的她，还没有能力明白自己的实力，以及在棋手中的位置。所以，她在职业棋士考试中感受到了落差。”
“我错了。”光惭愧地低下头。
佐为怜爱地抚上他的刘海：“你只是体贴，不想让她伤心，但棋士要面对什么，你最清楚。”
“我清楚。但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莽撞、厚脸皮、没有自知之明。由梨子只是个小女孩，我害怕她吃不了苦，就轻言放弃了。”光说。
“莽撞、厚脸皮、没有自知之明？”佐为惊讶地重复，似乎没料到光会说出这番话，忍俊不禁了，“你这样看待你自己？”
“是啊，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光一耸肩。看到佐为唇边意味深长的笑意越来越深，光不禁有些尴尬，把手里的折扇“啪”一声合起来，“由梨子的棋，佐为，你是怎么想的？”
佐为的容色同时有关爱与肃然之意。他语气感怀：“由梨子的棋，自然是很好的。她面前的高墙，其实只是她受过往所阻、惧怕失败的心。”
这何尝不是每位棋士的高墙？他的、塔矢的、伊角的、和谷的、越智的……历史洪流中每一位棋士的。
“她会走过来的。”光坚定地说，挺直脊背，“由梨子的背后，有我。”
就像我的背后有你一样，现在，由我来成为由梨子的力量。
“光也负担起提携后起之秀的责任了呢……”佐为欣慰地笑，“我想知道，你如何理解‘天赋’一词呢？”
光认真地想了想，说：“比常人更快、也更容易理解和掌握。但我不认为有天赋就意味着懈怠，相反，还有最关键的一点——”
“勤奋。”佐为接着光的话说下去，“和塔矢亮一样，由梨子非常勤奋。光，实不相瞒，由梨子比当年的你勤奋数倍。”
光一听，心里就不是滋味了。他那时还不是没有喜欢上围棋么，要不是塔矢亮挑衅他……
然而现在想这些都无济于事了。他进藤光，可不能让自己的学生（而且是个女生）给追上了！
“佐为，我们下棋吧！”
说着，光拈起一枚棋子，响亮地拍在棋盘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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